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皇［慕容冲］》踢弯月亮

12、第十二章

　　第二天一大早，苻瑶便坐上了回长安的马车，临行前，王永递给她一把匕首，匕首小巧精致，格外漂亮，刀鞘上雕刻了精致的花纹。

　　“此物，留给公主防身。”王永说。

　　苻瑶点头，她静静地看着王永：“谢过……谢过大人。”

　　王永别过头，他没有去看她，俊秀的脸上此时没什么表情，可是他紧握的拳头，依旧泄露了自己的情绪：“此去路远，还望公主保重。”

　　苻瑶点头：“大人亦如是，保重。”随即她放下了车帘。

　　浩浩荡荡的队伍出了蓟城，朝着长安的方向前进，苻瑶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景色，她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月芜坐在她身旁，看她如此轻松，不由得轻笑：“公主如今同驸马和离，以后便是自由之身了。”

　　苻瑶点头：“终究还是委屈他了，若不是因为我，他原本应该有更好的良缘的。”

　　月芜听苻瑶这么说，却不同意，她哼了一声：“公主身份尊贵，他能够娶公主，是他的福气。如今公主同他和离，他应该感谢公主才对。”

　　苻瑶只觉得这些名分上的东西争来争去没意思，她没有多言，只是偏头去看马车外的景色。

　　年关将至，天气严寒，路上大雪漫漫。

　　越往长安走，苻瑶遇见的难民便越多。

　　淝水之战后，慕容一族便集体叛乱，慕容垂带领慕容农、慕容楷、慕容隆、慕容凤、翟斌等建立后燕政权，慕容泓亦于关中举兵自称雍州牧、济北王。

　　苻瑶知道，慕容冲要反了。

　　这对于苻坚来说，势必是重重一击。

　　苻坚对慕容冲的情意，这么多年并没有改变，否则他也不会屡次三番地召慕容冲回长安，可是慕容冲的野心与渴望，是不会让他回到那华丽的牢笼的。

　　果不其然，很快，慕容冲便在河东起兵。

　　彼时，苻瑶回长安的车队，已经行至一半。

　　这夜，苻瑶在驿站落脚。

　　天空下起了大雪，凌冽的北风吹拂，大雪漫天飞舞，苻瑶裹着雪白的披风，她站在驿站二楼的窗口，看着那纷飞的大雪发呆。

　　“公主，夜已深，安置吧。”月芜端着热水进了屋，然后走到她面前，苻瑶点头，让她关上了窗。

　　坐回榻上，月芜替她拧了帕子擦拭，苻瑶接过来擦了擦脸和手，便准备休息。

　　就在她刚刚准备上榻时，有人轻轻敲了敲门，苻瑶蹙眉：“谁？”

　　门口的人不答，苻瑶眉头更紧，她从枕头下掏出匕首，然后攥紧。然后她起身，走到门口，隔着门，她再次询问：“门外何人？”

　　门口的人依旧不答。

　　苻瑶拔出匕首，然后她后退两步，拉开门就准备动手时，门口的人却抓住了她的手腕，苻瑶怔怔地看着他，她手里的匕首也落在了地上。

　　眼前的人，长高了许多，已经比她高出了一个头。他长发半束，披在肩头，一张绝美无双的脸上，狭长的丹凤眼里此刻满满都是笑意。他穿着黑色的短袍，身姿修长挺拔，肩膀宽厚不少。

　　苻瑶看着他，眼睛有些发烫，她被他攥着手腕，一时间说不出来话。

　　他看她不作声，便迈进屋子，苻瑶随着他的动作后退，她白色的裙裾旖旎坠地，很快就绊住了她的脚，就在她快要摔倒时，他伸手揽住了她的腰，然后把她抱进了怀里。

　　“苻瑶，我好想你，”他抱紧她，在她耳边呢喃，“十年不见，你还好吗？”

　　苻瑶靠在他的肩头，鼻息之间满满都是他身上的冷气，可是她没有推开他，只是觉得有一股情绪堵住了胸口，让她僵硬得动也不能动。

　　慕容冲抱了她一会儿，然后松开了她，他目光如炬地看向一旁的月芜，冷声开口：“滚出去。”

　　月芜身体一颤，却没有动，她看向苻瑶：“公主……”

　　“没事。”苻瑶轻声开口，“出去罢。”

　　最终，月芜还是出了房门。

　　房门一关，苻瑶就推开了慕容冲，她后退两步，轻声开口：“你不该在这里。”

　　慕容冲冷笑：“那我该在哪里？”

