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的雏菊》小舟船

16、第 16 章

　　周五上午我几乎一直睡到中午吃饭，因为下课后班级的嘈杂被吵醒。我把垫着当枕头的几本书放进抽屉，手臂被压的有点疼。突然听见左良的声音穿过吵嚷的人群：“重阳！”
　　我回过头去，看见许久未露面的他走进班里，后面跟着商思思。他跟左良拍了拍手，“回来干嘛？弄完了吗？”
　　“弄好了，回来拿点东西。”他走到自己的储物柜前，我回收视线，以免发现有人发现我在看着他。
　　感觉自己的躯体不自然了好久，身边突然有了动静。那一瞬间我几乎没办法呼吸，转头去看，却发现是商思思。她坐在夏重阳的课桌上，似乎在用一种属于胜利者的眼神注视着我。夏重阳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正在拉书包拉链。左良搭上他的肩：“一起吃个饭再回去吧？”
　　“可以啊，”他转过头来问商思思，眼神并没有往我的身上看一眼，“你走吗？”
　　商思思装作遗憾的摇了摇头。左良于是拽着他去找申若念了。我的大脑是空白的，手上机械的收拾着东西。等夏重阳他们的声音逐渐远去，商思思的手撑在我的课桌上。我虽然不知道她想来干嘛，但是现在我不想理她，于是不管我周末的作业是否带齐，我都装作收拾好了的样子，背上书包往外走。
　　“诶。”她追上我。
　　我不想说话，也不想停住我的脚步。我不想有人发现自己现在大脑一团乱麻，也许我最想隐藏这个信息的接收者就是我自己。夏重阳全程没有看我一眼，我真的不想对这件事显得很在意。为什么他要看我，为什么我希望他能来找我，他来找我又能说些什么呢？但是我们明明上周他还会问我过的怎么样，我们还在一起呆了两天啊！我的大脑感受到一阵钝痛。我直接忽略了周五放学的电梯，从楼梯走下去。商思思在后面跟着我：“你走慢点啊！”
　　我乍然回头，她差点撞上来：“你来干嘛？”
　　“我来找你啊。”
　　“我现在不想理你，你走吧。”
　　“但是我现在很想跟你说话啊。”
　　我一点话都不想说，快步地下到了一楼。不管商思思是否跟在我身后，我穿过一片教学楼，走进了男生宿舍。电梯门打开，我和其他男生走进去，门正要关上时，突然听见商思思在门禁门口大喊一声：“等等！”
　　宿管听见女生的声音，大声问道“是做什么的？你干什么同学！不要进来！”商思思没有理会，趁着最后一秒冲进了电梯。电梯门合上的最后一幕，是宿管从他的房间里出来，大喊了一声“等等”。
　　我震惊的看着电梯里作为唯一一名女生的商思思，并不是很想装作自己认识她的样子。二楼到了，我走出去，电梯里只有她跟着我走了出来。我感觉电梯里面的所有人都在盯着我俩。我有些尴尬的走到自己的宿舍门前，拿指纹开了锁。商思思比我还先走进我的宿舍。我关上门，方才的情绪已经被对她举止的震惊冲淡了：“你来干什么？”
　　“来找你啊。”她还是那种理直气壮的语气。
　　我把书包丢在床上：“你成功了吗？”
　　“什么？”
　　“邀请夏重阳去你的生日聚会。”
　　她又转回了头：“没有。”
　　“那你今天为什么会跟他在一起？”
　　“比赛弄完了，大家在约时间举行庆功宴。”
　　“为什么会跟他一起上来我们班？！”我说的详细了一点。
　　“我是来找你的。”她故作无辜道。
　　我对她没什么脾气。门外突然传来宿管的声音：“那个女生呢？赶紧出来！不要让我一个一个房间找人！……同学，你刚才有没有看到这里有一个女生？没有吗？……”
　　我有些紧张，商思思却笑了。她引出来了一个非常让我意外的话题：
　　“你觉不觉得夏重阳那种人其实很讨厌？”
　　我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听错了，还是理解产生了偏差：“什么？”
　　“看起来对谁都很好，其实自身又带着距离感。何必那么滥情呢？”
　　我还是没办法知道她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我不喜欢夏重阳。”
　　我觉得她在说谎话：“那只是因为他拒绝了去你的生日聚会。”
　　“他给人能造成一种假象，就是他会去你的聚会，但实际上他根本就不会去。”
　　“他本来就不会去，他很忙。”
　　“对啊，他是很忙，所以他为什么要费尽心思跟所有人搞好关系呢？这很虚伪。”
　　我生气了：“这不是虚伪。”
　　“那你呢？”她道，“夏重阳为什么要跟你做朋友，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怎么了？”
　　“他想帮助你，对吧？但是这种帮助的时间不会持续太长，因为他很快就要离开，而你在这段时间里已经对他产生依赖了。”
