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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八章 事说从前(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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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趁乱潜出从前寨后,蔚为同颜梦俱弃马而入座马车之中,以掩人耳目,虽事情败露,却也一路相安无事,直抵古镇。
这古镇自古鱼龙混杂,乃江湖汇集之地,大小帮派不计其数,加之又是商品经销之所,繁盛程度可见一斑。此处更是势力的瓜分点,凡有一席地位之人在此必定有他的一份产业,那四大帮派自是不必细说的了,然其中以无人谷分居此处势力最为强大,因其总部便设在离古镇二里地外。
蔚为四人抵达古镇之时,最是适合投宿客栈的时间,正直傍晚,然此处的繁华叫蔚为艳儿大开了眼界,说十步一客栈都不为过分,这多选择也并非好事,尤其对蔚为来说,从未经历过这样物质丰腴,都不知该从何下手了,不过好在颜梦较为老道些,最终在她的带领下四人住进了一名为“客居”的客栈。
此客栈不算古镇里有名气的,只一般偏上的水准,因从前颜梦曾和师傅入住过此处,觉得有那么些许故人的味道在里边,便就引他们来此处了。客栈建筑分两间,前一间主要工于饮食,而后间则避为旅社,倒也安静,再二间建筑间隔有一空地,置为过道小院,种植花草,别有一番惬意在其中。
建筑有二层,四人分了三间住房俱在一层,入夜进过饮食便闲来无事,蔚为聚在艳儿屋里跟着菲菲玩闹,自出谷后这是头一次有这样的心情,自从颜梦得到其师泮江红的亲笔信后,不知颜梦的心境开明了多少,一路来古道路上都知晓说笑了,众人见此就俱放下了心中焦虑,平心的入住客栈,可当之前之事从未发生一样。于此才有了蔚为这变回谷里孩童似的相貌,与菲菲玩闹的都不亦乐乎,分不清大小,一旁的艳儿更是看的眉开眼笑的,如今的她果真做回了谷里的艳儿,既会撒娇又会严厉了,而没了前些日子的小家子的脾性,叫蔚为看着都不知熟悉了多少,总之现下三人一处笑声不绝。
颜梦的心境虽开明了不少,可毕竟比不上蔚为同艳儿的,他们并无心事在身,更无担当,说哭是笑不过一时之气而已,而自身的重任乃与身俱来,有了为父报仇的使命,叫她便不再可能能同蔚为艳儿一般的开朗,心中有压力,虽在得知师傅平安无事之时,此番压力得以解释,然却只能是暂时的,因她知晓更大的波折即将来临,杀死堂堂武林四大帮之一的少主可并非寻常小事,从其手中盗走“盈月”尚且穷追不止,而今形式可想而知。
颜梦没在艳儿屋里凑数,可也并没在自己屋里待着,此时的她正一人坐在客栈小院石凳上,望月心叹,享受着难得的偷空舒心,或许过了这晚,明日醒来,又要为生死而奔波了。想至此,颜梦才猛然记起了艳儿与蔚为的好来,想这些日子也正亏得他二人,若非有着佣金客金牌的护盾,她那能这样来去自如,或许早就死在那满月脸唐满月的刀下了。前些日子只顾着为师父泮江红牵心,忘了他二人的好,现下想起这些日子对他们真是不该的很,寻思今后可万不能对他们赌气为是,毕竟人家已经所尽其责了。
又坐过了许久,客栈之人多数都已入睡了,小院里变得更加幽静,颜梦没有丝毫的睡意,这样安静的坐着,抬首看看月光,是件莫大惬意之事,不觉中她忆起了身上宝物“盈月”,她只知其物乃武林无上至宝,可都藏在身上这些时日了,并未察觉出其的好处来,想或许前些日子过于在乎奔波来不及发现,现在四处无人倒是个好时机,便不再犹豫,从怀中掏出了“盈月”。
但见这谓之“盈月”之物,形状如明珠般大小,置于月光下通透明亮,竟似能发光,颜梦将其握在手中任她怎么个揣摩也不得其法,除之看着像偌大的夜明珠外,并再无其它奇妙功能,想想或许它最大的功效便是能保人在湿幕林里而无碍吧,那些时日自身之所以能安然无恙躲于湿幕林中,便是它的功劳。颜梦觉着不过如此,便想将其放回怀中之时,突然艳儿所处屋门打开,从中走出蔚为,她手中握“盈月”的一幕恰被其看了去,见状颜梦有些心虚,赶忙将其收好。
