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雪山》顾却微

4、第四章

　　加上微信，只是革命开始的第一步。

　　叶嘉沅没谈过恋爱，这是她进入大学以来第一次动心，她不是那种文静内秀，不敢主动出击的女生，既然裴长简在感情方面不开窍，她不介意自己倒追。

　　庄柏知道后，还笑她小心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不以为然：“你追你们系花不也一样？”

　　“我跟你怎么一样？”他嗤笑一声，自恋地捋了把喷了不少发胶的头发，“哥哥人帅又有钱，吊打那帮情敌好不好？再说我们家夏夏也不是冰做的，已经同意和我一起吃饭了。”

　　“我看你那个是真没戏，我们学校校花追他追得超用心，人尽皆知，他都没松口，是个狠人。”

　　叶嘉沅也恨自己不是S大的，都不在一个学校里，追爱难度连上几个Lev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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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嘉沅没想到再次见到裴长简，居然是在自己的学校里。

　　岚城共有五所大学，其中最好的两所就是A大和S大，分别是国内赫赫有名的理工大学和传媒大学，这两所学校也顺理成章地结成了友谊学校，时不时会举办联合论坛等活动。

　　这次两所大学联合举办的天文学专题讲座，地点定在A大的天文馆。

　　天文馆和地质馆挨得很近，叶嘉沅上完课从地质馆出来，发现外面下起了雨，春日里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少同学忘记带伞，挤在建筑檐下避雨。

　　雨丝绵绵，在视野里织出了一片密密的水雾。

　　路过天文馆门口的叶嘉沅，扫过去的视线猝不及防地触及一个朦胧的人影。

　　“裴……”

　　惊喜的第一个音刚跑出来，她就噤了声，因为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裴长简？他毕竟比她大一届，似乎不太礼貌，而他们还没有熟到可以直呼其名的程度。

　　裴学长？这样就露馅了，她现在应该还不知道他具体的年级。

　　正当她犹豫之际，她看到明明有伞的裴长简，淡然自若地将自己手里的伞递给了他身旁的一位女生。那个女生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拿着一本书顶在头上就准备冲进雨里。

　　女生受宠若惊地接过他的伞，深深鞠了一躬道谢，随即从廊下跑进了雨里。

　　不远处握着伞的叶嘉沅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所以他并不是高看她一眼或者怎么样，才会在那天深夜的巷子里帮她跨过污水，又在BLUE里出面替她解围。

　　他只是习惯性地行好事，平等地帮助所有人，只不过她恰巧碰上了两次而已。

　　怪不得S大喜欢他的女生那么多，他待人固然冷淡，让人有距离感，但真遇到事却有难得的绅士风度。

　　撞见裴长简平常而坦然地帮助另一个女生，虽然她心里那点暧昧的小遐思因此散得一干二净，却并未生出一丁点的不愉快。

　　裴长简这个人的好，她是一点点发现的。

　　每多发现一点，她对他的喜欢就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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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避雨的人太多，他被挤到了外圈，一小半身体都在露天之下。

　　雨水顺着檐瓦往下滴落，连缀成线，他身上穿的浅色牛仔衣很快被染出了大块的深色印迹。

　　叶嘉沅高举着伞绕过人群，钻到他背后。

　　她心里想的是，从他背后默默为他撑伞，这样等他发现自己头顶不再有水滴接触的冰凉湿意后，纳闷地回头，恰好与她对上视线……

　　多浪漫的一幕，就像偶像剧里的情节。

　　她幻想得很美好，自信地走过去，实施自己的计划。

　　万万没想到他个子太高了，她努力伸直胳膊也感到费劲，只好踮起脚，却因为背后人群陡然的冲撞没站稳，一个踉跄，竟往前冲了一步——

　　然后，雨伞边缘尖尖的棱角无情地戳中了前面男生的后脑勺，而且力度还不小。

　　……

　　尴尬在寂静中蔓延。

　　前面的男生回过身，四目相对。

　　他的发梢湿润粘连，眼睫上也沾了水珠，湿漉漉的深色瞳仁像浸泡在水里的黑曜石，此刻正垂着眼凝视近在咫尺的她。

　　“是你。”他先开口打破沉默。

　　“不好意思啊……”叶嘉沅嘴角一抽，讪讪地笑，“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他似是后知后觉地摸了下被雨伞戳中的后脑勺，那副痛感迟钝的模样，看着居然有点……蠢萌。

　　叶嘉沅想要将功折罪，殷勤说：“你要去哪里？我有伞，我送你吧。”

　　“不用了，可能不顺路。”

　　“没关系的！”她跃跃欲试，“我今天只有早上有课，闲着也是没事。”

