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克苏鲁》终幕半亦

4、臭味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寂静的深夜。
　　地下室中没有窗户，隔绝了新鲜空气，更显得安静。
　　然而在这份安静中，简乐却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同寻常之物在黑暗之中滋生。
　　它无处不在，又不在任何地方，像是附骨之疽，深入骨髓，无法袯除。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饥饿。
　　难以忍受的、口干舌燥的饥饿。

　　其他人都在睡觉，简乐放轻了脚步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
　　面前的镜子里，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苍白男人正看着他。简乐手指往镜子中的男人脸颊的位置一戳，勾起嘴角，自我调侃道：“你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能收到这么多遗产？”

　　谁知，刚要收回手指的时候，镜子中的简乐一把握住那根手指，镜子中的那只手好像不是自己手的倒影了，十分灵巧地用一种诡异的方式在简乐本人的手指上画了几个圈，然后，镜中人张口道：“克——苏——鲁——”

　　这次简乐是真的醒了。
　　他呼吸粗重，满身大汗，刚刚梦中被冰凉的手指握住的感觉好像还留在手上。
　　简乐不由自主地搓了搓手，却不敢去洗手间洗一下。
　　他索性起床，想去刚刚吃饭的茶几底下找到了自己带回来的那一只箱子。

　　一定是白天和那个诡异女人的互动让他做了这么一个恐怖的梦中梦。
　　而那只箱子就是女人和他搭话的原因。

　　打开卧室的门一看，原来这间小小的地下室已经被大大小小的纸箱填满。剧组的另外几位成员在这些箱子的空隙中艰难地沉睡着，小呼噜此起彼伏。
　　箱子的最上面放着一张签收的纸，上面导演龙飞凤舞地写着“简乐”两个大字。
　　签收纸下面叠着的，是一张简短的解释这些遗产的组成和分类的说明书。

　　简不知教授在世的时候，只有简乐的父亲，简明，这一个孩子。如今简明夫妇早已去世，剩下的只有简乐作为所有遗产的合法继承人。
　　除了这些箱子里的杂物，简不知教授还在世界各地有几处房产，也一条一条列在了这张纸上。

　　简乐读完之后啧啧称奇，只知道简不知有钱，没想到这么有钱。
　　那大家也就没必要一起挤在这间小地下室过活了。

　　天蒙蒙亮，简乐看完了说明书之后，就叫了搬家师傅和拉货车。然后把所有人叫醒：“走了，住大别野去了！”
　　大家眯瞪着双眼，半梦半醒的时候，搬家师傅们已经把地下室的所有东西清扫一空，拉着这五个年轻人，一路疾驰，往鸟语花香的富人区驶去。

　　清晨的微风吹在众人脸上，摄像小哥醒了，悄悄咪咪地想把文案妹子昏昏沉沉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刚成功两秒，嘴角的笑容还没完全升起，只听像个狗一样把头伸出窗外的导演大声喊道：“卧槽！富人区的空气都是甜的！”
　　文案妹子瞬间醒了，“真的吗？真的吗？我也尝尝。”
　　然后两个人一起把头伸出窗外，脸上带着傻不愣登的笑容。
　　摄像小哥无奈地抱着手臂。

　　简乐坐在一边，无心风景，他把那只奇怪的箱子抱在怀里，在看上面那柄大锁。
　　那锁看上去像是一个普通的老式金属锁的形状，但是简乐仔细一看，底下并没有锁孔，没有可以插钥匙的地方，而是平滑一片，上面覆盖着和锁身其他地方一个风格的凹凸不平的雕刻和图画。这花纹复杂、没有条理，让简乐摸不着头脑。

　　他把那锁翻来覆去地看，并无思路，被导演和文案的声音打断，眼神移走，只用手去抚摸锁身的时候，忽然鬼使神差地模仿着昨晚在梦里被镜中人缠绕手指的方式，画着圈抚摸了一下那盒子上本应该是锁的地方。
　　“咔哒”一声，盒子居然打开了。
　　简乐瞳孔地震，小声地说：“卧槽。”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迅速扩散且难以忍受的恶臭，像是堆积了十年八年的臭鱼烂虾。
　　简乐立刻又想吐了。
　　这次别说是他，车里的人都受不了，司机大叔皱着眉头看简乐：“什么东西这么臭，影响我开车了都。”
　　后期妹子坐在后面一阵一阵干呕，摄像小哥捂住鼻子，“乐乐，你放屁这么臭的吗？”