“那便是‘盈月’吗?”见颜梦一人在院里坐着,蔚为大方的冲其走来,并大方的问道。
“是又如何。”颜梦并不拿眼看他,对着前方有些不自在的说道。
“传闻‘盈月’乃武林第一至宝,”蔚为并不在乎颜梦的态度,在其身边坐下后,不紧不慢的说道,“可惜近百年一直沦为‘汤儿堂’独有,并不能发挥其功效。”
“照你说,你倒是知晓其中奥秘?”蔚为此番话不得不叫颜梦有此心思。
“略知一二而已。”蔚为冲其笑笑。
颜梦无语,她并非不信蔚为所言,虽他时日里看着武艺虽平平,不像佣金客之人,然毕竟成长在堂堂佣金客门里,武艺不佳,或许其它方面一定有独到过人之处也未必。
“在想什么?”蔚为似乎看出了颜梦的心思,故此一问。
“没什么?”颜梦掩饰道。
“如若信得过我的话,可否借盈月一看?”蔚为虽装作不在乎,然毕竟是传闻中的至宝,江湖人心怎可能不好奇计较。
颜梦并没即刻作答于他,直安静的看了他一会,才终于下定决心又从怀中取出了“盈月”,小心递于蔚为。
蔚为接过盈月后,并未对其做甚么奇怪的举动,也无多余动作,只将其一味的对着月光全神贯注的看着,这一看可不得了,只将蔚为内心激动不能,果真不愧为武林第一至宝,名不虚传。可一旁的颜梦并不能知晓究竟蔚为从中看见了甚么,他不但不言语说出什么,便连整个人似乎都僵持不动了,静静的定了神般对着“盈月”一动不动,如若走神发呆,直到其收眼的那一刻,颜梦才在其眼中看见了一丝不经意的金光闪现,顿乎觉得不可思议之极,想必他定当窥见了其中奥秘。
“怨不得它拿在‘汤儿堂’手中却迟迟不得志呢,原来如此?”蔚为像是在自言自语,语毕便像甚么事也未发生一样,平静的将“盈月”递还给了颜梦。
颜梦从其手中接过“盈月”,心中满是疑问,便问,“词话怎讲?”
那想蔚为竟是这样的一副模样,但见其伸了个懒腰,当做没听见颜梦的问话,打了个睡欠,就起身说困要去睡觉了。对此颜梦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揣摸不透蔚为的意思,直到见其进去了房间才从中回醒过来,她深信蔚为从中一定窥见了甚么,却又不愿同自己说,真不知该用甚么心态去琢磨他的用意了,然有一点很明确,颜梦有被骗之觉悟,内心顿乎深感失落。
一连三日相安无事,白日四人一同外出开阔眼界,夜里回来“客居”无事便睡,日子过得倒也得意。此之一切对于他们实都新趣的很,颜梦亦不例外,虽她较其他三人见长些,然毕竟自小亦在深山林地成长,外出时日又有限,许多街面事物并不了解。这些天同蔚为等性格明朗之人相处一处,说笑玩闹,颜梦觉得自身心性也被带动的打开了不少,此般三日以来,其所说所笑之频次乃是生平最为紧密的。至于那晚“盈月”之事,过后颜梦并未再对蔚为提起,当做甚么事也没发生般,蔚为亦如此对待,等明日天亮见面,便就如同没事人一般,彼此自然开口招呼,没有计较。
第四日他四人走出古镇集市,逛至城边,三日的集市游走叫他们也看得乏味了,故第四日便一同通过去城外走走,毕竟都是久居静地之人,虽喜欢新趣事物,却难免不习惯热闹。
这古镇城外并无甚么新鲜之所,唯有一片偌大的草地而已,草地绵延过去乃山,视线受阻,又不近水,真可说了无生趣,死寂沉沉。然既然已经至此,四人也就顾不得这些般了,纷纷排列开仰躺在草坪上看天。此番主意乃蔚为先发,菲菲就学之,后两女随从。
相较前一段时日的紧张激烈,这些日的放松,颜梦只有些不习惯的意思,也不知为何,仰躺在草坪之上甚么也思想不得,就觉心头空绕,不成滋味。而一向在谷中生长,初次出谷的蔚为与艳儿二人,经过前三日的无事闲游于市场闹市,充实眼界后,到这第四日便直感生活迷茫,接续不知该如何度日才好,难不成便成日这般无所事事下去。这种日子虽常年在谷中生活,可并不觉得乏味,然一出了谷,便甚么都变化了,仰躺在草坪上较之颜梦心头的空乏,他二人更有无力之感。至于菲菲善小,心思没长成熟,有的吃喝玩乐,她就没得计较的了,如今这样平静的躺在草坪上,感觉有趣,她还从未在草坪上躺着看天过呢。
“颜梦,余下时日你可有所打算?”空聊着无聊,艳儿首先交流开了心思。
“我也不晓得,师傅叫我等候音信,我便只有等着,唯有到那时再作打算了。”颜梦转身看了眼近在身旁的艳儿,无奈的说。
“可如今已经四日了,我们仍要在此等候吗?”
