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处处是枝丫》钟行

8、决定

　　高中生活很快就要到来，对新生活的期待督促着梅枝前进。

　　卫青山对梅枝的期待，若有若无。期望她开心快乐，对成绩的期望就是没有期望。

　　卫青山乐得自在，但是梅枝怎么好意思借住别人家还学习成绩不好让人家担心，所以结束游玩后，高中开学前的每一天，她几乎都泡在图书馆。梅枝喜欢数学，喜欢解题的快感。她几乎每一天都沉浸在数学题里面。

　　直到临开学的某天晚上，卫青山约她出去吃饭。

　　“枝枝，收拾收拾，一会儿咱们去吃烤肉。”卫青山的模样还是一如既往地严肃，只是梅枝感觉到了一丝愉快的气息。

　　“哥哥，为啥吃烤肉？”梅枝好像什么事情都喜欢刨根问底，卫青山疑惑：“不想去吗？”

　　梅枝连连摇头，“不是，只是好奇，好像最近做数学题做的多了，什么都喜欢问问为什么？”

　　“行，去了跟你说。”卫青山卖了个小关子，等着梅枝收拾自己。

　　说是收拾，其实梅枝也没怎么弄，穿了鞋袜，就算是收拾好了。

　　卫青山定好了一个包间，他没叫别人，因为这是给枝枝的开学餐，他知道她喜欢安静一点，之前带她去吃饭的时候，她虽然从来不会去说什么，只是在外人在的时候，总归都是会沉默一点儿的。

　　而且，他有事情，没考虑好要不要说。

　　身处官场，他知道谨言慎行是关键。但是这件事情，如果不早做打算，他怕梅枝会受到伤害。

　　说是伤害，其实也简单。

　　还是先吃饭吧。

　　卫青山开车带着梅枝到了烤肉店，去了提前约好的包间。

　　烤肉店是一家连锁，老板，他曾经认识，只是没什么必要说。

　　梅枝跟着他去了包间，工作人员进来问要不要帮忙烤肉，卫青山说了不用。

　　他还是没想好要不要说，这不像是他的性格，他之前从来都不会优柔寡断，只是这件事情，拿不准，又与梅枝有关。他不敢轻易说出来。

　　梅枝静悄悄的吃饭，还是卫青山先挑起的话题：“最近看你经常去图书馆，学的怎么样？”

　　梅枝回他：“挺好的，感觉预习的都能学会。”

　　其实游玩结束以后，卫青山看她这么努力，也问过她，要不要找一个家教老师来补习。

　　只是他得到的答案一直是不用，所以这个时候听到梅枝这么说，也算是放下了心来。

　　梅枝对于数学，好像有一种天生的魔力，她很喜欢数学，她的数学也学的很好。

　　两个人不咸不淡的聊着家常，直到某一个瞬间，好像气氛又要凝固一下的时候，梅枝问了起来：“哥哥，你到底今天问什么带我来吃烤肉啊？”

　　卫青山浅浅笑了一下，“因为好吃。”

　　他开了一个玩笑，梅枝努努嘴，好像接受了这个这样的答案。“哦”了一声算作是回应。

　　卫青山又开口：“你看啊，这个肉，油滋滋的冒，让人看着就有食欲，你太瘦了，多吃点儿。”

　　不知道是不是梅枝多心了，她总觉得他今天有事没说出来，在瞒着她。

　　吃饭，不太踏实。

　　终于吃完，回家。

　　客厅里，卫青山让梅枝在客厅待一会儿，不一会儿，他拿了东西出来，“给你，开学礼物，祝贺我们枝枝考上勋市一中。”

　　梅枝打开来看，是一支词典笔和一个手机。

　　“枝枝，哥哥有话想说。”他坐在那里，背挺直，是一道直线，和他这辈子的为人相似，他一生正直。官场弯弯绕绕，他用黑白闯出了自己的天地。

　　好像有人对他有所偏爱，他要升官了。这么年轻的，不到三十岁的，市长。

　　泽长市市长，听着名字是一片山清水秀之地，可是这名字，代表的，是希望。

　　不过，这次的地方，远了，孟青本就已经是一片很贫瘠的土壤了，但是，这次去的地方，显然更加的，“贫瘠”。

　　只能用贫瘠这个简单的词来形容，说不出那高耸入云的山上遍布黄沙，说不出那三里都见不到绿色的土地。只用贫瘠来形容已经是一件好事。那么显而易见，卫青山要去做的事情，就更加的困难。

　　国家要发展，从来不是只靠大海的奔流，江河的注入更是关键。

　　但是还有很多地方，还只是小溪，连汇入江河的能力都没有。

　　他要去帮助小溪变成能够汇入大海的河流，任务艰巨。他不敢带着梅枝，她要有更加美好的人生。

　　他不能保证，梅枝在那里能够接受更好的教育。

　　任命书还没下来，但是快了。

　　他不敢赌，那里能变成什么样子？他不知道，他敢冒险，但是他不敢拿梅枝来冒险。

　　任命书下来以后，孟青县就和他无关了，房子要收回去，他什么都带不走，除了梅枝。

　　他只能选择再次把梅枝送回阳川，现在完全就是在拖着，没有任命他不敢动，但是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他也怕耽误梅枝。也更害怕梅枝因为他的离去，而变成一个不太开朗的小孩。他很害怕。

　　终于，艰难的开口：“枝枝，哥要调任了，没错的话，应该是泽长市，我不敢拿你的学习开玩笑，但我也想，把你当做大人。所以哥把选择权交给你，你自己做决定。”

