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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树德高中(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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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椋鸣读高中的时候,经常听朋友讲一类民间鬼故事。
人在走夜路时,如果听到有人在身后喊你的名字,不要回头。
人的元气点亮三盏灯,两盏在左右肩头,回头时呼出的气会将这两盏灯吹灭。
肩头灯灭,心神易受邪祟侵扰,往往会遭遇鬼上身之类的灵异事件。
师椋鸣有时候还挺迷信,想到鬼故事里的忠告,她坚定地不搭理那个呼唤她的声音。
那人却又喊了她一声。
“师椋鸣,快出来。”
这次她的语气有些急切,听着也清晰了很多。
师椋鸣这下总算听出来了,是殷老师。
但她还是不太愿意回头去看。
谁知道这位殷老师是好鬼还是坏鬼,她和她非亲非故无冤无仇,她想不通之前在办公室殷老师为什么要几次三番地帮自己。
殷老师再次喊她:“快点,赶紧出来。”
殷老师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急切,师椋鸣感觉肩膀一沉。
有人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然而殷老师的声音依旧在离得比较远的门口。
她呼唤的声音一顿,沉声对师椋鸣说:“闭眼,不要回头,直接走出来,不要带走任何东西。”
师椋鸣感受着肩膀上沁人的冷气,选择闭上眼睛,尽量忽视肩膀上的重量。
好吧,这下不得不信了。
她在黑暗中闭上眼睛,身体僵硬地转身。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从兜里掏出黎艳的成绩单,顺手丟在地上。
各科分数都已经被她记在脑袋里,这张纸扔了也不碍事。
脖颈处传来冰冷的吐息,不论她如何移动,始终贴着她的后颈。
她一步一步挪动,身后冰冷的压迫感如影随形,直到她一脚迈出寝室门,才终于消失。
她们站在灯光明亮的走廊上,拯救她的老天使脸色阴沉。
“你进去干什么?”老天使对她秋后算账。
“没注意门牌号。”师椋鸣撒谎如喝水一般简单,“走错了。”
殷老师说:“把门关上。”
师椋鸣应了一声,迅速偷瞄一眼她的表情,十分愤怒。
真奇怪,她为什么要生气。
师椋鸣关门的时候往房间望了一眼。
书桌旁边,她原本站着的位置后面,竟然真的有一个高大的人影,一身灰,戴兜帽,静静伫立在黑暗中。
它与她对视,手腕上断裂的铁链无风摆动,相互撞击,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师椋鸣瞬间头皮发麻,“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而这一声响,正好盖住了她身后殷老师情不自禁露出的一声冷冷低笑。
.......
一小时后,师椋鸣写完教案洗了澡,躺在床上整理收集到的线索。
殷老师和她一样早早睡下,上床前特意去门口检查门是否锁好。
线索又多又杂,师椋鸣脑子里有一条模糊的线,清晰地指向黎艳。
黎艳就是核心,可黎艳是谁。
她费劲地思考着,想得脑袋空空,不知不觉困意上涌。
她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睡到半夜,被窗外暴雨声吵醒。
雨滴像小石子一样猛烈砸击窗户,师椋鸣渐渐清醒一些,侧着睡得不太舒服,抱着被子翻个身。
她原本面对着墙睡,走廊二十四小时亮灯,寝室门板中央有一块透明玻璃透光。
屋子里有些微弱的光亮,投在她的眼皮上。
