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游戏》湖舟月

5、叫我阿姨？

　　正当场面陷入混乱的时刻，苏明月的主治医生终于赶来了。

　　很明显，他也是查房时发现苏明月不见了才一路找过来的。

　　后来又来了一对夫妇，他们自称是苏明月家的邻居，买了大包小包的东西来看望她。

　　“本来是要早些来的，买这些七七八八的路上耽搁了。”王艺让李峰把这些水果补品放在桌子上，“医生啊，她的儿子刚刚去世，所以情绪可能比较激动，她先生还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这段日子，麻烦您多多照顾一下啊……”

　　苏明月的主治医生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而云卿则站在一旁，听着这对夫妇对苏明月住院的原因说了个大概，心下也顿生同情。

　　现在的学生不知道怎么的，闹自杀的是越来越多了，这让他们的家人们怎么办，身为一名急诊科医生，云卿很烦这种对自己生命不负责任的年轻人。

　　将苏明月安置好后，云卿这才放心离开，她走出病房时，看到病房外面的座椅上的周勉，一时愣神。

　　周勉个子高挑，即使坐在那里也看着比别的陪护家属高出不少。

　　果然是青春洋溢的男大学生，长得眉清目秀不说，还自带一种书卷和运动气息。

　　反正云卿也已经下班了，索性就走上前去，坐在了这个小同学的旁边。

　　要不是因为出了苏明月这一档子事，她估计早就在家里的沙发上躺着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啊。”云卿看向病房里面刚来的一对夫妇，“既然你不是苏明月的家属，不回学校学习去，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可医生阿姨貌似也不是苏阿姨的主治医生，为什么还留在此处。”

　　阿姨……

　　云卿的脸立马就臭了下来，她也不过二十几岁，怎么就阿姨了！

　　“呵呵……”云卿冷笑两声，“小朋友，早点回家，别学阿姨大晚上还在医院里面晃知道吗？”

　　说完，云卿就站了起来，打算回诊室换掉白大褂然后下班回家，她懒得和这个小鬼计较。

　　可周勉却没有打算就让她这么走了，刚刚他没有听到苏明月说完后面的话，又碍于那对夫妇在场，不敢进病房。

　　他料定这个女医生一定知道些什么，才一直在门口等她。

　　“姐姐，你知道苏阿姨为什么会住院吗？”周勉扯着云卿的白大褂一角，立马就变了一副嘴脸。

　　这让云卿有些意外。

　　“你去问他们啊？”云卿看向病房，“那对夫妇是苏明月的邻居，她们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她是知道，但她不想说，谁让你叫阿姨的。

　　“姐姐，我比较内向，看你长得亲和才敢和你搭话，那对夫妇我没见过，我不敢问……”说着，周勉还装出一副羞涩的神情出来。

　　这叫……内向？

　　云卿摇了摇头，坚决道：“医生是不可以透露病人信息的，sorry啊。”

　　—

　　最后，周勉也没能问到苏明月住院的原因，他独自走出医院，发觉天色已晚。

　　本来是来找陈教授要当年他住院的档案的，但这个点，估计他老人家早回去了。

　　他一路走着，看着这灯红酒绿的城市，一时有些晃神，原本他的生活轨迹和万千年轻人一样，结交着一个又一个新朋友，出去玩玩闹闹，或是学习，考试，寻找自己真正渴望的东西。

　　但自从半年前他掉入湖中，昏迷了数个月，他的生活，似乎就开始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他开始每天做梦，每一场梦都是稀碎的，无厘头的，但每一场梦，似乎都与一个女孩儿有关。

　　可惜女孩儿的面目太过模糊，他怎么都看不清楚。

　　他问赵婆婆这是为什么，可赵婆婆只是说：“熬过去，只要你熬过去了，就能活着。”

　　熬过去……熬什么？

　　难道他就不能舒舒服服，平平静静地活下去吗？难道他要一辈子活在梦魇里面吗？

　　“借命还魂，本身就是一场豪赌，很少有人能够一路平安无事地走到最后的。”赵婆婆苦口婆心地劝导他，“眼下你能做的，就是过好自己的生活。”

　　—

　　许默的死亡蹊跷，如同一场毫无预示的自杀，他死的时候手里握着一部手机，经过专业人士修复以后，里面的一些信息得以保留。

　　从他的通话记录可以看出，他的最后一个联系人是苏明月，通话结束的时间和他从楼上跳下来的时间一样。

　　警察找苏明月做笔录时，她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整个人恍恍惚惚的，话也说不清楚。

