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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话 ...

  •   第二话

      “千言那家伙又不回来做饭!”勉强倒腾了半天才终于自己解决了晚饭问题的有草自是满腹牢骚。望着摊得成山的术法和势策学的功课纸,有草不禁开始犯困,“还是等千言回来再说吧”,边想着便抽出前几天的星位图。
      虽原在离穗羽族星算强人比比皆是,有草自觉仅仅是学了个皮毛,但应付穹界简单至极的星算课还是卓卓有余。平常为了玩,有草自从到穹界半年每晚从未间断纪录星位。
      用薄得近乎透明的纸打下棋盘式的格,对应方向记下星位,每天持之以恒,累计一段时间后,把纸按时间顺序垒起,放到灯火亮处照看,便可清晰看出星辰缓慢的运行方向。
      有草留意到一群行势匆急的星,忽的缺了其中一天的纪录。在方位相反的另一方,又刚好多出另一团星辰。抽出那张纸,上面的日期却正好标的是自己发热、千言代为记录的那一天。
      千言在星算应是和自己不相上下的,没可能那么明显的方位错误都没留意吧。
      星算在某些方面和占卜颇为类似,观者都无法测知己族的未来。比方说,有草事实上无法看见和羽族相对应的星野,于是他是没有办法预知羽族的前路。
      想到这点,有草的手微微哆嗦起来,千言没有画出的那片星辰的区域,对应的正是羽族的宿敌,魔族。
      良久,有草把那张与众不同的星位图混进纸堆中,一并塞进抽屉底。

      淅淅沥沥淋淋漓漓,惊蛰时分。轻飞的雨雾统治了寒城的夜。城外荒径小路、更无人烟。
      白日聒噪的鸦群在夜雨中销声匿迹、隐匿在城郊黑压压的树丛中。回暖的泥被雾岚沾湿,仅属于春天泥土的湿润清凉的气味弥漫扩散。荒静的城郊、风声也停歇下来,屏气凝神、唯听得些许春虫在土中窸窣作动的声响。
      千言匍匐在低矮的灌木丛中,手脚并用缓慢移动,生怕弄出声响。突然他趴下来,屏气凝神。湿软的黑泥迹溅得全身,而千言全然不顾。
      前不远处一只如小狗大小的幼獾也同时定住、警惕的望向千言匿身之处。黑白相间的皮毛在夜中分外惹眼。
      雨水湿透了身上的衣服,千言觉得身上的毛孔都浸透了汗水和雨水、滑腻难忍;头发湿湿的搭在额前、眼前,碍着视线,却又不能有丝毫动作。几个星期没有丁点血食下肚,千言已饥饿难耐,胃痉挛的竟有像不顾一切扑上去的冲动。
      仅仅一个分神,那幼灌已经轻快的向前跑去。
      千言掠起,扳动早已紧握在手的小弩的机括。一道暗光急随着獾消失的方向追去。良久,没有分毫回音。
      千言丧气索性卧倒在一棵枫树下,也任由泥水湿透衣服。仅是初春,白色无名的小花簇簇而生,串串如风铃的花朵如害羞般垂下,团团围着千言。
      十支弩箭已用去九支,却没有找到一点东西可吃。千言把最后一支安上簧机,对着正上方半空胡乱射去。
      树上群鸦遽然惊起,扑簌簌的振翅声纷扰原本的寂静。“啪”的一件物体从树叶从中掉下正正砸中千言的脸,溅了他一脸温暖的液体。
      千言难以置信这踏破铁鞋的运气,也说不出这到底算走运还是倒霉:整晚的追追捕捕、精疲力竭,耗了九支弩还毫无所获;最后空放一箭、竟射中了只乌鸦。
      但千言管不上这等琐事,抓起那还在悸动的小活物,紧紧攫住头嘴,一手拔出箭矢便拼命吸吮箭口的血、也不顾周围肮脏的毛。
      一只小鸟儿的血少得可怜,一开始腿爪还撑撑动弹,少顷便被吸成干尸。
      千言放下鸟尸、舔掉嘴边鲜血,犹觉未解腹中饥饿。但在这般黑夜中,何处找活物呢?自从和有草住在一起,千言只得隔三差五晚上鬼鬼祟祟的出来,看能不能猎到什么小动物。
      那日清晨从璃瑛的青殿中偷偷摸出来时,耳边犹听得那袅然不绝的回音:
      “倘不想哪天早晨发现你的朋友被吸干了血、还是现在回头留在姐姐这里罢!”
