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第二十一章 ...
-
昏暗的屋子里,那人一身黑色的斗篷,脸上戴着面纱,她长发披散,瑟缩在榻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发抖。
苻瑶走到她面前,看见她这样,苻瑶不由得红了眼眶,她声音哑然地开口:“月芜?”
听见她的声音,榻上之人这才抬起头来,看见苻瑶,那人慢慢红了眼眶,随即她朝着苻瑶扑过来,颤抖着声音喊出声:“公主,公主……公主,奴终于见到你了,公主……”
苻瑶抱紧她,感受她身体的发颤,苻瑶的眼泪滚落,她声音哽咽地开口:“月芜,你去了哪里,这几个月,你去了哪里,我都以为你已经……”
月芜只是在她怀里哭泣,眼泪打湿她脸上的黑巾,她抱紧苻瑶,身体不停地发抖,她哭的格外绝望,带着巨大的痛苦,这巨大的痛苦压抑着她,让她发不出半点声音。
过了好久,月芜的情绪才慢慢缓和下来,苻瑶拍抚着她的后背,她看着她脸上的黑布,她忍不住开口:“月芜,这是什么,你为什么要用它蒙着脸?”
月芜通红的眸子里立刻露出难堪,她捂住脸上的黑布,躲开了苻瑶的手:“公主不要看……”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苻瑶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用力去扯那黑布,月芜眼泪再次滚落,她用力挣扎开苻瑶的手:“公主不要看!丑!我现在的样子,怕吓到公主。”
苻瑶还想去看,门口望风的桑燕却嘶哑开口:“娘娘还是莫看的好,你这侍女的脸,如今已经被毁得不成样子了。”
“为什么……”苻瑶看着痛哭的月芜,她心头堵得厉害,“为什么会这样……”
月芜捂住脸,泣不成声。
“她不愿说,我来说。”桑燕淡漠开口,“当初陛下于河东起兵,可惜失败了,迫于无奈,陛下只得投奔其兄慕容泓,娘娘便也被陛下带到了雍州。只是娘娘的侍女,陛下却没有带上她,反而将她扔在了河东,她迫于无奈,只得打算徒步回长安,却不想路遇流民,失了清白,不仅如此,那张脸也被人划烂烫伤了。”
“我寻得她时,她面目溃烂,腹中还有孩子,于是我把她救了回来,只是她身体太过于孱弱,那孩子也掉了,如此我让她将养了几个月,待到身体恢复,脸伤也好的全面,才将她带到了娘娘面前。”桑燕说完,眼里露出笑意,“事情便是如此,娘娘明白了吗?”
苻瑶看向月芜,问她:“是这样吗?”
月芜点头,擦拭自己的眼泪。
苻瑶伸手,把她搂进怀里,她低声叹气:“对不起,月芜,是我的错,我不该丢下你。”
月芜埋首在她怀里,她低声回答:“不怪公主,是奴命苦。”只是那露在外面的眼睛里,却有刻骨的恨意。
苻瑶听她这么说,心里愈发愧疚难当,她抓住月芜的手,低声开口:“那你便继续在我身边侍奉,如何?”
月芜看了一眼桑燕,见她没什么反应,她垂眸点头:“可是公主,我的脸……”
“无事,我不会介意。”苻瑶抚摸她的头发,“再者我身边只有桑燕,你来了,我也不那么孤独。”
月芜听见她这么说,便默认了。
带着月芜回了宫殿,苻瑶替她安排好住处,接着她把桑燕单独留下,同她开门见山直说:“你今日说,可以助我离开,可是我还没有回答你,我的答案。”
“我不论你是谁,你是谁派来的,是真心还是假意帮我,我都感谢你救了月芜一命。但是我也要告诉你,我不会离开,我答应了陛下不会离开他的,我说到做到,这种话,你以后不必提了,知道吗?”说完苻瑶喝了一口茶。
桑燕看她神色淡然,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答案,她颔首:“娘娘既然如此说,那奴便不提了。”
苻瑶点头:“下去罢。”
桑燕行礼退下,转身之后,她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接下来的几天,苻瑶天天都同月芜在一起。
苻瑶发现,月芜是真的变了。
可能遭受的打击太大,曾经那个叽叽喳喳爱笑爱闹的小姑娘,变得沉默寡言,整日瑟缩着,不敢抬起头来。
哪怕是同苻瑶单独在一起,她都不会有很多话语,而对于她这几个月的生活,她更是提都不想提,每次苻瑶试图问她什么,她就只是哭泣。
看着这样的月芜,苻瑶除了叹气,便只有日日的陪伴,希望能够缓解一点她心里的痛苦。
这天傍晚,苻瑶正坐在榻前看书,便听见宫人禀报,说陛下今晚要过来用膳。
一旁的月芜听见宫人的禀报,身体颤了颤,可是苻瑶并没有注意,只是回了一句知道了。
待宫人走后,许久不曾主动说话的月芜走到苻瑶身旁,她看着苻瑶,眼睛有些红:“公主,你同……你同那……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苻瑶点头:“是。”
月芜眸色痛苦而又难过:“可是如今,他要覆灭秦国,公主你也同意吗?”