“我亦不晓得,那你有何打算?”
“本来我们便是因你获犬金媚儿’之事,而前来的,原想着只待事情一完,我便想拉同蔚为义游江湖一番,那想你的要求实在难办的很,如今我亦不知该何去何从了。”这三日的交心相处,两人情感增加了不少,毕竟如今的艳儿并未再将颜梦当做敌人看待,随着她的心性回归,心胸也一样回潮了。
听了艳儿一席肺腑之话,颜梦深感对她二人不住,也深知是自己这要求过于苛刻了,那“金媚儿”本不过是他佣金客先人的一口承诺,如今却要责任在她二人身上,也实在难为了他们,想当日自己之所以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实在因当时情势所逼,只一心想着摆脱唐满月之穷追,而能前去援师傅泮江红一助,再就当时自身同他二人并无甚么干系,唯有纯粹的协议而已,不像如今朝夕相处了些时日后,彼此都生出了情感,现下一听艳儿这真心话,颜梦真不知该如何说辞了,这当中毕竟已经多了份情谊在里边。
“要不这样你看如何,”见颜梦一时无话,艳儿心中也揣测到几些,便一转身看着仍旧在内心矛盾的颜梦说道,“正反你师傅现下也安然无事,以我之见,她之所以叫你等她消息不过是不希望你二人碰面而已,如此一来目标太大容易遭险,再以你同汤儿堂之仇恨今生一定是说解不开的了,与其在这干等着,难能度日,还不如同我们一道上路浪迹天涯一遭如何,我思之有我二人在身旁,汤儿堂并不敢对你如何,如此一来,既随了你之请求,又亦圆了我之梦,你说可好?而至于你师傅,她一定可以保护好自己的,这点你大可宽心,我思之她已经晓得你寻得‘金媚儿’一事了,故才如此放心于你。”
颜梦听艳儿一席话,并没有即刻作答于她,倒不是因由甚么,如今的她离了师傅,其实去那并无妨,早已没了前行之动力,她只是一时堵塞,不知该如何对艳儿描绘心中情状而已。倒是一旁菲菲先起了哄,直在艳儿耳畔呼着去浪迹的好,也不知晓她到底对这浪迹二字有多少个明白,闹得艳儿要故作厉声叫其莫语,她也听话嘟着个嘴,一脸无辜的样式,无声了。
如是此处又安静了片刻,在艳儿精神看护之下,颜梦终于点了头,应了是,说其实去那并无所谓,只怕走远师傅泮江红不好找自己而已。艳儿笑说无碍,怎么个走法可以商定再说,然后一头扭过对着一直默声无语的蔚为学着爷爷叫唤其的语势说道,“为儿,你倒是说说我们该如何行走啊?”
对艳儿绘声绘色如同爷爷之真声般的语音,蔚为无可奈何,他也是最近这两天才发现艳儿有这天赋的,不必想以往在谷时,私下里她不知多少遍的生爷爷的气了,不然也决不至于形象到如此。见问蔚为侧过脸瞪了艳儿一眼,可艳儿并不作饶,反还还他一击,蔚为亦无奈,亦任着身边的菲菲嬉声笑着,说道,“依我之见,江湖并没甚么可闯荡的,无聊之极,我倒是觉得从前寨有趣的很,不信我们可以返回看看,一定不叫你失望。”蔚为这话说的神秘,尤其最后两句,明摆着在吊艳儿口味。
记得未出谷前,艳儿同蔚为时下无聊闲话之时,总不忘说出谷之后定当如何如何行走江湖一番,那想如今如愿了,他却似乎并不愿意了,艳儿有些捉摸不住他,却也无妨,便回过身问颜梦可有异议否。颜梦摇头表示。其实当蔚为说重回从前寨之时,颜梦便在心里打一万个愿意了,因她亦认为师傅泮江红刺死唐年,多少与从前寨会有干系。
唐年事出,从前寨定当不可开交,当次日四人一行抵达从前寨之时,却是意外之极,蔚为原想着此处定当仍旧人满为患的情形并未出现,只与其那天浅入从前寨稍不显清冷些而已,无非随处都可见得一二人活动。
招待他四人的恰巧又是那位缺指之人,见是他四位有些吃惊,上前招呼道,“四位怎生这样快又回来了?”
