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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   一连好几日,苻瑶都食不下咽,忍冬看她这样,一直叹气。

      苻瑶知道,在忍冬眼里,自己放着好好的宠妃不当,非要惹慕容冲生气,如今被他抛弃,纯粹是作茧自缚。

      可是她不懂,他们都不懂,她只是想要他活下去而已。

      没有人能够懂她,没有人。他们都不知道结局,只有自己知道,只有自己在挣扎,在痛苦中沉浮。

      她的身份,她的立场,都让慕容冲不再信她,觉得她不怀好意,觉得她别有用心,觉得她的一切想法,都只是敌国之女的所思所想。

      若她没有猜错,如今的关中地区,已经是流民遍地,饿殍云集,在史书上记载,慕容冲的统治之下,百姓流离失所,道路断绝,卖儿卖女皆有,吃人现象也频频发生,惨不忍睹。

      这也极大地加速了慕容冲生命走向死亡,所以他才会在占领长安一年以后,就死在了韩延和段随的手里。

      怎么办,她要怎么样,才能改变慕容冲的命运?

      或许是冥冥之中上天注定,苻瑶很快就迎来了她的转机。

      那一日,忍冬从膳房取了饭菜,回到偏殿,却不知有人经过多日的观察,一路跟随,随着她的脚步到了那僻静的偏殿宫门之外。

      看见门口的士兵把守,那人眸色略深,思考片刻之后,便转头离开,他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找了多日,原来藏在这里啊,可算是让他找到了。

      夜晚,苻瑶坐在殿外的石桌前,她长发微挽,身上只穿着一身雪白素袍,她的面前,放着呼月。

      端起茶喝了一口,苻瑶伸手抚琴,一曲《画心》的古琴曲便弹了出来,她纤细的手指拨弄着琴弦,琴声格外伤感委婉,曲调之中的遗憾悲伤在这偏殿弥漫。

      “娘娘今日又弹琴了。”门口,一名士兵开口说。

      “是啊,每晚娘娘都抚琴,这琴声实在优美,我俩每次都能大饱耳福。”另一名士兵搭腔道。

      暗处的人听见他们之间的交谈,他嘴角勾起一丝笑容。他绕过宫门,走到了偏殿的一侧,没有人的角落,他左右看了看,随即翻身上了围墙。

      所以当苻瑶不经意之间抬头时,就看见了墙头站着一个人,一瞬间,她瞪大了眼睛。

      墙头上的那人察觉她的目光,他脸色一沉,他看着苻瑶,眸子里满满都是危险的讯息。

      苻瑶看了一眼身侧,忍冬不在,她应该在殿内,于是她忍住内心的恐惧,不做声色地低下头,然后继续抚琴。

      她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的动作,让墙头的人有些惊讶,他从墙头一跃而下,然后消失了踪影。

      苻瑶紧张到了极点,她不敢停止抚琴,只是换了曲,换成了激烈的《酒狂》,她的手指不停地拨弄,不敢停止,心里却怕到了极点。

      等到这一曲快要结束之时,有人坐在了她的石桌旁。

      苻瑶抬头,就看见一个面容硬挺的男人坐在她身旁,他脸上有些许的笑意,苻瑶不敢停止抚琴,她继续换了曲子《高山流水》,同时她也轻声开口:“你是谁?深夜闯入宫闱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男人听她这么说,嗤笑一声:“我不怕。”

      苻瑶继续开口:“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你贸然闯入,就不怕被人抓住治罪吗?”

      琴声相和,男人笑容满面:“不怕,这里地处偏僻,极少有人来,你被关在此处,想来也是出不去的,你刚刚不喊人,想来便是知道自己被我杀了也不会有人在意吧。”

      苻瑶神色一僵,她声音低了许多:“那你会杀我吗?”

      “不会。”男人说,“你同陛下的关系,我大致猜得到,你腹中这孩子,也是陛下的吧?”

      苻瑶点头:“不过他已经不在意了,如今我同他,早已经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男人听她这么说,笑了:“那你为何还留着这孩子?”