　　我震惊于她那么笃定的口吻，根本来不及反对她说的事情的正确与否：“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给了我一个高傲的挑眉。我很快从她的表情当中反应了过来：“他确实是想帮我，我也觉得他帮到了我。”
　　商思思的表情显得很怀疑：“帮到你了，然后呢？拍拍屁股就走了？”她看我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有些生气的说，“你别以为他干不出来这种事情！”
　　“你怎么知道的？”我觉得她突然跟我说这个有点不太对劲。
　　“因为他初中时也干过这种事儿！”她显得有些烦躁，“他想去帮助一个心理有问题的女生，结果后来那个女生好像对他产生感情了，流言蜚语害得她最后转学了！”
　　我想了想，原来自己并不是唯一那个接受他的帮助的人的事实让我有些受伤，但是我暂且将它搁置到了一旁，而在维护夏重阳：“他做的没有错，有错的是我对他产生的过度依赖。”
　　商思思看样子是被气笑了：“你们是不是在搞笑啊？我真不懂你们怎么一个两个的都那么喜欢夏重阳。他就是个圣母。”
　　我忽略了最后她骂人的话，捕捉到了她的话外之音：“你认识那个女生？”
　　商思思突然闪烁其词：“不是很熟。”
　　我突然觉得很没意思：“你这么说，只是他不能如你愿而已。”
　　“不，”她说，“我就是讨厌他的性格。”
　　“你是不是在嫉妒他啊？”我叹了一口气。
　　“每个人都嫉妒他，”这次她没有嘴硬，“只是他这样活着肯定很累。”
　　我沉默了，因为我也没有资格描述他累不累。我听见宿管在楼道间走动的声音，商思思肯定也听见了，不过她没有动。
　　“那个女生，”我开口，“是怎么了？”
　　商思思笑了一声：“看见了自己的样子，对吧？”
　　她的嘴真毒，感觉跟夏重阳完全是反面，处处给自己树敌。但是有些时候又很可爱，思维很活泼。我想起她在水泥天台上留给我的那个背影。总之我捉摸不透她的性格。
　　“夏自从那个女生转学过后，我还觉得他安分了一段时间，以为他不会再这么滥交了，没想到他还是……”
　　“安分了一段时间？”我笑着重复她所说的话，她好像真的把夏重阳当成一个反派人物了。她是真的不喜欢夏重阳，还是只是因为他的拒绝而说的气话，我也分不清。
　　我必须要接受自己对夏重阳产生的依赖，这样才能渐渐放下。我对他产生的控制欲是我的错，是我需要去纠正。我忍住下意识的对从前那个他关心的女生的厌烦，抬头看见商思思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只是不知道她对我讲这些是什么意思。
　　过道上宿管的敲门声逐渐靠近，我问她怎么办，她答：“装作房间里没人就好了。”
　　“那你到时候打算怎么出去？”
　　她没考虑到这个问题。
　　宿管过来敲我的房间的门了。我和她都不吱声，以为这样能蒙混过去，没想到宿管突然提高声量道：“林冬天，我刚才看到你了！你为什么不开门？”
　　我一下子就慌了，没想到宿管居然还能记住我。我示意商思思躲起来，但是她却摇摇头，走到窗边准备跳窗。这里虽然是二楼，但是离地面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我想拦住她，但是她已经翻身出去，踩着下水管道跳下去了。我站在上面看着，就像是拍电影一样利落的身影。门外宿管还在叫我：“林冬天，快开门，不然我要开锁进来了！”商思思在底下朝我招手，我不敢大声说话，控制着自己的音量道：“我下来干嘛啊！”
　　她只招手示意我往下跳就是了。我只好有样学样，扒着窗试探的踩着下水管道往下跳。我以前从来没干过这种事，往下跳的一瞬间，仿佛听到了宿管开门的声音，“咔擦——”一声，就像心跳坠落。
　　我跟她往校门外面走，她继续道：“你要小心点。你别以为自己在他心目中是独一无二的。实际上他是怎么对你的，他就是怎么对别人的。”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最讨厌他的一个地方就是，他对每个人都一样。”
　　我忽然醒悟过来：“难道你是来提醒我的吗？让我不要重蹈覆辙？”
　　她显得有些生气，可能是因为我说穿了。但她又转过头来跟我说：“我不知道。不过觉得跟你在一起很有意思。”
　　很有意思？真是奇了怪了，我从夏重阳的嘴里听见类似的评价，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但是从商思思的口里说出来，我知道这是真的。但是我哪里好玩了？我用了一个小表情表达了我的困惑。
　　商思思哈哈大笑：“林冬天，你来我的生日聚会吧，就你一个人来。你应该不会喜欢的，都是那种应酬，但是我希望你来。”
　　我拍了拍她朝我伸出来的手，这是我第一次做这种美剧中经常出现的动作，然后答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