“我等无聊,且走且行随心而已,觉得那日并未在此待足,故此又折回来了。”蔚为笑答道。
“此般倒好,亦恰好四位上次入住那间卧房现今亦腾空着,不如四位仍旧安排那处吧?”伙计亦有笑道。
“如此更好了,不过敢烦先给我等上些吃的吧,早饿坏了。”蔚为摸着肚子做样的极为滑稽,闹得菲菲要乐出声来不算,还害得两旁的艳儿同颜梦要强忍笑意。
“那是自然。”
说着菜点完毕,伙计便去了。
为了使住客清幽免扰,从前寨亦将饭食全按在了一门,二三门只供就寝。在蔚为四人乐呵着就饭之时,从二门内领头走出一人,但见其身姿曼妙,容态娇楚,正是雨花居护使桑女一众。许是过于投入饭食的缘故,蔚为四人并未发觉她的出现。直等其面向走来才察觉,惯性抬首一看,竟然是她,蔚为有些不感作信。见蔚为那副模样,三女纷纷转首去看,表情不一,艳儿有些恼,颜梦微作讶异,菲菲无所谓表情,心态平常,双眼鲜活。
“四位感情倒好啊,真是羡煞旁人了。”此番桑女做前说话,少了些许江湖情结,并未做击问候,而以他四人当时场景入话,感觉与其四人交情不浅,再其言语之声色亦同最初给蔚为等印象来了个天翻地覆之变化,不见了男人十足的豪情之势不算,竟女人味十足,听得她这声招呼,不只是蔚为,便连菲菲身上亦起了反应,直感汗毛做冷,直抵心间。
“怎么几日不见,四位便不识我了?”见他四人只以一副难以置信的眼色看着自己,都无语,桑女再如刚才般如同天籁之声线说道。
“哪里哪里。”蔚为苦笑着说,他实在也不知该用甚么表情与言语对她了。
“如是便好。”桑女此时这笑靥外衬上其这不可多得的阴美之声,看得蔚为只知道傻笑的迎接好好好。这个自然艳儿看在眼里,发气在心里,但表面她倒还算无事人似的,真真难得。
“那便不多打扰了。”轻轻一做击,带着阴美的笑靥,桑女引着众女上二楼去了,想必也是食饭。
“艳儿姐,刚才那位姐姐可是当初那个豪情的姐姐?”见她们上了二楼,菲菲一脸惊奇的问道。
“问你为哥哥,他最清楚。”艳儿瞪了一眼蔚为,不安好气的说道。
“为哥哥可是?”无怪菲菲年岁尚小,没有心计,便真天真般转问了蔚为。
蔚为先是叫艳儿瞪了一眼,现在见菲菲问,心里有些做鬼,直含糊的应是,然后赶忙以饭掩口,兼遮不自然。
饭后四人感觉舟车劳累,便不踏夜入色了,早早就将自己锁在了房里。可毕竟夜色刚下,睡那定是嫌早的,也睡之不去,锁在屋里无事可做,四人各占据房里那张本就显小的木桌一角,一样双肘撑在桌上,两掌托着脑袋,面面相觑,实在无聊的紧。然由此也更可见其们心态的平和,尤其是颜梦,实在难得。
蔚为正对着艳儿,颜梦对着菲菲,一道是藏情的红线,一道是载趣的游丝,或许各人心中想法各异,然这幅景象给人实在有趣。久了,菲菲先作笑了出来,跟着是颜梦,再是艳儿别扭的移开视线,最后才是蔚为装作甚么事也没发生般,做样伸懒腰。蔚为深知随后再在此处坐着,便只有尴尬,因而才一伸完腰身便就起来开门出去了。他原是想着外出倚栏好好琢磨方才对视艳儿的心态的,青梅竹马,又有爷爷做主定下的婚约,叫他对之艳儿的情感不能显淡,哪想他才一开出门,有一只脚还未完全跨出房门,抬眼便看见桑女竟早站在外了,而当其想回身之时却已晚了。
“怎么,为公子怕见我吗?”桑女见势大方的笑说。
“哪有之事。”如是不自在的说着,蔚为也就不自在的完全出了房门,并转身将门关好。
“为公子这可是要去哪啊?”
“没去哪。”桑女那娇媚的神情,外加这临时变化了的阴柔的声线,不知为何,要叫蔚为对之浑身不自在不算,言语都有些不着前后。
“哦?”似问又似应的哦声过后,桑女毫不客气的说道,“你等此番重回这里,可是为了唐年之死?”
蔚为没有作答,只硬生生的笑着,内心不置可否,心想此女子真不简单。
“是默认了吗?”
“随你意思。”苦笑说着蔚为就想迫不及待离她而去,实在不自在的很,便边走向楼道口边装作急忙的说,“对了,菲菲还等着要热水呢,先去了。”
看着蔚为那不自在逃离而去的背影,桑女笑的更是娇媚抚人,好在蔚为并看之不见,不然他更该不知如何应对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