苻瑶沉默片刻,最终她叹息开口:“月芜,如今的秦国早已不复曾经,不是他,还会是别人,这都是注定的结局而已。”
月芜听她这么说,眸子里露出些许难过的讽意,她低下头:“可是公主,你难道就不在意陛下了吗?陛下宠爱公主十多年,若是他得知公主同……”
“他知道,”苻瑶打断月芜,她淡淡开口,“我已同父王自请除去宗籍姓名,如今的我,同苻氏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月芜的身影晃了晃,她眸子里的绝望愈发明显,她声音哑涩:“公主为了他,果真如此决绝,连自己的家国都不要了吗?”
苻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也无法回答,毕竟从一开始,就对这个朝代毫无归属感,而苻坚的历史结局,她也早已知道,所以从一开始,她对自己这个便宜爹就没有多少感情,甚至她对于最初的慕容冲,也只是可怜同情大过于喜欢的。
如今她和慕容冲在一起,对他动了心,所以才想要改变他的结局,却不想她的想法并不能为他所接受,反而横生隔阂,让她和他之间有了裂缝。
月芜看她沉默,她心如死灰,与此同时,她的眸子里露出一丝决绝的目光,她想,她绝不能任由公主如此下去,她要杀了那个狗皇帝!
慕容冲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近黑。
苻瑶坐在桌边,她一身简单的白襦裙,容颜清丽,不施粉黛,看见他,她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
不知怎么的,心里一软,慕容冲走过去,坐在她身旁,握住她的手,他低声开口:“阿瑶。”
短短两个字,包含了许多情绪。
苻瑶拍了拍他的手:“累了吧?那便传膳。”
左内侍便立刻喊人传膳。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倒是渐渐回暖,慕容冲看着烛火下她的脸庞,许久他才低声开口:“阿瑶,我好想你。”
苻瑶嗯了一声,她低头就看见了他手腕上的平安扣手环:“我也想你,凤皇。”
慕容冲把她揽进怀里,两个人一时间温情无边。
最后一道菜端上桌之后,苻瑶便推开他:“吃饭吧。”
慕容冲点头,伸手替她夹菜,苻瑶看着他的体贴,她脸上满是笑意。
身后,站在角落里的月芜满眼愤恨,她看着苻瑶与慕容冲之间的亲昵,滔天的愤怒快要把她给淹没,她想起了自己所遭受的屈辱,全部都是由这个男人造成的,全部都是他——
她再也按耐不住,从袖中拔出匕首,然后恶狠狠地朝慕容冲后背刺过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苻瑶甚至还没有看清,慕容冲就已经起身,躲开了她的行刺,他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她手中的匕首也被打落在地,随即他用力一摔,月芜便被他狠狠地甩到了地上,下一秒,一队士兵冲进了屋里,弯刀对准了月芜。
慕容冲抚袖冷笑:“果然,朕就知道这宫中有意欲对朕行刺之人,今日朕送上门,便这般按耐不住了。”
月芜看着慕容冲,满眼愤恨:“狗皇帝,你就该去死!”
“是吗?”慕容冲挑眉,“要杀朕可以,让朕看清你是何面目,来人,挑下她的面巾。”
“不要——”苻瑶想要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弯刀一勾,月芜的面巾被挑落,露出了她那张可怖的脸庞。
那两颊之上,满满都是烫伤之后留下的斑驳痕迹,鼻梁之上更是有一道横贯面容的刀疤,至于她的嘴角两侧也已经撕毁,留下可怖的疤痕,如同一个滑稽又可怕的笑脸。
看见那张脸,苻瑶震愕住了,绕是她想象了许多月芜的面容之伤,可是当她陡然看见月芜那丑陋可怖的面容时,她还是被惊得无以复加。
月芜看见她眸子里的震惊,竟然笑了,她笑得格外讽刺:“公主,你看见了,你看见我的脸了吗?可怕吗?恐怖吗?你知道是谁造成的吗?”
“那日我根本没有说实话,我的伤,不是流民造成的,是他——”月芜的目光落在慕容冲脸上,眼神霎时间变为仇恨,“是他纵容他的属下,侮辱我,毁我的容,只因为我在你面前说他是慕容反贼,他便如此对我——”
苻瑶眸子里的泪水大滴大滴淌落,她伸手去抓月芜的手:“别说了,你别说了……”她知道若月芜再说下去,慕容冲不会让她有好下场。
“我为什么不说?”月芜回头看着她,眼里满是悲愤,“他本就是鲜卑反贼,如今公主你不知为国反抗,反而同这反贼一起同流合污,你对得起陛下对你十多年的养育教导吗?!你对的起秦国数千万的百姓吗?!你对得起吗?!”
苻瑶脸色苍白到了极致,她看着月芜,低声开口:“我知道,是我的错,我知道……”
“够了——”慕容冲打断她,他用力把她拽起来,拖离月芜身边,然后他语气凌厉地开口:“把她拖下去,立刻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