      “……魔族又怎可能和异族成为朋友呢?”
      当时只顾夺路而逃,并没想真地会有一天会饥肠辘辘至此。
      雨势愈大。树上刚抽新芽,即便千言躲在树下,也是挡不住丝毫的雨。心中越惦着地下室那颗小而温暖的灯火,千言的脚步越是往城较僻处走去。

      入春第一场雨。电光如虬龙,雷声响动,千言只能凭偶尔撕裂天际的亮光辨认眼前的小路。两旁树木渐稀,小道迅速被恣意蔓延的野草侵蚀,最终,隐没在荒草堆中。千言却依然走着,向着某一个方向。雨水微微刷去了身上的泥迹,却也同时掠走着千言身上仅余的热量。天地般辽大,却恍如只有千言和满天雨幕伫在其间。
      这一片野地,分明是个荒坟堆。
      除了成堆成堆的乱草和白色无名小花,连常见色如滴血瓣如龙舌的彼岸花——人皆说这种花儿忒是粗生——也嫌弃这土地的贫瘠、不肯屈身生长。
      唯有抔抔低矮的新土,和着新鲜被翻断的草茎,矗在这天地间也无人肯愿顾视一眼的角落。暴雨刮刨着潦草堆成的土冢,浅浅的土层被冲刷而去,暴露出新近葬入的死者灰败的肢体。入藏已久的尸体皮肤开始糜烂,露出腹腔褐黄溃败的器官和森森的髑髅,发青的脓水掺雨水,在坟冢之间一洼一洼。幸是在暴雨之下,尸臭和蝇虫亦被驱去,只剩点点白色的小蛆在尸体窝了水的肚中扭动。
      没有鲜花、没有墓碑、更无人祭奠,乃至无覆完身之土。生前已是孤立无援,死后更是一无所有。
      他日自己是否也会被葬在这样一个荒凉寂瘠之地?
      千言默叹,心中暗道抱歉,开始四下寻找是否有新被人弃置的尸体。
      血之盟契,这是魔族内流传的说法。与亡灵族依靠吞噬活物、摄食其精华以延长生命和增强法力一般,倘魔族长久没有鲜血补充,不但无法抵抗魇界的严寒,而且体内的血液会逐渐干涸;同时,吸食鲜血也是族人在危急之时短瞬提高术法的方法。
      没有活物的血,死去不久的也能勉强顶替着一时半刻。倘不到万不得已,千言从来不想要做盗墓掘尸这等平日不屑的行为。魇界中只有亡灵族的食尸鬼才会像秃鹰一样打尸体的注意。
      千言穿行在土抔之间,只顾低头看着坟冢,竟发现坟堆无一不被刨开,又重新匆匆掩盖起来。霎时四处犹如有游走的阴气擦过身旁,千言莫名打一个寒颤,抬头环顾前后,遽然撩见前方一个蹲坐着的人形,方才仅有千言一人的荒地上,竟多了一人。
      仔细望去,那人却是抱着一具尸体,似是低头哭得悲切。遥透过雨幕,只见背影、辨不清男女老少。千言好奇,便走近前去。
      一个身着皂色衣装的中年男子,正紧紧地搂着一具少女的尸体哭得正悲,压抑的抽噎得壮实的背一耸一耸。就像一个父亲在哭心肝宝贝的女儿。
      荒坟堆,在暴雨的午夜却有人在哭坟?而旁边又并没有任何坟冢被掘开。况且——千言被大汉挡住了视线、只看得见那女孩儿的脸——竟和千言自己长的一模一样!倘说璃瑛和千言的眉眼之间甚是相似,这张面孔便就是千言完完全全的镜像。只是……千言莫名觉得那是女的。
      自小从魇界长大的千言自然明白这是食尸鬼的把戏。造出幻象、诱引猎物上钩再群起而攻之。千言只装做懵懂,暗自堤防,继续向那壮汉走去。
      幻象中大汉惶然不知千言逼近,咿呀哑涩的嚎着,把那具尸体搂得更尽,像要揉入怀中。尸体的脸青白无血色,却因死去不多时而不曾透出腐尸的败迹,眼帘紧紧的抿着,如同熟睡一般。
      千言对那具长着自己的面孔的尸体暗笑,走进幻象,那大汉也没任何知觉。千言一时好玩,伸手捏着那睡美人的鼻子左拧右拧,想刺激那用幻想凝出来的大汉,到底有没有反应。
      幻象还在机械的重复哭泣的动作,他怀中的尸体却张开嘴,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
      千言惊怵,然而尚未有思考的时间,接踵而至的便是背后急袭而来的阴风!
