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人》划一根火柴

19、第十九章

　　邱枫继续回头盯着楼梯口，看到陈澈和段星一前一后走上来的时候有些吃惊，用手指头点了点陈澈说：“可以啊，没迟到，也没掐着点到，还早来了十分钟呢。”
　　“枫姐教育得好哇。”陈澈笑眯眯地说。
　　段星跟在后面对邱枫笑了笑，打招呼道：“邱老师早上好。”
　　“好好，早上好，”邱枫一看见段星就觉得心情舒畅，笑得眯起了眼睛，“快进教室去……”
　　“邱老师！”
　　潘主任从楼梯口出来往这边看着，对着邱枫招了招手，“你来一下。”
　　段星和陈澈对视了一眼，邱枫已经叹着气走过去了，“潘主任，我这还抓迟到呢，有什么事儿非得现在说啊？”
　　潘主任皱着眉头，脸色似乎不大好看，等邱枫走过去之后两个人一起走下了楼梯，看不见了。

　　“我靠，潘主任把枫姐叫走了？”李沛朝后跨坐着椅子，先是一脸震惊然后变成一脸惆怅，“完了，完了完了，彻底完了，完了完……”
　　他还没说完就被陈澈一巴掌抽在了胳膊上，“本来没完都被你说完了，能不能吐点吉利的词儿？”
　　“就这情况能有什么吉利词儿啊？”李沛搓了搓胳膊，长叹一声，脸上换了一副壮士扼腕的壮烈表情，“这样，到时候你们就说都是我干的，和你们没关系！让学校处理我自个儿就行！”
　　“你想得美，王霍他爸能放弃收拾我的大好机会？”陈澈双手抱臂向后翘着椅子，脚踩在桌子的横梁上一晃一晃的。
　　段星手上咔哒咔哒玩着圆珠笔，另一只手撑着脸说：“这次事儿小，等下次杀人放火了你再出来牺牲吧。”
　　“我可不干杀人放火的事儿，”李沛在绝望中还能保持思路清晰，“别找我顶包。”
　　“瞅你那出息，”陈澈笑了一声，“要是为了季言呢？”
　　李沛噎了半天，“那我……一咬牙一跺脚一闭眼……一咬牙，我一咬牙我就……我咬牙……”
　　“牙都咬碎了，”段星叹了口气，“行了，季言估计也不会让你为她杀人放火。”
　　李沛抓抓头咳嗽了两声，找补道：“那不管是什么我肯定都会为她做的嘛。”
　　“你俩真在一块了？”陈澈突然问了一句。

　　李沛挺早就喜欢季言了，当初换座位的时候他跑去求了邱枫很久才终于能和季言做同桌，但是季言这姑娘一心只装着学习，陈澈一直觉得李沛肯定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结果这次的事儿一出，俩人之间好像产生什么微妙的变化，具体的陈澈也说不清，他自己还没谈过恋爱呢，搞不懂这些弯弯绕绕。
　　李沛被这一句话问了个大红脸，哼哧半天也没说出个屁来，陈澈一看他那样子就腻歪，挥挥手说：“滚滚滚，可恶的情侣。”
　　李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一声，转过身去之前留下一句：“两只可怜的单身狗。”
　　陈澈狠狠一脚踢在他凳子腿上。

　　虽然打架这事儿早晚会被学校发现在三人的意料之中，但等他们仨被叫到主任办公室听到“王霍被打骨裂了”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十分的震惊。
　　“什么？骨裂？”李沛声音都带着拐，瞪大了眼睛问潘主任，“我们根本就没认真打架，怎么可能这么严重？”
　　潘主任皱着眉头用笔戳了戳桌子上的单子，“医院证明都开了！你还想说是假的吗？”
　　手腕上还打着石膏的王霍在一旁大声说：“我都没法写字了！怎么学习？”
　　陈澈看了他一眼，“说得跟你平时会学习似的。”
　　王霍眼睛里窜出了火苗，“你他妈说什……”
　　潘主任一把拍响了桌子，“都给我闭嘴！”

