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往往》洛子卿

77、第 77 章

　　早前，遥远见到不知哪本书上说，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似乎生来就背负着某种使命，自睁开眼

　　睛那刻起，他的目光就能穿透重重迷雾，看到自己最终要抵达的地方。

　　他还记得自己读到这句话时，脑海里首先浮现的是邵徵宇。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或者心境坐下来细细追忆，自己或许也是因为这个，才爱上他的。

　　邵徵宇的梦想是成为世界一流指挥家。如此坚定——从他们初遇到现在从未改变。

　　“我的梦想是成为世界一流指挥家。”

　　遥远还记得他们第一见面，邵徵宇不知道从哪里捡了块抹布蹲下来帮他把他画脏的墙擦干净时，

　　并不豪迈但无比郑重的自我介绍。

　　当时他惊呆了，两个人视线相撞，邵徵宇清透的眸子里倒映着一个未来。

　　“你呢？”对方无畏地问他。

　　他看着那面墙。

　　“我叫遥远。”半晌，他答非所问地说。

　　手摸在墙上，除了潦草的砖块和水泥，看不到其他。他总是一个人站在距离别人很遥远的地方，

　　他看不到对自己来说一直遥远的未来。

　　那本书上说，这样的人体内有种强大到令人恐惧的力量，可以将他所碰触的每一样东西，每一个

　　事件都变成他达成目标所需要的条件或推力，永远心无旁骛。

　　邵徵宇不止一次地说过：遥远，你就是能帮我达成梦想的那个人。

　　他也曾经问过：我该怎么帮你。

　　得到的回答往往是：只要你呆在我身边就好。

　　他想那曾经是个能让他幸福到颤栗的回答。

　　他很轻松地想不过是要我赴汤蹈火而已，但他那时不知道所谓的赴汤蹈火究竟是种什么样的代

　　价。

　　————————

　　“你没怎么变。”良久，遥远终于说。

　　即使苦笑着懊恼，即使说着我没有勇气找你，但还是一副自信的样子出人意料地出现。

　　一如他们相遇。

　　大概在邵徵宇眼里，自己还是他人生的一部分。一个意外什么的。

　　想到这里，遥远笑了。

　　长久以来，当他发现自己不再是能帮助邵徵宇实现梦想的那个人之后，他一直想知道自己到底是

　　这个人的什么。

　　突然在今天有了答案。

　　成为不了达成目标的助力，也没有变为阻力，更不是两条不相干的平行线，那就只能是个意外

　　吧？

　　就像那晚上因为错过被自己误认是错播的电话。

　　“这些年……东奔西跑的，走过一些国家，和乐团合作……”

　　终于，邵徵宇重新开始说话。

　　遥远看着楼下不远处，冗长的仪式似乎已经结束，人群开始三三两两的散开，跟着市政规划人员

　　朝空地走，大概是要开始介绍初步规划了，于是他转过身来，和邵徵宇面对面。

　　“总之马马虎虎。”邵徵宇说。

　　遥远轻轻点点头，突然想起自己家里那堆没拆封的CD。

　　“以前经常买你的CD，封面设计都很漂亮。”他说。

　　邵徵宇惊诧地抬起头来看他。

　　“而且都很贵。”遥远把目光落在自己握着横栏，略微发白的指尖上。

　　“好像有一张封面是你站在指挥台上。是以前你常常摆的那个姿势。”

　　“……那张是，新春音乐会。”邵徵宇说，“在德国灌的。我在那里过了一个特别冷的冬天。那

　　时几乎每天都梦见你。有时候会迷迷糊糊想起来给你盖被子。”

　　遥远以前的床很窄，时常一不小心就会翻下一个去，有一次两个人都翻下去了，邵徵宇的后脑勺

　　被磕出个大包，隔天一边摸着那个包一边很严肃地对他说：“我想过了，以后要买张大点的

　　床。”

　　“那一年你在哪里？”邵徵宇问。

　　遥远楞了楞。

　　“有段时间我不太记得住事情，常常把很久以前的事和昨天的事搞混。”他笑笑，“都不太记得了。”

　　————————————

　　要怎么说呢？那段混乱的记忆。

　　有时记得你说今天要来拿什么东西，但就是想不起你到底要什么；有时记得你让我做某件事，但

　　就是想不起具体要做什么；有时又记得你是要我到某个地方等你，但就是想不起你让去的是哪

　　里……不断把东西翻出来找，检查过所有的便笺，站在十字路口发呆，但最重要的那个环节总是

　　一片空白。

　　“总觉得就是这样把你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