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处处是枝丫》钟行

9、离别

　　卫青山定了机票，送她走，明天中午的票。

　　他交代完了所有的人。

　　但其实中午的第一通电话，打给的是梅枝。

　　“喂，枝枝，新手机用的顺手吗？”

　　“挺好的哥哥，怎么了？”

　　“枝枝，收拾一下行李，明天下午四点的机票，今天跟朋友们去道个别吧。”求人时候的语气都没不会有现在的艰难，像是宣判罪行，只是不知道受刑的人是梅枝还是卫青山。

　　外面的蓝天蓝的像是刚刚洗净的牛仔裤的蓝色。卫青山看着蓝天，听见听筒里面传来的声音。

　　“好啊，哥哥，那我挂了，我去找她们啦。”梅枝的语气像是一如既往的轻快。

　　挂完电话，梅枝又开始发微信。

　　只是打完了的字又开始删除，陆陆续续好几遍。终于打了一个群通话，在拨打前，收到了卫青山的转账，六百块钱，还有一段文字“枝枝，把钱收了，好好和朋友告别。”

　　梅枝回了“好，谢谢哥哥。”

　　电话打出去，接起。

　　“喂，枝枝呀，怎么跟我们打电话啦？你最近不是忙着学习。”龙和静打趣她，燕之遥附和着“是啊，想起我们来了。”

　　“静静，之遥，请你们吃饭，去方阳广场吃烧烤去，行不行？”

　　“怎么回事啊，你今天很不对劲啊。”

　　“对呀，快说怎么了？如实交代，快点儿。”

　　梅枝没开视频，装着打趣的开玩笑：“有个秘密跟你们说一声，到了就知道了。”然后飞快的挂了电话。

　　出门骑的是一辆自行车，卫青山早些时日给梅枝买的代步工具，只是她平时不太喜欢出门，想不到这么快就是最后一次骑这辆车子了。

　　从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梅枝就一直没什么情绪，直到现在也是如此，她不知道该表达什么情绪。索性没有情绪。

　　她到的很快，燕之遥和龙和静也到的很快。他们的家长都是很开明的人，所以也对孩子的玩伴比较认同，所以对于要去吃中午饭这么一件小事，就自然而然的放行了。

　　梅枝点了肉，点了菜，还要了两份石锅拌饭，三个人吃饭，一锅会少，三锅会多，所以两锅正好，只是以后一锅就够了。

　　她们两个到的时候，肉早就到了，石锅拌饭也正好端上来。

　　“什么秘密啊，你这么着急把我们两个叫过来了。有男朋友了，不应该啊，你这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哎呀，行了，静静你别猜了，快让枝枝告诉我们。”

　　梅枝摇头，“不行，先吃饭，吃完再说，你们先看看菜单，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哎呀，你这个人，真是吊人胃口啊。”

　　“行吧，我们快点儿吃。”

　　三个人聊着平时聊的话，只是梅枝心不在焉的，面上显得不多，只是亲近的朋友，还是看出了点儿端倪。所以到后面这顿饭吃的也就不是那么的开心。

　　龙和静和燕之遥火急火燎的把最后的石锅拌饭塞进嘴里，看着梅枝。

　　梅枝扯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我要走了，回阳川去上高中。对不起。”

　　震惊着，突如其来的消息像是惊雷一般的砸进他们之中，龙和静和燕之遥不敢置信的看着梅枝，她那大多数都平淡如水的眸子，现在好像是带着轻微的涟漪看着她们。

　　还是燕之遥先开的口，“没事，没事，又不是不回来了。大不了我们都好好努力，一起上一个大学，再说了，现在网络科技这么发达，怎么会联系不上。没事的。”

　　跟梅枝说，更是在说服自己，说服龙和静。

　　龙和静也开始附和：“对对，又不是不回来了。没事的，你多和我们打电话。”

　　梅枝点点头，“我会给你们打电话的，到时候给你们发学习资料。”她轻松地诉说离别。

　　走出门，梅枝不敢说话，龙和静和燕之遥也不敢，她们两个跟在梅枝后面，梅枝不敢回头。

　　“下次见。”

　　“下次见。”

　　像是每一次一样的离别，只是这次，再见的时间间隔会很长。

　　再见了，亲爱的朋友们。

　　——

　　回到家收拾东西，一个个看着，记忆涌上心头。

　　好像一切都还是最初的模样，梅枝刚来到孟青县的那一年，从脆弱敏感胆小，孤身一人慢慢变得有朋友，有亲人，一步步走来的不易。

　　现在就像是要把她放逐回去一般。

　　只是这一次，其实还是多了很多东西，朋友很多，有龙和简龙和静，有燕之遥，也收获了亲人。卫青山一直都把她当做亲生妹妹来看待，处处细致入微。

　　只是对于梅枝这样从小颠沛流离的人而言，即使是满怀爱而归也不能填满内心的缺失。

　　收拾东西，离开孟青。这就是她今天下午要做的事情。

　　晚上，梅枝还在屋子里收拾东西，卫青山下了班。

　　随着敲门声传来，“枝枝，东西收拾好了吗？”