　　办公室里安静了两秒钟，潘主任叹了口气，喊了一声：“段星，你站过来。”
　　陈澈回头看了一眼段星，段星走了过去。
　　潘主任抬起眼皮看了他几秒，神色复杂地说：“王霍说他手腕上的伤是你弄的，是这样的吗？”
　　段星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
　　他那天掐王霍手腕的时候确实用了些力气，但绝对不到骨裂的程度，王霍这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所以想阴他一把。
　　陈澈在一边皱眉说：“段星那天就光在旁边站着了，关他什么事儿？”
　　潘主任不耐烦地扫他一眼，“行了我还没来得及说你呢，陈澈，我问过了，那天主要就是你俩动的手，别在这互相包庇了。”
　　李沛马上吼了一句：“主任您听谁说的？他俩都是跟着我去的，我才是主犯！他俩都是为了我！”
　　潘主任紧紧拧着眉毛看他，“你嫌不够乱是不是？”
　　“就是我！是我跟王霍的私人恩怨！”李沛还是吼着说话。
　　陈澈忍不住啧了一声揉揉耳朵，“你小点儿声。”

　　潘主任无力地揉揉眉心，“那你说，你跟王霍有什么私人恩怨非得通过斗殴解决？”
　　“我……”李沛瞬间跟哑巴了似地说不出话来。
　　王霍那天骚扰季言没成功，撕扯间一把扯下了她的手串抢走了。
　　但是李沛不愿意当着一屋子的人说这个事儿，毕竟季言连邱枫都不愿意告诉，肯定也不愿意让潘主任知道。
　　所以他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说。

　　潘主任看他说不出话来就以为他之前是在随口说大话，也不在意，摆摆手说：“好了，这件事你们仨确实有错，尤其是你，陈澈，还有你，段星，把同学都打成这样了，让我怎么跟人家父母交代？怎么跟学校领导交代？”
　　王霍在旁边斜眼瞅着他们，一脸欠揍的表情。
　　潘主任继续说：“一大早纪律部的人就来找我了，这事儿很严重，给你们的处分不会小，说不定就要记个过……”
　　“什么？记过？”李沛又拐着弯吼起来了，“这么严重？这可是要进档案的！”
　　“知道严重还敢做出这种事！”潘主任的眉毛立起来，严肃地说，“你们都高二了，不想着好好学习整天打架斗殴，你们闹事儿的时候想过这会很严重吗！”
　　“好好学习了啊！您看段星！”李沛一把抱住段星的肩膀，“他这次考了年级第一，数学满分！他肯定是每天都在好好学习啊！”
　　段星忍不住嘴角一抽，李沛激动的时候手劲还挺大，掐得他肩膀都要留印子了。
　　“学习好就可以随便跟人打架吗？”潘主任拍了拍桌子，“数学满分？体育满分的人也没像他一样打架啊！”

　　争辩无果，从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李沛耷拉着脑袋，叹着气说：“要真记过可怎么办啊？”
　　陈澈踢了他脚后跟一下，“要记过也是我，王霍他爸整天憋着气找我麻烦呢。”
　　“还有我，”段星抄着口袋慢慢地朝前走，“他那只骨裂的手腕，当时只有我碰了。”
　　“哎，说到这个，”李沛皱起眉头，“他是真裂还是假裂啊？那样子看着倒是挺唬人的，但是那个医院证明……有关系也不是不能开。”
　　“不知道真假，反正他当时肯定没裂，”段星笑了笑，“要么是造假的，要么他后面自己弄裂了。”
　　“他可没这个胆儿。”陈澈懒洋洋地说。

　　中午放学之后陈澈没去食堂吃饭，也没回家，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跟段星说了一句：“困，我要睡觉。”
　　“帮你带饭吗？”段星问。
　　陈澈想了想说：“新泉街那边新开了一家拌粉，许箬说挺好吃的，帮我带一份吧。”
　　“新泉街？”段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溜我呢？”
　　“谢谢，”陈澈重新闭上眼睛，笑笑说，“晚上我请你。”
　　新泉街在靠近市中心的地方，打车来回要四十多分钟，再加上排队买饭的时间，没有一个小时回不来。
　　段星叹了口气，其实他今天也不太想吃食堂，市中心就市中心吧，他随手从桌子上抄了本单词书就起身离开了。
　　陈澈在心里算着时间，等到段星大概离开学校之后，他睁开眼站了起来，捞起椅背上的校服外套就走。
　　刚走出门，想了想又折回来，从李沛桌肚里摸出一包烟，往口袋里一塞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午饭时间是男生们躲在厕所抽烟的黄金时间，因为这时候检查老师们也都去吃午饭了，没人管。陈澈一手抄着口袋一边夹着外套走进男厕所，刚打开门就差点被里头缭绕的烟雾熏一个跟头。
　　里头的人见门被推开都吓了一跳，在一片雾蒙蒙的仙气儿里看了半天才认出并不是老师，马上松了一口气。
　　“澈哥。”里头有几个人认识陈澈，冲他点头打了个招呼。
　　“嗯。”陈澈收起表情，在几个蹲在洗手池旁边的人之间扫视了一圈，没找到想找的人。
　　“王霍呢？”陈澈问其中一个绿头发的人，这人高一跟他在一个班，关系还成。
　　绿毛抽完最后一口烟在地上把烟头掐灭，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他还得过几分钟的，人家每天中午得跟王老师吃饭呢，好学生。”
　　旁边一圈儿人跟着哧哧地笑了起来，平时这几个人都看王霍不顺眼，笑声里带着明显的嘲讽。