      猫下身堪堪闪过食尸鬼的利爪,千言默念:“风神,借我以时间一用!”
      几个暗影驰过,黏附在几只人形的怪物上,逼近的怪物利爪缓缓停滞下来,如同被冰封般。余下的一群四散逃开,隐匿潜伏在暗处蠢蠢欲动。食尸鬼本是亡灵之身,因而身似人形,受到术法保护而长久不腐,每群食尸鬼都必有各自的领主。
      滑稽的壮汉消失无影,那“女孩儿”挣扎着自己坐起,“谢谢!刚被那怪物困住……”,抬头正迎上千言冷冷的目光。
      千言这才看清眼前人的衣着。这长了和自己一般的人,竟是个与自己岁数相仿的少年。深青如墨的眼睛瞪得大大地惊异盯着自己,衬在白得透明的脸上恍如雪地上盛开的黑色花朵。
      “你的游戏也该适可而止了。”千言冷语逼问,认定此人便是食尸鬼的领主。
      “我只是看见有人来,怕被人看见就躲起在草后面……”
      “然后就布一个这样的陷阱?现在风行cosplay吗?”千言睥睨着那少年。“收起你那堆龌龊的食尸鬼。”
      “操纵食尸鬼的不是我!”那人从地上跳起来大声喊冤,“首先!我只是来找有没有尸体,啊不!有没有血;第二!……”越是急越是想不到如何解释,“第二!苍天在上、我苍痕对天起誓,若我是食尸鬼或者食尸鬼的同党,或者这张脸不是爹娘生来,此刻便被五雷轰顶、轰成这里的焦尸!……”瞄了瞄千言的冷脸,自觉可能诅咒得不够重,便又加一句,“坠入修罗道、不、畜牲道永不得翻身!”
      偏在此时,一个闪电劈过天际。那叫苍痕的少年登时吓得矮了半截。千言本板着的脸,也不禁笑出声。
      “小心!”倏然苍痕吼出来。
      在谈话中,某个食尸鬼从千言的术法中挣脱开来,神不知鬼不觉地逼近千言!
      千言欲躲闪,却回避不及,小臂被食尸鬼的指爪划过,立时一道血痕。
      “水,寒冰!”苍痕扑过来,随着他指尖点过之处,雨结为冰凌,如箭插入鬼魅体中。“快逃,我们打不过的!”苍痕还在呼唤千言,谁知千言比他逃得更快,身形早在几丈开外。

      “我跑不动了,等……”才冲出那片小森林,苍痕已经跪在地上喘气。本是缺血却还奋力帮千言断后路,再加上奔跑逃命,一连串动作使苍痕筋疲力尽。
      幸而食尸鬼群也没有追来,千言便顿下脚步。
      “你是……御龙的吧?”苍痕靠树坐下,盯着千言,忽而语气严肃。
      千言缄默。只是回头也望着苍痕。在穹界,除了自己人,不可能再有人知道组织的名字。然而倘若此人同是御龙,一个如此机密的组织里面的人,竟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开口就贸贸然说出组织的名字。可见此人不是对自己的眼光很自信就是很白痴。
      “我听说过你,你叫千言对吧?”苍痕下一句话更是令千言惊骇。
      雨幕中,两个如同孪生般的存在,长久静默的对视。
      良久,千言皱眉冷斥:“对任何人都不可透露自己的身份和名字。你应该是很清楚的。”
      千言认定此人必定是这次御龙的任务执行者之一。由于名单是绝密的,即使如千言是这任务的组长,也根本不了解整个任务到底有多少人参加、参加的人是谁、里面有没有自己熟识的人。平时仅依靠小型的翼龙来传递任务信息。即使其中一个人行动失败被捕,也不会危及连累同伴。
      只是千言觉得“苍痕”这名字颇为熟悉,却又没有听说过有一个人和自己长相如此相似的。出于习惯性的警惕,千言强迫自己停止继续回想细究对方的名字。