　　徐警官叹了口气，他从来没觉得这么无奈过。

　　多番交涉后，他大致明白了所有事情。

　　原来死者许默的妹妹在前阵子意外身亡了，而这件事情对于许默的打击不小，甚至也出现了昏迷住院的情况。

　　“是晚晚那个臭丫头！一定是她，她还要把我儿子带走！”苏明月情绪崩溃，越说越激动。

　　“大姐，您冷静一点。”徐警官皱了皱眉头。

　　他事先已经了解过了许默家的具体情况，这个许晚晚是许默名义上的妹妹，却不是苏明月的亲身女儿，她属于养女，应该是苏明月在许默三岁的时候领养的。

　　但养女也是女儿，听着这苏明月对许晚晚的怒斥，好像隔着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苏明月发疯，笔录也没有办法再做下去，徐警官摇了摇头，只能先离开。

　　他走出病房时，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文静漂亮的小姑娘。

　　“徐警官。”李瑶扎着双马尾，一袭简约长裙显得她整个人乖乖巧巧的。

　　“你是李瑶。”徐正风记得她，前天找她做笔录时，她死活不肯开口讲话。

　　“嗯。”李瑶点点头，“我来看望苏阿姨……”

　　“就你一个人？”

　　徐正风看向四周，没有别人，只有一个拎着一堆水果的李瑶。

　　“我爸妈不让我来，他们怕我身体没有恢复好……但我觉得，我应该来看看苏阿姨。”李瑶说道。

　　“那现在看来你已经恢复了，聊聊？”

　　这一次，徐正风怕吓着小姑娘，也不说什么去警察局了，但他看着李瑶这副淡然自若的样子，应该也算是恢复过来了。

　　“那日的事情，你大可以和我详细说说。”

　　闻言，李瑶点了点头。

　　—

　　他们随意在医院外面的咖啡厅里坐下。

　　虽然说是简单的“聊聊”，但徐正风还是习惯性地拿出了笔记本和笔。

　　“你是说，你那天看到许默站在三楼，正在打电话？”徐正风问道。

　　“是，他就站在那个窗户前，我当时还纳闷，他明明在家里，为什么我们在底下敲门，打电话，他都没有反应。”李瑶一边回想着，一边如实说道。

　　“那他的表情是如何的，他看到你了吗？”

　　“他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异常，他一向不苟言笑的，至于他有没有看到我……”李瑶思索了片刻，有些歉疚道，“抱歉徐警官，这个我实在不清楚，我当时看到他没多久，他就跳下来了。”

　　考虑到当时那个场面实在过于血腥，徐正风也没有再逼迫她回想，而是让她好好休息，后续有需要会再联系她。

　　目前他知道了那日许默站在三楼应该是在和苏明月打电话，而按照苏明月所说的，他们那天的聊天内容，应该就是要他不要多想，不要自责这一类的话语。

　　初步断定许默应该是因为妹妹许晚晚离世而受到刺激自杀。

　　但……真的只是这么简单吗？

　　—

　　离开了咖啡厅的李瑶也没有急得离开，她又折返去了苏明月病房。

　　彼时的苏明月已经平静下来了，她失神地看着窗外，毫无生气。

　　“苏阿姨。”李瑶坐在了她的床边，“您还好吗？”

　　苏明月一见是李瑶，才猛然想起来老李家前段时间出车祸变成植物人的闺女在不久前醒了过来。

　　“瑶瑶啊……”苏明月的脸色很苍白，但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对不起，阿姨还没来得及去看看你呢。”

　　“没关系的苏阿姨……”李瑶显得有些难过，“您别难过，保重身体。”

　　苏明月低下了头，泪水就顺着她的脸颊流淌了下来。

　　她还是没办法接受儿子的离世啊……

　　“苏阿姨，许默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李瑶关切地问道。

　　“小默他……你也知道，他和晚晚从小感情就很深厚，晚晚死讯传来的那阵子，他天天晚上做噩梦，还昏迷了过去……”

　　“做梦？”李瑶瞬间紧张起来，“什么梦？”

　　“这个他没有告诉我，但肯定还是和晚晚有关。”苏明月很悲伤，“晚晚这个臭丫头！她一定是在梦里对小默说了什么，他才会寻死的！”

　　“这样啊……”李瑶已经听不进去苏明月别的话题了，而是一直都纠结在做梦这件事情上。

　　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会在梦到许默之后，突然醒了过来。

　　但她可以确定的是，许默的死一定和这场梦境有关。

　　看望完苏明月后，李瑶心事重重地走出医院，在出医院大厅的时候，正好和风风火火赶来上班的云卿擦肩而过。

　　云卿也没有注意这个女孩子，她都忘记了今天自己要上班，都怪昨天那些事情，搞得她睡觉睡迟了……

　　但李瑶却是站在了原地，她看向云卿小跑着的背影，心里总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明明只是个不认识的人，怎么也会让她有种浑身发凉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她分明只有在那个漫长的梦里才体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