而她翻身后,眼前突然一暗,本该变得更加明亮的视野充斥着黑暗。
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她床边的光。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雨声密集,床边的那个东西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
师椋鸣做了两秒心理建设,悄悄掀开眼皮,眯起眼睛偷瞧。
一个模糊的黑影,紧紧贴在她的床边,仔细分辨,能够看出人体轮廓。
有人站在她的床边。
或者说,是鬼。
她飞快闭上眼,尽量放松身体,假装自己依旧睡着。
“啪嗒”
“啪嗒”
“啪嗒”
寝室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汲满水的靴子踩在瓷砖地板上的声音,来来回回,远去又靠近,一直在门口徘徊。
师椋鸣以为是自己床边那个鬼影离开的动静,悄悄睁眼去看——
那道黑影依旧立在原地。
她飞快重新闭上眼,心脏砰砰直跳。
比起刚才那匆匆一瞥,这一次她看得更清楚。
漆黑的人脸看不出五官,笔直站立着,微微低头,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啪嗒”
“啪嗒”
“啪嗒”
那如溺死鬼一般的脚步声依旧在门外走廊回荡。
……
师椋鸣第二天早上被起床铃吵醒,迷迷糊糊想到昨晚醒来见到的鬼影,立马惊醒。
她腾的一下坐起身,扭头看向床边。
空空荡荡,没有人,也没有鬼。
而她也好端端活着,没死,没缺胳膊少腿,甚至身上连点伤痕都没。
阳台有水龙头放水声,殷老师早早起床,这时候已经在洗漱。
外面依旧下着暴雨,噼里啪啦的雨声令人心烦。
师椋鸣去阳台和鬼老太太殷如露一块儿洗漱。
这两天相处下来,她其实也没有那么害怕了,甚至还有胆子询问对方。
“殷老师,昨晚你有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人啊?”
殷老师正在刷牙,手里拿着牙杯,吐出一口泡沫,扭头看她。
“什么奇怪的人?”
师椋鸣和她比划,“就是一个乌漆嘛黑,大概……比我矮一点的,人。”
殷老师喝一口凉水,咕噜咕噜漱口,吐出白沫,语气淡漠。
“没有,我锁了门。”
师椋鸣:“好吧。”
她迅速洗漱完毕,再次婉拒殷老师的早饭邀请,带上雨伞,匆匆出门。
昨晚梳理思路,她心里有个想法,也许就是破局的关键,不过还需要验证。
她走出宿舍楼,撑开伞,独自行走在厚重的雨幕中。
时间还早,从宿舍楼到教学楼的路上没有多少人,稀稀拉拉几个学生。
下雨天气四周雾蒙蒙的,师椋鸣走到离两栋教学楼不远的操场跑道上,突然反应过来,今天除了下雨,还有什么不对劲。
学生们身上的校服,和前两天不太一样了。
在师椋鸣的记忆里,树德高中的校服蓝白相间,衣袖和领口是天蓝色,其余部分全部是白色。
但现在学生们身上穿着的校服变成了白色领口,天蓝色衣袖,锁骨附件加了两条天蓝色斜杠,丑得不行。
这些学生们的神情似乎也有些不太对劲。
师椋鸣留意观察,总感觉他们走路不太稳当,走两步,晃一晃,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小孩。
她躲在伞下偷摸打量这些学生,东看看西看看。
而正在在这时,第二声起床铃响了起来。
这所破学校,早上六点半响一次铃,六点五十再响一次,每次响铃持续一分钟,吵得人脑仁疼。
第二道铃声结束,师椋鸣周围的学生突然一齐抬头看向她,眼神空洞,如同一个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他们额头上都有一条弧线形疤痕,残留有手术缝合的痕迹。
师椋鸣在他们的注视下试探着往前迈了一步。
她这个动作,如同一声号令,学生们立刻集体扔下手里雨伞,淋着雨向她飞奔而来。
“我靠,有病吧!”师椋鸣一边逃跑一边骂,“追我干什么!”
