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游戏》湖舟月

3、玫瑰花叹

　　又过去了半个月，李瑶身体的各项机能都恢复得很好，连她的主治医生都说，她的康复，堪称奇迹。

　　出院那日，她穿着一袭棕色长裙，戴着一个同色系的贝雷帽，从医院走出来时，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文艺且温柔的气质。

　　李瑶的母亲就站在她身旁，搀扶着她。

　　“妈，您不用这样扶着我，我自己能走路。”李瑶笑得柔和，她的妈妈总是这样，大惊小怪的。

　　“那不一样，你这次伤的厉害，要是再站不稳当又摔了，万一……”李瑶母亲王艺似乎是意识到了言语中的不妥，轻轻拍了拍嘴，“呸呸呸……没有什么万一……”

　　李瑶哭笑不得，她刚想问爸爸怎么今天不在，就看到了李峰远远站在马路边上，笑呵呵地朝她们挥手。

　　他把车子停到了路的另一边，开不过来，便只好站在那边等待着她们。

　　“你看看你爸，一听到你醒过来了，急得不行，一定得请假过来接你。”王艺实在高兴，“不过他也应该这么做，他是你爸爸，他该的。”

　　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站得笔挺的中年男人，笑得憨厚，他的头发明明之前还是乌黑乌黑的，每日上班前在对着镜子臭美的不知道要梳多少下，现在居然花白了一片。

　　谁都不知道在这些日子里，他和他的妻子因为唯一的女儿成了植物人，受到了多少打击，流了多少次眼泪。

　　李瑶看着父亲，淡淡地笑了笑，却迟迟不同父亲挥手。

　　显得有些疏离。

　　因为梦里的父亲，每次看到她就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无论她如何朝他挥手，他都好像看不见一般，无论她如何与他找话题聊天，他都很冷漠，敷衍几句了事，不作任何反应。

　　她有时候甚至觉得，就是她死在他面前，他或许都不会有任何表情变化。

　　而如今现实中的家人越好，梦里的一切回忆起来，就越冰冷，越可怕。

　　“果然，梦里待久了，现实倒变得像做梦一样。”李瑶喃喃道。

　　“什么？”李瑶妈妈没听清她在讲什么。

　　“我说，咱们去找爸吧，他一个人站那边，怪冷的。”李瑶笑了笑，却只是扯了扯嘴角的那种，看不出来有多高兴。

　　—

　　反观许默家，似乎氛围很差。

　　天气在慢慢变冷，这让本来就沉浸在丧女之痛的许家，变得更加冷清。

　　许默一如既往地守在家中的那个院子里面，发着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轻轻地掐掉其中一朵，将其置于鼻尖底下，嗅了嗅。

　　“对不起晚晚。”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那段时间但凡他去关心这个妹妹一下，都不至于没有发现她被困在学校的教室里面出不来。

　　家里面的人自然也是一样的愧疚，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去问一下许晚晚，她在学校里面怎么样，累不累，要不要回家吃个饭什么的……

　　“哥……为什么不救救我……”

　　玫瑰花随着风，飘飘摇摇的，像一个个小姑娘一样含羞点头。

　　“就因为我只是许家的一个养女吗……”

　　风越来越大，刮的脸生疼。

　　许默站在花圃前，眼神变得仓皇失措。

　　“当然不是，你是我永远的妹妹，唯一的妹妹！”

　　“你是我的妹妹，我的亲妹妹！”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重复着这同一句话，渐渐变得癫狂。

　　苏明月闻声赶来，却被眼前的场景所惊讶到。

　　本来开得好好的玫瑰花圃，残破不堪，到处是玫瑰花瓣和叶子，花梗……

　　而许默就好像疯了一般，抓起那些残花，放于手心，不顾那花杆子上面的刺，就往脸上揉搓，划出一道道细细密密的血痕。

　　“小默！”苏明月赶忙跑过去，抓住他的手，想让他冷静一点点，“晚晚的死是爸爸妈妈的错，不是你的错，是爸爸妈妈没有及时关心她……”

　　可许默毕竟已经是一个成年男子了，他很轻松地就甩开母亲的手，继续进行着他“不理智”的行为。

　　“怎么会这样？”许默看着那些玫瑰花，一脸的不可置信，“明明上次就是这样的啊……明明上次就可以入梦的啊！”

　　明明前几天他就是因为碰了这玫瑰花，才会晕倒过去，然后进入一个奇怪的空间，然后见到了晚晚，眼睁睁看着晚晚被困在教室里面，求助无援，还被那个可恶的保安欺负了……

　　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当他一觉醒来，汗水浸湿了前额，枕头……原来这只是一场梦罢了。

　　被他推到在地的苏明月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自从那日昏迷醒来后，就一直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可能是被许晚晚的死刺激到的吧……