　　梅枝直愣愣的看着他，眼神莫名的坚毅，在那之后，是一层落寞。

　　终于，哥哥还是没有瞒着她。

　　卫青山继续说：“两个选择，第一，回去阳川，去我的房子，爸妈的房子都行。每个月我给你打生活费，你能接受到更好的教育。第二，跟我去泽水，我能帮你在省城里找家学校，但是学校的质量，我不确定。可是无论如何，做出什么决定，枝枝，你要考虑好，不是每一个选择都有后悔的权利。一旦选择定下来，想要反悔，你付出的代价绝不是丁点儿。你要学会坦然的接受变迁，重新认识新的同学，开始新生活，你确定这些都能考虑好了，我们再去做出决定，时间到明天早上，好好想一晚上。明天告诉我答案，好吗？”

　　梅枝点点头，说实话，她的脑子有点懵，现在她也不过才十七岁。做出这样的人生决定对她来说其实异常困难。

　　比起选择的困难，离别之苦对她而言，反而更加沉重。

　　选择阳川，就是和哥哥分离。选择泽水，其实也是和哥哥分离。但是无论如何，都要和燕之遥，龙和静兄妹分离。

　　她不想和哥哥分开，但对她而言，哥哥更重要。亲情永远比任何事情都重要，但是对于卫青山，一个有着对世界好坏利益有着判断力的人来说，他当然希望妹妹能够去获得更好的教育，去实现更加远大的理想。他不想困住妹妹。

　　但是他更懂得尊重，即使梅枝尚未具备完全的理性判断能力，但是对于他来说，尊重妹妹的思想，在他的理解中，或许更有利于她的成长。

　　月牙弯弯，夜晚寂静漫长。

　　一边床上的一道身影正在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相隔一墙，也正有另一道身影在床上躺的笔直，他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而他的脑子中，正在想着未来的许多。这未来包含着许多，有他，也有他的妹妹。

　　时间会跑，夜晚也会结束，黎明也会过来的。

　　清晨，做完决定就好好睡了一觉的梅枝醒了，刚好看到了卫青山，她笑着说：“哥哥，我回阳川。”

　　没有丝毫犹豫，做了决定就去坦然的接受每一个决定带来的后果，这是卫青山教她的，她在实践，用一生的后果。

　　她知道的，不用怀疑哥哥会再次抛弃她。可是无论是阳川还是泽水，卫青山都会担心，只是在阳川，卫青山担心三年，在泽水，会担心一辈子。

　　梅枝不愿意卫青山一辈子都承担上她的人生，他们都该有自己的人生，不该谁为谁付出一辈子。

　　卫青山知道了梅枝的决定以后，就去办这件事了。他找了阳川最好的高中，准备好了所有他能准备的。

　　午饭的时间。

　　“喂，卫青山，什么事啊，你这尊大佛给我打电话了。”

　　“宁权，帮我个忙，我妹妹，要回阳川一中去上学了，你帮我看着点儿，就住我爸妈家那边，让弟妹帮我看看照顾着点儿，这事我不好说，只能迂回战术一下，让你来帮个忙了。”

　　“你这上来都不叙旧，直接有事就说的臭毛病真是一如既往的改不了。也就是我们哥几个吧，你看看谁还能受得了你。”

　　“不说谢了，欠你一回。”

　　“行了，知道啦，回头让清清给你看着点儿。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快结束了。”

　　“行，等你回来，给你接风。”

　　“行，过两天带着我妹妹回去请哥几个吃饭。”

　　“得嘞，忙去吧。”

　　——

　　“喂，孟璐，我是卫青山。”

　　“青山哥，怎么了，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呐？”

　　“枝枝最近要回阳川上高中，但是我最近太忙了，没时间陪她回去，所以想拜托你，接一下她的机，陪她去买买东西什么的，可以吗？”他语气平和，把求人这件事也诉说的像委婉读书的诗人。让孟璐一下子想起了他无数次给她补习的时刻。

　　“好啊，反正我最近也没什么事情，你把航班号发给我，到时候我去接她。”

　　“谢谢你，孟璐。”

　　“哥，你说这话可见外，我们小时候打架，都是你护着的，而且就单我上高中大学，不都是你给我补习的吗，哥，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现在在哪个犄角旮旯混日子呐。再说了，就算没有你，枝枝在家的那两年，也是一口一个姐姐喊的我，没有你说，我也得去照顾我妹妹。”

　　“那孟璐，我把枝枝交给你了，把人给我照顾好了。”

　　“得嘞哥。”

　　时间紧迫，他这边正是收尾工作的时候，梅枝那边的开学也时间紧，他没时间带她去阳川了，只能拜托阳川的人去接机，而且这个人得要他和梅枝同时认识，所以自然而然，他就想起了孟璐，一个像小男孩的姑娘。

　　又打了好几个电话，能拜托的人都交代了一遍，但是他找的人也不能太多，所谓的升职调动也不是谁都能知道，这么一拜托，人家脑子稍微拐两个弯就绕过来了。但是也不能让梅枝在那个城市里面毫无依托，他本来想找个阿姨，又怕阿姨不行，所以只能先让孟璐照顾一下，等梅枝住完校，他争取第一个月抽空过去一趟，找个阿姨。

　　这边的工作只剩下交接，只是这两年在孟青干的活也不少，不然也不会让他升的所谓的这么快，所以交接也够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