她跑了两步,撑伞确实影响速度,干脆也丢掉伞,淋着雨往教学楼跑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还没有上课,教学楼里没有学生。
她一路跑进楼里,追她的学生们果然被一层无形的阻碍拦在了门外,身体僵硬地聚在一起扭动。
简直就像电影里失去人类理智的丧尸。
她靠墙站在门口气喘吁吁缓了缓,甩甩身上的雨水,冷静地打量四周。
事出突然,她跑进了离操场更近的另一栋教学楼。
不过正好,这就是她的目标。
两栋教学楼内部构造几乎一模一样,四楼有一条连廊将两栋楼连接在一起。
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就在这栋楼里,二楼走廊尽头比较大的那间办公室。
师椋鸣轻车熟路找到门口,这一层楼空空如也,连灯都没有开。
教导主任的办公室上了锁,但旁边有扇窗户,不太结实。
师椋鸣朝窗户踹了两脚,玻璃噼里啪啦碎一地。
她翻墙进去,打开灯,仔仔细细确认每一个角落,没有任何鬼怪影子。
教导主任的办公桌收拾得还挺整洁,和他在寝室里的那张桌子完全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这次师椋鸣带有目的地寻找想要的线索。
她要找到教导主任的名字。
昨天她在隔壁宿舍翻东西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
那一桌子的书本文件,竟然没有任何一样写着所有者姓名。
直到现在,她依旧不知道教导主任到底叫什么名字。
她迅速将书桌上的书本检查一遍,没有名字,再转头去找旁边书柜里的。
书柜上的书依旧没有写名字,但她在一本大部头词典里找到一张纸张泛黄的旧奖状。
“三好家长”
“黎艳同学家长——黎青云:”
“在本学期家校共育工作中,您认真配合学校教学工作,积极参与家长会,主动与老师沟通孩子学习情况,耐心陪伴孩子成长,用行动为孩子树立了良好榜样,助力孩子在学习与品德上稳步提升。”
“现特授予您‘三好家长’荣誉称号,以资鼓励!”
“树德小学”。
“20x5年6月26日”。
这就是奖状上的所有内容,师椋鸣紧紧皱眉。
黎艳同学,三好家长?
黎青云,教导主任。
她忽然灵光一现。
小红!!
小红就是黎艳?!
而正在此时,她身后响起一声轻笑。
是一道少女稚嫩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凉。
师椋鸣猛地回头。
只见小红站在办公室门口,皮肤异常苍白,身穿黑色连帽卫衣,正中央印着一只白色猫咪,搭一件宽松的牛仔裤,看起来根本不像一个高中学生。
她单脚踩着门槛,微微仰着下巴,嘴角勾着笑,裹着雨点的凉风扬起她乌黑的头发,丝丝飘荡,如柳条一般,透着阴冷的幽怨。
这样的神态动作,放在一向腼腆而沉默寡言的小红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割裂感。
师椋鸣也是在这时候才发现,原来她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如同野兽獠牙,远远看着,似乎泛着冷白的光。
以前她从来不笑,紧紧绷着脸,好像有很多烦恼。
师椋鸣心跳很快,手心满是冷汗,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心情,恐惧如同一团浓郁的阴影盘踞在心口。
她心里发堵,颤声问小红:“为什么是你?”
她不明白,为什么异境的大boss,会是她以为最纯良无辜的学生小红。
小红邪异地笑着,反问她:“为什么不能是我?”
师椋鸣问:“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小红挑眉,对她的说辞感到不满:“为什么不问,我对他们做了什么?”
师椋鸣从善如流,生怕将她激怒,“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小红嘴角勾起的笑容逐渐扩大,她的笑容满是得意。
“我把他们杀了。”
师椋鸣接不上她的话。
小红没有等到想象中的反应,歪歪脑袋,问她:“为什么不说话?”
师椋鸣不知道该怎么回话,独自一人遇上大boss算她倒霉,现在的情况,左右横竖恐怕都是一死。
面对质问,她干巴巴地说:“我和你,应该说些什么?”
小红大概是一个格外敏感的鬼,从师椋鸣的语气神态中读出疏离与冷漠。
她脸上的笑渐渐消失,就像一张杂乱的草稿纸,渐渐褪成一张白纸。
“你.......你还没有——”
未说出口的话戛然而止,她往后退了两步,脚步有些踉跄,绊到门槛,差点摔倒。
而她脸上是一种师椋鸣看不懂的、近乎于悲伤的表情。
小红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愤恨地问她: “姐姐,你以为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