　　“你如今已经起兵，同我父王决裂，你不应该在此处。”苻瑶说着，她别开了眼睛。

　　“我不在此处，你可知你随时都会遇到危险。”慕容冲走近她，他声音暗沉，俊美的脸上此刻有些许怒意，“你作为苻氏之女，颇受宠爱，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吗？若是抓了你，以你为挟，他们也不是做不出来！”

　　苻瑶听他这么说，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眸：“所以你也是来抓我的？”

　　慕容冲神色微凛，他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苻瑶，我来，是带你走，今日之后，世间再无云昭长公主，这样我才可保你平安。”

　　苻瑶听他这么说，她抽回了自己的手，她摇头，面露难过：“凤皇，我曾经同你说过，你有你的使命，我有我的使命，如今父王遭受大难，我要回去，回到他的身边，我不能……”

　　“在你的眼里就只有你的父王吗？！”慕容冲恶狠狠地打断她。

　　苻瑶抬头微怔地看着他。

　　慕容冲抓住她的肩膀，语气嘲讽：“为了你的父王，你什么可以做，是吗？从小到大，你从不忤逆于他，他让你嫁给谁，你就嫁给谁，他遇到了难事，你便要回他身边，苻瑶，在你的心里，你只在意你的父王是不是？！！！”

　　“不是……”苻瑶眼眶发红，她哽咽开口，“凤皇，不是……”

　　“我只问你，我要你跟我走，你愿不愿意？”慕容冲不想再听她的解释。

　　苻瑶摇头：“凤皇……不可以，如今你我，已是对立，我对你而言，已是敌国女，我不能……”

　　苻瑶还没有说完，慕容冲便打晕了她。

　　将她抱在怀里，他低下头看着她白皙的脸，眼眸里露出痛苦：“说一千道一万，你就是不愿同我走，既然如此，苻瑶，你就别怪我了。”

　　说完他便把她打横抱起，朝门口走去。

　　门外，下属替他开了门，慕容冲抱紧苻瑶，他低声开口：“准备好了吗？”

　　“殿下，已经准备好了。”下属回答。

　　慕容冲点头，然后抱着苻瑶转身离开，他的身后，被捆起来堵住了嘴巴的月芜也被强行押着带走。

　　待到慕容冲走远，下属才让人将一白衣女子的尸体抬进了屋子，那女子面容已经被破坏殆尽，看不清真容。

　　做完这一切，一行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家驿站。

　　天空的大雪还在纷飞，驿站里灯火依旧明亮，只是却没有半点生气，整间驿站里，横平竖躺的，全是尸体。

　　马车上，慕容冲把苻瑶紧紧抱在怀里，他看着怀里沉睡的人，脸上露出痛苦的爱恋。他看着她的唇，他低下头，想轻轻吻上去，可是最终，他还是别开了头。

　　他抱紧苻瑶，暗哑开口：“我这样的人，已经脏了……又如何配得上你……”

　　若他还是中山王，若他还是大司马，他配她，天经地义，谁也不会看不起。可是如今，他国破家亡，给苻坚做鸾宠多年，一身早已肮脏不堪，哪怕从泥沼里爬出来，现在的他，也终究不是曾经的他了。

　　一想到这里，慕容冲的心里就爆发出强烈的怨恨，他想着苻坚，想着他对自己的折辱，想着他与阿姊苟且偷生的那些岁月里，苻坚对他门姊弟的折磨，他想着阿姊的死，想着他失去的至亲的痛，他就恨不得生食苻坚之肉！

　　都是他！都是他！都是苻坚毁了他！

　　若不是苻坚，他的一身傲骨何至于被磨灭殆尽！

　　若不是苻坚，他又何苦不敢吐露自己心中多年爱恋，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之人嫁于别人为妻！

　　若不是苻坚，他何止需要用这种手段带走苻瑶！

　　都是苻坚的错！全都是苻坚！

　　他恨苻坚，他要杀了苻坚！

　　他要苻坚为他曾经的无耻行径付出代价！

　　他慕容冲早已发誓，只要他活在这世上一日，便要对苻坚疯狂报复！

　　他要让苻坚明白，他慕容冲，从来不是取悦他人的鸾宠，他是九天飞翔的凤凰，他的翅膀，从不轻易被人折断！

　　想到这里，慕容冲抚上苻瑶的脸，他低声开口，带着几分不确定：“苻瑶，我若是杀了他，你会恨我吗？”

　　怀里人的面容清丽动人，却没有反应。

　　他看着她的脸，看了许久许久，他才哑声开口：“便是你恨我，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苻瑶，从今以后，我在哪里，你就在哪里，好吗？”

　　马车外，大雪纷飞，队伍快速行进，没有人听见，车内的呢喃细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