　　简乐想解释，但是太臭了，张不开嘴，手上努力想把那盒子再关上，可是因为根本没锁，只能虚掩着，根本挡不住臭味。
　　司机把所有窗子都开到最大，那股臭味还是挥之不去，连脑袋在天窗外头的导演和文案妹子都闻到了，一直在问是什么东西。
　　面包车里还坐着一个搬家师傅，师傅话少，刚才搬东西的时候任凭是多重的箱子都面不改色不说话，现在竟然点了点简乐的肩膀，说：“小伙子，你这是什么东西，这么臭？”
　　简乐苦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司机是个暴脾气，现在眉头皱得死紧，他刚刚把车开进简乐给的庄园的大门就停下了车，“小伙子，你先下去。”
　　简乐抱着盒子下了车，司机一个加速飘逸绕过别墅前面废弃的喷泉水池，把车停在大门口。

　　不用人叫，司机和师傅两个人默契下车，打开面包车后面拖着的集装箱，手脚麻利地把所有箱子放在门口，便飞驰而去。
　　他俩搬东西的功夫，剩下的人也下了车，先是或扶着柱子或蹲在地上噦了一会儿，才逐渐恢复嗅觉和神志，好奇地到处看这无比巨大也无比破旧的庄园。

　　过了五分钟，司机给简乐微聊上发了一条信息：小伙子，对不住哈，太臭了。我们先走了，你把搬家费打我微聊上就行，谢谢啊！有活儿再叫我，给你打折。
　　剩下的四个人坐在门口，清点箱子，然后导演从其中一个箱子里找出一串古老的黄铜钥匙，找到其中一柄，开了门。
　　众人一一把那些箱子搬进房子里，不愿意靠近简乐。

　　导演冲着还站在花园铁门门口的简乐喊了一声：“乐乐，你去那水池里把盒子洗洗再过来吧！”
　　“OK，程哥。”简乐招招手。
　　前后大概闻了十分钟，简乐感觉自己整个人被这股味道沁入味了，都快闻不到了。

　　他走到别墅面前的水池，这是一个仿欧式的大庄园，除了三层的大别墅之外，前面有一个立着雕塑的圆形水池。
　　简乐猜测之前这水池上面应该还有个喷泉——洋人的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一个大理石美女雕像放在中央，周围围着一圈长着翅膀的小天使，水流从池子里向外喷，落在边缘，一个个半圆形状的抛物线集合在一起变成了一朵花一样的形状，众星拱月，拱着中间的美女。

　　然而这座水池中间的雕塑看起来却奇奇怪怪的，简乐认不出那是个什么东西。
　　似乎是个残缺的人，但是又不太像。那雕塑也有两只手臂和两条腿，但是人类的腿向前折叠，那双腿却是向后的。

　　这可能就是艺术吧。
　　简乐发出没文化的感叹。

　　那雕塑背上还有一双巨大的翅膀，根根羽毛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飞起来一样，但这并没有让人喜欢这个雕塑。
　　因为雕塑上面没有头。
　　那东西脖子很长，横截面非常完整。
　　像是有一人用无比尖利的斧子一下子把雕塑的头砍掉了一样。
　　也有一些经典的雕塑作品没有头或者没有手的，比如断臂维纳斯。但是那些作品带给人一种残缺的破碎感，面前这个却像个立着的凶案现场一样，让人想报.警。
　　反正看起来不太舒服，简乐移开目光，专心去清洗那个盒子。
　　虽然年久失修，但是这水池里的水应该是活水，并没有什么恶心的聚积的绿色浮萍或者什么其他东西，水池清澈见底，潺潺流水声说明这水只是经过这里，流向其他地方去。

　　简乐坐在水池边上，伸出一只手握着那只盒子，让它整个被水浸泡。
　　黑漆漆的盒子被水流冲掉了表面上的灰尘，逐渐显露出一种神秘的美感来。
　　上面的图案像是一条条衔头链尾的长蛇，光滑的鳞片上密密麻麻地写着分辨不出的文字。简乐转动着手臂去看那些花纹，忽然，在特定角度，阳光一闪，一条巨蛇忽然从盒子上喷涌而出，张开血盆大口，带着“刺刺”的声音，冲着简乐飞来！

　　“啊！”简乐忍不住尖叫一声。

　　导演从二楼的一个窗户探出头来，他问道：“怎么了？”
　　那条蛇早已不见了踪影，简乐后怕地摇摇头，“没什么。”
　　“好像没有那股味道了。”导演手上还搬着一只箱子，他对简乐说：“乐乐，好了就上来吧！这么远的地方不知道有没有外卖，咱们可能还得一起找找厨房呢。”
　　简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