      苍痕扬起嘴角微微笑了笑并没有理会千言的警告,“任务在身不是那么自由呢、都抽不出空来。竟然两个月没血食都能让我那么幸运找到那片荒地往前更饿的时候吃过死人的血,虽然腐臭了点,还是能吃的。”苍痕把“那么”拖得长长,然后又轻松的笑起来,在夜雨中因极度缺血而苍白得如一朵绽开的小白花。深青色的瞳孔缀在其中,像不慎滴在白绢上的墨。
      如死物那般惨白的脸色证明他所言不虚。千言有生以来第一次几个星期无法觅到血源,经已无法忍耐,若是两个月,那又是何等的煎熬。从没吃过死人的血的千言,听得苍痕形容,更是觉得反胃,却是不知苍痕所说更饿的时候、又是如何的情状。
      千言终于放下警戒,走过去和他并排坐下,苍痕还在不停的说:“但是吃多了还是不好啊,首先血不新鲜不用说了;其次那些食尸鬼吃什么我们也吃什么,如果什么怪病会通过口水传染我们就没命了;再次死尸身上有苍蝇的蛋阿,苍蝇的幼虫阿,说不定哪一天被我们喝了进去……”
      千言满脸郁闷,把划伤的左手递到他面前,“反正都破了,别浪费掉。我保证我没有埃博拉。”
      想堵住人的口,要不用吃的东西塞住,要不就杀掉。不过现在千言想用的是前一种,但事实证明失败了。
      “你……但是我舔的话你会流更多血的!”苍痕认真的瞪大眼,举起右手食指,“第一!魔族的唾液会让伤口没办法凝起来,就像蚊子吸人血一样;”又竖起左手食指成交叉状,“第二你也不比我好多少吧?……”
      “第三,我有点昏血症。”苍痕想了半天,终于凑足三个理由,然腹中辘辘不容拒绝。苍痕并不是像千言一般吸吮,却是避开伤口只舔去旁边的残血,边舔边喃喃道,“我刚刚看见有人走过来、怕被你看见我在……挖尸体,就想躲起来……”
      盗墓绝对是魔族所最最不齿的事情,初次见面就被同伴发现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换是千言也会窘得无地自容。
      “结果被藏在那儿的食尸鬼,呃,弄晕了。如果不是你来,差点被那鬼……。”苍痕想起自己被那食尸鬼亲密的搂着,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失血的脸颊不能再泛起红晕,只是眼睛飞快的眨着,像振翅的小鸟。
      千言被舔的痒得不行,直接打断说,“你娘没教你吃饭不要说话吗?”
      苍痕终于讷口,默默的继续舔噬着伤口周围残余的血迹。
      或许这次就是人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相遇,更是无法深交,然对于一个孤立无援的御龙,心中得知身边切切实实存在着和自己有着共同的目标的伙伴的那种安稳踏实感,着实是无法言喻的。
      无多时苍痕便把千言的手推开。“足够了,谢谢。”苍痕搀着树站起来,“以后,一定还会见面的。”苍痕微笑着的脸依旧青白。
      千言想还是不要了,那些长篇大论的说教。
      “大恩不言谢拉,在下告辞。”苍痕开个玩笑,做了个狴犴族胜利的手势,边说着“晚饭问题一定会解决的”,边小跑着消失在天地间的雨幕中。

      在渴血的状态下,术法的效力发挥不足往日的四五成。方才赔了夫人又折兵、再独身去那片荒坟是断然不敢了,无计可施的千言只得往回走。
      只是,茫茫天地间,又有哪里才是真正的容身之处呢?