　　他往外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在心里估算了下这场春日急雨估计一时半会停不了，便不再推辞：“那麻烦你了。”

　　裴长简要去大礼堂，那里还将有一场小型的关于宇宙学理论的报告会。

　　“你对天文很感兴趣吗？”她问。

　　所以才会特地从S大跑来A大听讲座。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叶嘉沅甚至已经想好了等他作出肯定回答，她就顺水推舟地说到自己的专业——地质工程，反正地质馆就在天文馆旁边，如果能引起裴长简对地质馆的兴趣，她还可以作为半个专业人士，跟他来一场地质馆约会……

　　这又是她的一个美好幻想，无情的是，下一秒就被裴长简公事公办的口吻击碎。

　　“不，是因为学院安排，要做一个有关这次学术论坛的报道。”

　　她差点忘了，他是播音主持专业的。

　　叶嘉沅不气馁，安静两秒，重振旗鼓：“那等报告会结束了你要去哪？要吃午饭的吧？我知道我们学校北苑食堂有几个窗口特别好吃。”

　　“我们是一个小组一起来的，他们已经先去了报告厅，等会儿结束的话可能要看大家的安排。”他的语气平和，礼貌得体，拒绝的意思却很明显。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几乎每升起一个新念头，都能在他那里碰个软钉子。

　　这下她是真的要放弃跟他聊天了。

　　雨继续在下，丝毫没有减弱之势，天色一片混沌。

　　在密集的雨声中，那只修长好看的手忽然代替她握住了漆黑的伞柄，并从她手里接过了伞。当他撑伞时，整个伞面都是往叶嘉沅的方向倾斜的。

　　起初她撑伞怕淋着他，自己的肩膀倒是湿了一大片。

　　他的肤色在阴雨天里更显苍白，叶嘉沅偷偷瞄了他几眼，男生被雨淋湿的脆弱模样少了几分不近人情的冷酷。

　　很神奇的一点是，当她在校园里碰到他，会觉得他身上萦绕着一股斯文秀气的书卷气，仿佛带着油墨香。

　　而每每在校外碰到他，又根本不会觉得他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那眉眼间天生的凌厉尖锐的攻击性，像荆棘，像出鞘的长剑，挟着幽凉的薄荷雪松香和清苦的烟草气息。

　　她的呼吸莫名停了几秒，而后慢慢说：“其实……其实我之前去过你们学校，还在学校广播里听过你的声音。”

　　“你的声音真的真的很好听。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我长这么大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

　　书到用时方恨少，叶嘉沅吹完这通彩虹屁恨不得咬舌自尽，除了好听她再蹦不出第二个词来。

　　不过，或许真应了那句“真诚才是必杀技”，裴长简默了默，第一次主动开启了新话题：“你呢，你是哪个专业的？”

　　“地质工程！”

　　她眼睛一亮，整个人都焕发了生机，总算轮到她介绍自己了，她开始滔滔不绝：“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们专业主要是做地质勘查和工程勘探的，比如地底下哪里有金矿、铅矿这种矿产资源，预测地震等地质灾害，日常嘛，就是和大型工矿和水利水电建设打交道。”

　　意识到自己说的专业术语太多，可能会绕晕门外汉，她顿了顿，总结道：“简单来说，就是挖矿的。”

　　……挖矿？

　　撑着伞的裴长简扬眉，不由地多看了两眼身侧的女生，她个子娇小，细胳膊细腿，身娇体弱的样子，看上去吃不了一点苦头，居然学的是对女生很不友好的地质专业。

　　旁边的叶嘉沅怕他没听懂，还兴致勃勃地模仿挖矿的小人，做出锄头挖地的动作：“黄金矿工那个游戏玩过吗？”

　　她模仿得惟妙惟肖。

　　这回，裴长简没压住轻易上扬的嘴角。

　　等他们走到大礼堂，雨奇迹般地收住了，天空也开始放晴。叶嘉沅本来还想着把伞留给裴长简，以便下次有借口再见面，都怪这不争气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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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礼堂告别后，叶嘉沅回到女寝，想了想，点开手机里和裴长简的聊天框，编辑道：

　　【裴学长，下次如果你再来A大做报道，欢迎联系我呀，我们学校还有不少好玩的好吃的，可以带你去逛逛。】

　　后面还跟了一个她精心挑选的可爱小狗的表情包，她不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人不被真诚小狗打动。

　　发出这条消息后，她没有盯着手机等他回复，换下被雨淋湿了的衣服，进浴室洗澡了。

　　等她从浴室里擦着头发出来，随手打开桌子上的手机一看。

　　十分钟前，收到裴长简发来的新消息。

　　裴长简：【谢谢你。但是，很抱歉，目前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

　　就这样？

　　她还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就这样被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