　　梅枝抬头看见卫青山，他一如既往的温柔，一如既往的体贴。只是梅枝这一次感觉到的是离别的苦寒。

　　离别，想想就觉得难过的词。

　　人总说，离别是为了更好地见面，梅枝不信。离别就是不见了，至少很久不见，比起下一次遥遥无期更好的见面，梅枝想要的是长久的陪伴。

　　卫青山跟梅枝说：“我去做饭，一会儿出来吃饭。”

　　“哦。”

　　散伙饭，梅枝不该这么想的，心里冒出来的下一个念头是，可能我本性不好吧。

　　风雨漂泊的小孩儿即使得到了伞的庇佑，也依然不会轻易忘记风雨瓢泼的日子。

　　梅枝没有办法。

　　卫青山如往常一般做了饭菜，一如既往的粥饭，一如既往地一荤一素，做了梅枝最喜欢吃的可乐鸡翅和清炒生菜球。

　　梅枝看着哥哥端出来的菜品，心里发酸，眼眶生生把眼泪框住，没流下来。

　　“枝枝，吃吧，明天就走了，我帮你联系了老师，也找到了哥哥以前的朋友，还有你孟璐姐，到时候她们都会去看你的。只是抱歉枝枝，我明天不能陪你去阳川，最近交接事忙，只能明天送你去机场，不能陪你去阳川了。具体的事情到了以后再说，有问题哥哥帮你远程解决。

　　不要担心哥哥是不要你了，哥哥永远做枝枝的避风港，我知道枝枝肯定也能想清楚，只是枝枝，有情绪可以跟哥哥发泄情绪，没有必要憋着不说。哥哥宁愿你把不开心都说出来，哪怕你现在知道分离以后大吵大闹，也比你现在憋着不说好的多。

　　我的妹妹，永远可以向我无条件的哭闹。枝枝，哥哥永远爱你。”

　　卫青山的一番话将梅枝打的丢盔卸甲，她摘下了永远带着的面罩，咬着唇小声抽泣，呼吸急促的，到放声大哭。

　　卫青山给她递纸，不敢上前拥抱。梅枝永远啜泣，永远在看不见的夜色中哭泣，只有这一次，放声大哭，在亲人面前。在卫青山面前。

　　梅枝哭着吃完整顿饭，卫青山没阻止她。

　　吃完饭，梅枝要去洗碗，卫青山也没拦，他得让她做点事干，今晚才能有觉①睡。

　　干完活，梅枝和卫青山说了一声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房间的所有东西，其实都已经所剩无几，明天早上去把一些大件物品送到快递去，剩下的明天跟着飞机托运走就行了。

　　她不敢和燕之遥和龙和静去再说些什么，只能等过两天到了阳川再去和她们发消息。

　　梅枝本来是不困的，可是晚上大哭一场，刷完碗回来又继续收拾完所有的东西，她已经累的不行了，所以如卫青山所想的，倒头就睡了。

　　这是离别的前一夜，有人睡了，也会有人没有睡。

　　卫青山也想知道，让梅枝远离他的掌控范围是否是正确的，他不知道，这个问题没人可以给出答案，时间也不行。永远没人知道自己的第二选项人生是什么样子的，就像是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后悔药一样。

　　卫青山不敢后悔，所以他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了梅枝。这是梅枝的人生，有承担后果的条件，但卫青山没有，他连后果都不能替梅枝承担。

　　思前想后，辗转反侧。卫青山很少情况会失眠，他几乎每天都去看看孟青县，走访，落实。他鞠躬尽瘁，所以没有胡思乱想的时间。只是这一次，事关枝枝，他不敢不想，不能不想。

　　可是不管如何，时间依旧走。

　　卫青山不知何时睡着的，被闹钟叫醒的时候缓神，才记起今天枝枝就要走了。

　　不敢多睡，他起身穿衣，梅枝醒的更早了些，只是卫青山去喊她的时候，她依旧在床上没起。

　　“枝枝，起床了。”

　　这是哥哥最后一次叫我起床，睁眼是白色的天花板，闭上眼睛是过去的两年。

　　“好，哥哥，马上就来。”

　　可是未来呐？未来还有多少个两年。

　　打开门，“哥哥，你帮我把这些拿到楼下去，一会儿快递站的师傅会来运走。”

　　“好。”两个人拿到楼下去。

　　快递师傅来的很快，运完所有的东西，卫青山带着梅枝吃了最后一顿中午饭。

　　回到家中，“枝枝，再检查一遍东西，我送你走了。”

　　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东西已经所剩无几，梅枝拿出了自己的行李箱，笑着关上了门。

　　卫青山自己驾车，到了机场，提前候机。

　　“再见，哥哥。”

　　“再见，枝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