      夜深人静,千言一夜的劳累,全身发虚发软,眼前不住的昏眩,惟有拐进一条隐僻的小巷避雨歇息。
      小巷两旁的民居怕是荒废不多时,壁上覆满半干萎的眷藻。眷藻以吸食别的生物的精气为生,最是喜欢吸食人的,因此人来而生、人去而灭。所谓眷藻,大概就是因此而得名。
      那壁眷藻为千言身上的腥血气息所吸引,窸窣摩挲着把簇簇的小手伸向千言。千言似乎累的无力顾及,只管全身向墙面挨靠过去。
      忽的背后冷风掠过,把壁上的小手削下一层。千言反应稍微慢了一拍,冰凉阴森的硬物已经架在颈脖上。“又输了你!”千言身后传来讥讽而洋洋自喜的声音。
      千言心中只是暗叹自己时运不济。来人自是再熟悉不过,定是自己那个嚣张的根本无视一切规矩的旧时排档。一天晚上竟能碰上两个同伴,一个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而另一个……
      “咦?平时那么高傲冷漠美丽不可方物的千言组长,莫非今天是去偷鸡摸狗、盗坟坑去了?”那把冰冷的刀子依然紧紧地勒着千言的咽喉要害,逼得千言不得不狼狈的往后仰起头。“啧啧,落汤鸡,还落得血淋淋的,着实是万年难得一见的奇景。”
      “跟踪监视组长也是你的任务内容吗?严重违反规定,你的任务从现在起已经解除,可以收拾包袱回家了——或者说,你跟踪我就是因为没胆量完成任务、故意破坏规约希望立刻被赶回魇界?”对嚣张的人只能用嚣张的话来对付。
      “还在用这种语气说话?你多久没有收到上级的命令了?——你组长之名,早就被解除了。”千言脖子上的刀终于被放了下来。“对现任组长如此的不恭敬,该收拾铺盖走人的是你。”
      “万喻!”千言回身,语气鲜有的带上丝毫怒气。
      万喻得意洋洋的盯着怒目而视的千言,手中抛玩着一片如巴掌大小的黑曜石。“对组长的信物都保管的如此马虎的人,有可能胜任这个职位吗?”黑曜石中透出隐隐的暗光,显出其暗含着法契之类的咒语。御龙所有用于信息传递的翼龙便是依靠这道咒语辨认组长的所在。
      谁料千言听得这句,脸上的怒气渐渐抑压下去,转为睥睨的神色,“恭喜了,万喻组长。属下万分敬佩组长的御龙之术,望他日组长可略为指点一二。”千言冷笑,万喻用他那只小龙来偷盗这一手他已是司空见惯。万喻从小到大和他见面就要抬杠、事事都要和他分个高下,连如此虚名也不例外。千言本毫不介怀组长之位,而现在已经累得连说话的都觉得气促、更是不容的继续和万喻胡搅蛮缠,强支着身体便欲走出小巷。
      见千言若无其事却又满脸鄙夷,万喻自讨了个无趣,撇了撇嘴,把刚想出口的问候的几句话又咽回去,“明明都撑不住了都不肯说。罢了,以那个家伙的倔脾气,说不定还会把关心当成施舍、好心当是狼心狗肺……”
      万喻愣愣的还在神游万里之际,那头千言才踏出巷口、就栽倒在水泊中。

      雨尚无减弱的势头,苍痕借助树丛的掩蔽,灵巧的向前奔去、时而左右规避。刚和千言分别不久,他便发现不远有人在尾随着自己。无论自己闪的多快,那人竟然可以无声无息的如影随形跟上,自己停下,那人也停下,形如鬼魅。
      来者何意?若是同伴,何须这般鬼祟?若是敌人,为何不趁自己现在处于劣势而攻之?
      苍痕索性停下来,倚在树下,等。
      “千言。可真会和姐姐捉迷藏。”女子未语先笑,仿佛刚才真的是在游戏一般。
      苍痕一怔,心中暗忖,“喂,这可是第几次被人误会了,第一次是在魇界、第二次是……”
      “血之盟契,唯有我们亡灵才可以解开呢。姐姐帮你永远解脱这个痛苦,好吗?”女子柔软魅惑的声音寸寸的向苍痕藏身之处逼近。一阵甜腻的气息,即使在雨天也毫不消减,苍痕清楚那并不是真正的气味,而是火系的惑术,被迫急向外掠出,再隐匿在另一丛灌木的阴影下,悄悄的观察。
      不远处,一个和那声音完全不相符的十一二岁的小女孩采着花,身上皓若银月的光华笼在夜的雾岚中映出淡淡的氤氲,衣裙上竟没有分毫泥水痕迹,恍如出尘的仙子。
      亡灵却没有再次逼近,只是独自嗤嗤地笑起来。“姐姐特地来只是想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暗杀的艺术。”
      小女孩把手中花束向虚空中一撒,身边雾岚瞬间涌出无数白色的小精灵,追捧起四散的飞花。眼神无意的向苍痕藏身之处撇过,又缓缓地抬头,在半空划个半圆,尚且稚气的脸上若有若无的带着微笑。
      遽然精灵擎着飞花,如闪电击向上空,空中雨势猛然加大,苍痕反手一接,竟是温热的血!满树上栖息的雀鸟,无一不被柔嫩的花茎刺中要害,纷纷坠落。
      “鲜红色的,暖的,终究只有鲜活的生命才美丽阿。死去的心被遗忘在过去,来生却又早已被埋葬在未来,又有谁能知道最终救赎出现的方向呢……”呢喃渐弱的歌语中,洁白的亡灵在咸腥的血雨中忘我的翩然起舞,美得让人眩目,飞扬的裙裾散开又敛合,缓缓淡没在迫近的拂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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