　　陈澈没答话，摸出根儿烟来叼着。
　　他本来也想跟着一起蹲在洗手池边上，但是这个场面实在太像几个人一起聚众干坏事被抓个正着，想站着，但那样又很像是他抓着了一群正在聚众干坏事的人，最后他选择了把后背靠在墙上。
　　他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才想起自己忘拿打火机了，只好用脚碰了碰绿毛的脚，“借个火，兄弟。”
　　绿毛从上衣兜里翻了半天，又去叫旁边光着上身的纹身哥，“火机有没？”
　　纹身哥没有上衣兜，抻着腿在裤子兜里翻了半天没找着，粗声粗气地喊了一声：“火儿他妈在谁那呢？”
　　陈澈看着这架势很想说一声不用了，我不抽也行，但是已经有个人蹦起来，手里晃着个打火机给他拿了过来，“在这儿，在这儿！”
　　“……谢了。”陈澈接过打火机点烟，他是真没想到这群烟搭子们能穷到共享一个打火机的地步。

　　段星从上车到下车这短短的二十分钟时间里手机一共响了三声，他没看，一直低头背着单词，他从小就不晕车，并且是能在车上看书看手机也一点不晕的那种，所以习惯了利用车上的时间学习。
　　等车开到了地方，他下车排队买饭的时候才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有三条微信消息，第一条是段荷的。
　　-小孩儿，成绩出了没？怎么还没给我报喜？
　　段星笑了笑回复她。
　　-你怎么知道不是报忧？
　　段荷没有很快回复，这个点她一般手机静音在办公室午休，段星又点开第二条消息，许箬发来的60秒长语音。

　　段星一开始还想听一下她说了什么，但周围实在太嘈杂，许箬的语气词也太多，他最后还是点了转文字。
　　总结一下大意就是：你们怎么去跟王霍打架了？受伤了没？处分下了吗？现在怎么办？
　　一共四个问号，段星挨个回复：
　　-王霍欠揍，我们没受伤，处分还没下，现在就等着。
　　许箬倒是很快就回复了，内容只有一串省略号。段星笑笑，许箬马上又发来了一条，这次不是语音了，估计正在教室午休不方便说话。
　　-要不我去给你们做目击证人吧。
　　段星回她：
　　-不用，潘主任不会信的。
　　他回完这条就先退出了聊天框去扫码付钱，老板很麻利地装好两份拌粉递过来，他说了声谢谢，转身艰难地从拥挤的排队人潮中挤了出去，一边在路边叫车一边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许箬没再说什么，段星点开了最后一个人的消息。
　　是贺林发来的，只有一句话，或者说是一串短语：
　　-第一名693分，第二名684.5，第三四684，第五682.5，第六681，七八680，九十676。
　　段星盯着看了一会儿，这应该是实验那边这次高二月考的排名，他犹豫了一会儿发了个“谢谢”过去，然后把手机塞回兜里。
　　第一名应该还是那个1000度眼镜片，回回都能拉开第二名不少分，很有他的风格。
　　段星的成绩放在这里面只能排在第六，不，两所学校的试卷并不一样，实验的题目比一中难，如果他这次真的在英城参加月考肯定考不出现在的成绩，那他又能排在第几名呢？
　　段星乱七八糟地想了一会儿，又从成绩想到了贺林临走前说的那些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那天之后他没有再主动联系过贺林，贺林也没再提起除了学习之外的事情，他有点不确定保持这样的距离究竟合不合适，也不太明白贺林是怎么个想法。
　　段星深深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