　　“小默，你听妈妈说，晚晚已经不在了，你要看开一点，坚强一点知道吗？”苏明月泪水湿透了脸庞，“对了，你还记得王阿姨家的瑶瑶吗？她醒过来了，你不是和她最要好吗？不想去看看她吗？”

　　本以为把李瑶苏醒的消息告诉许默，他就能暂时从许晚晚的事情中走出来，没想到听到李瑶醒了，他反而更加激动。

　　“她真的醒了？”许默按着母亲的肩膀，眼睛里面的红血丝很重，估计是好多天没有睡好了，“她不是成植物人了吗？怎么会醒？”

　　“小默你……”苏明月怎么看都觉得许默似乎对李瑶醒来的事并没有很高兴，“你到底怎么了……”

　　—

　　幸好，许默后面慢慢平静了下来，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走到房间里面，睡了下去。

　　苏明月再三确定他睡着后，才放心地离开了家。

　　她只要一回想起刚才许默的那些表现，就觉得害怕。

　　听闻城北有一个小院子，里面有一个十分厉害的神婆，专门祛除这些邪物鬼魅的，神得很。

　　这还是她多方打听下才知道的，坐车都得三个小时才能到，位置还非常偏僻。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那个地方，却发现院子被牢牢锁住，看样子是没人在家。

　　“嗨哟，怎么还不在呢……”苏明月彻底崩溃，难不成她被骗了？

　　正当她打算无功而返时，一个个子高高的少年出现在她面前。

　　“阿姨？”少年开口了，“您找谁？”

　　周勉看着这个眼前的这个中年女子，从刚才就一直待在赵婆婆门口，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少年五官好看，声音也好听，看上去白白净净，活泼阳光的，这让苏明月想起了她的小默……

　　“阿姨是来找赵神婆的，你认识吗？”苏明月问道。

　　“赵婆婆……”周勉思索了片刻，“她最近有点事，可能要两个月才能回来。”

　　“两个月啊……”苏明月失落地看着这个少年，强颜欢笑道，“那行，我过两个月再来。”

　　可正当苏明月要原路返回时，周勉却叫住了她。

　　“阿姨，您家里，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周勉问道，“一般来找赵婆婆的，情况都是很复杂紧急的，难道阿姨您家里，也……”

　　苏明月愣在了原地。

　　她激动地走到少年面前，颤抖着声音道：“你一定可以帮阿姨的吧……”

　　少年不敢点头，只是看着苏明月的脸，很明显的忧思过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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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解到所有的一切后，周勉陷入了沉默。

　　苏明月越说越难过，说到最后，都是在表达她家许默多么多么可怜，她当母亲的，多么多么自责……

　　“所以，许默是碰到了那玫瑰花后，昏迷不醒，睡了足足三天？”周勉向苏明月确认着这一点，“您确定吗？中途他没再醒过？”

　　“我可以确定，孩子爸爸天天在忙工作，家里就我和小默，我天天就盯着他一个人。”苏明月努力回想着，“他晕倒之后，我便打电话叫救护车，将他送去了医院，可医生只是说他劳累过度，醒来就没事了。”

　　“可昏迷了三天，怎么都不正常吧！醒来后精神状态也不好，天天对着那玫瑰花自言自语，我就应该把那玫瑰花圃给移了……”

　　“三天……”周勉已经听不进去苏明月别的话了。

　　“他还说什么，为什么之前可以，现在不可以，梦啊梦的，这孩子是不是中邪了？”苏明月急得不行，“小勉啊，你帮帮阿姨，小默很好一孩子的，他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啊……”

　　“梦……”周勉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顿时一副惊恐的模样，“什么梦？”

　　“我也不知道，我猜他是不是做梦梦到了晚晚，然后太伤心了？”苏明月怎么也想不明白。

　　周勉没有回答他，而是想起自己半年前意外掉到了湖里，被救上岸时已经奄奄一息。

　　那个时候他也是昏迷了好久……

　　醒来的时候，他听家里人说，那段时间他也是神志不清的样子，嘴里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似乎也是说他做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噩梦。

　　不过没过多久，他就忘记了自己失足落水之后的事情，一切恢复如常。

　　就好像只是睡了一觉后醒来，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也好好生活着。

　　“或许过段时间，他就会好起来了。”周勉安慰道。

　　或许是因为知道了一个和自己经历相似的人，他也有些同情这位母亲。

　　“希望如此吧。”苏明月显得疲惫极了，“我看你们也差不多大，什么时候来我家玩，小默应该会很高兴认识你。”

　　说完，苏明月掏出手机来，要了周勉的联系方式。

　　万一小默要是出了什么别的状况，她也可以及时联络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