      “太大了,拿不掉,”苻瑶说,“我不想死。而且他答应我了,生下孩子以后,他会放我离开。”

      男人倒是没想到她会是这个答案,他有些讶异:“你同陛下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年相识,做了他的妾,如今他已经称帝,自然也就眼中无我了。”苻瑶说着,脸上露出伤感。

      “你不是鲜卑人?”男人眯眼。

      “不是,”苻瑶大胆承认,“我是秦国人,曾经在他身边服侍他,对他也算知根知底,后来我随长公主苻瑶前往蓟城,却不想被他抓住,我只得继续服侍他。”

      男人听她这么说,眸子里露出怀疑:“这么说,你认识长公主苻瑶?”

      “认识,”苻瑶点头,“可是如今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死是活。”

      男人冷笑一声:“外面皆传陛下身边有一苻氏女,备受宠爱,不会就是你吧?”

      “你看像吗?”苻瑶抬头看他,眸子冷静淡然,“我若是备受宠爱,又何至于此,我被他关在这里,就像豢养家禽一样,还怀着他的孩子,他连来看都不看我一眼,你说这话,实在可笑。”

      男人听她这么说,没有接话,只是深思。他观察这半月以来,的确没有看见陛下往这里走过,只有那个婢女每日出去拿吃食,而眼前的女人,并未出去过半步。想到这里,男人开始有点信了。

      苻瑶继续抚琴。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问她。

      “山玉。”苻瑶回答道。

      男人点头:“我记住了。”说完他就要走。

      恰在此时,“铮——”,苻瑶手下的琴弦猛然断了。

      琴弦弹起,猛的打到了苻瑶的手指。

      男人回头,就看见苻瑶捂着手坐在那里,明亮的眼眸湿润,看起来将哭未哭,衬得那张白皙清丽的脸楚楚可怜。一时间,他喉咙有些发紧。

      苻瑶低头去看那琴弦,她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

      男人看她低垂着头,他低声细语:“改日我给你送弦。”

      苻瑶抬头,有些讶异,可是她却摇头:“不……”

      男人没有理会她,转身便走,很快跃上了墙头,一转眼就不见了。

      等到男人走了,苻瑶的眸色瞬间阴沉,她看着那围墙,冷笑一声:“以为我不记得你吗——韩延。”

      她记得那日她在大殿之外,韩延同慕容冲商讨完政事以后出来,她一眼便看见了他,也记住了他。

      韩延,他就是杀了慕容冲的凶手。

      “既然你送上门,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苻瑶低喃道。

      随后,苻瑶抱起呼月起身,她慢慢走进殿内,就看见躺在地上的忍冬,看来是韩延打晕了她。

      苻瑶叹了口气,放下呼月,她把忍冬扶起来,扶到榻上坐下,随即她关上了殿门。

      第二日早晨,苻瑶坐在殿外庭院的柳树下喝茶,宫门口开了,一个士兵走了进来,在她面前单膝跪下,随即手里双手奉上了一把琴弦:“娘娘,这是送给您的,昨日卑职在殿外听见娘娘抚琴,琴弦突然断裂,卑职便替你寻了这琴弦来。”

      苻瑶看着他手里上好的琴弦,只觉得他的理由实在拙劣,她冷笑一声:“不要。”

      “娘娘……”士兵的脸上露出震惊和为难的表情。

      “我受你琴弦,岂不欠你恩情,我不爱欠人情,所以不要。”苻瑶说。

      “娘娘,这琴弦您务必收下,请恕卑职失礼。”说完士兵在他面前放下琴弦,然后起身匆匆地离开了,宫门再次关上。

      苻瑶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琴弦,她眸色冷漠地起身,走进殿里,寻了一把剪刀,把那琴弦齐齐剪断。

      “娘娘,您干嘛都剪断了啊?”忍冬忍不住开口惊讶道。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苻瑶冷冷开口,她扔下手里断裂的琴弦,然后冷漠地朝殿内走。

      忍冬看着那断裂的琴弦,她叹息了一声,最终还是去把地上那些断裂的琴弦捡了起来,随后,她扣开了宫门。

      宫门开了,忍冬走了出去,她把断裂的琴弦呈现在士兵面前,然后低声开口道:“娘娘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士兵接过断裂的琴弦,默然地去复命。

      当天中午,帝王的宫殿里,御座之上的人大发雷霆,他看着那断裂的琴弦,狭长的眸子里通红一片。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低声呢喃着几个字,一字一句,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果然,苻瑶,只有你会让朕痛,只有你会让朕这么痛——你果真不够爱朕……”

      可惜的是,他的痛苦,他的埋怨,深宫之人根本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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