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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 ...

  •   封锁对于明石爱理来说像是一种软性折磨。她当然每天都能找到事情做,主要是变着法子折腾我……社区通知一户人家出门的人只能有一个,我大方地让她出去透气,俱乐部去不了我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最好她也哪里都不去。但她压根不懂我的明示暗示阴阳怪气,门一开人头也不回地走掉。

      她戴上口罩,我把围巾系在她脖子上,绕了两圈不顾她抗议(“你是想勒死我。”)强行打了个结又掖到大衣里。

      明石爱理:“我就在附近公园走走。”
      我:“嗯。”
      明石爱理:“或者是人工湖附近。”
      我:“人多,别去。”
      明石爱理:“我们一般管十个人以上的聚集才叫人多。”
      我:“看到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你要是过去凑热闹,我就扒了你的皮。”

      “……”她扭头,小声抱怨,“好啰嗦。”

      我捏住她的脸掰回朝向我的方向:“你说什么?”

      她用脸颊蹭了蹭我的手掌:“说你是婆婆嘴。你只用记得在我说‘我回来了’的时候,正确回答是‘欢迎回来’就够了。少发几条信息……”

      “你还有心思教我?我教你的时候没见得你这么上心。”
      “下次一定。主要我听见别人说类似于让我来考考你或者是教教你的话,就控制不住自己。”
      “……什么怪毛病。”

      最多也就半小时到一小时的事情她这么郑重其事……我不屑地心想。

      她出门之后,公寓久违地重回安静,我松了口气,惬意地靠在沙发上翻到夹着书签的那页,看了两页,又看了眼毫无动静的手机,又看了两页,去看客厅的挂钟,再看两页,外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我按捺着站起来的想法,扭头从窗户看,是隔壁的蠢邻居在出门。

      我继续看书,看了两页,把书合上。

      为什么还不回来?她要出国?这个人来的时候连包都没背,走的时候什么都不带也不是做不出来。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回信息?人呢?搞戒断实验?

      又过了从未如此漫长的一个小时。明石爱理开门回来,抬头被我吓了一跳:“怎么是这种表情?我回来了……现在不准亲。抱也不可以。等我先洗手洗澡换完衣服了再说,滚!不跟你一起洗!”

      她灵活地闪身躲避,X的,我很确信她在球场上要过人也是这么过的,头也不回地把我关在我的卧室外面,隔着一层门板跟我说话,只有一家商店开了,她买了点生活用品,货架上基本被抢干净了,让剩下的东西零零散散地看起来很有购买欲望,莫非这就是饥荒营销。

      我问:“所以你买了什么?”

      “乒乓球拍、桌游、睡衣和灭火器。”

      太好了。我心想,该死的没一样有用,下次再也不会放她一个人去买东西了。我挑挑拣拣从中勉强找到了有点实用价值的东西:“我的衣服能穿的不是都拿给你当睡衣了么?”

      明石爱理在门板那边大声回应:“很感谢,但你的运动衫上全是巴斯塔的图标!太大了脖子那里一直漏风,你睡着的时候老是把手搭进来……”

      那是因为你说冷!

      她换了合身的衣服之后明显心情好了不少,我觉得始终没有之前看着顺眼。她把换下来的都塞进了洗衣机滚筒里,在轰隆隆的机器运作声中突然说:“我看到有人倒在小巷里。”

      我皱起眉头,走近她:“你去帮忙了?”

      她摇头:“不知道是死是活,没有过去。我报警了,等警察把人运上车才离开的。”

      ………如果。没有踢球,我估计就会是她看到的那个倒在小巷里的人吧。也只有她会蠢到几乎公平地伸出援手……而除了我以外,没人该拥有这种公平,他们都不怀好意。

      她:“米歇尔,这段时间我要是发烧了,你得离我远点哦。”

      我立刻咬了她嘴唇一口:“晚了。”

      她往后躲了躲,好不容易说完后半句:“……真是的。想什么啊。你要是发烧了,我也会让你独自隔离的。”

      我:“那也晚了。”
      我佯装不在意:“而且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害怕?隔壁球队那几个蠢货都中招了,住院了一段时间现在还不是活蹦乱跳的。”

      她想了想:“怕……还是有点害怕吧。天灾人祸不会为人意动摇,小学有一阵子地震和海啸很频繁,铃声一响就得往紧急避难所冲,每一次都没有任何伤亡,直到有一天,突然有个人不见了。一周后隔壁街道有人家举办了葬礼,大家都说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

      “……”

      我:“那你不应该过来。”

      不是激将法也不是故意说反话,我真的这样觉得。她不应该冒着风险出门,我也没有想过要她出现在我面前,看到她时生气大于惊喜。她过来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一切都是未知的。患病数和死亡人数每天都在增加,从比赛延迟到观众席人数减少再到停赛一周、两周、三周……宵禁和公共场所关闭。谁能预料未来会发生什么?

      明石爱理:“我知道。但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不过来会更害怕。能够产生这种想法还挺幸福哦。”

      …………完全不懂她的逻辑。骗子。明明白白说着恐惧的人实则无畏的是她,显然更害怕的人却是我,好恶心。

      她还在毫无察觉地继续说:“我发现,比起自己死亡,我更害怕别人的死亡。我讨厌突然的告别。”

      我讥笑:“真够自私的。我就喜欢突然的告别了么?”

      她:“我当然不会把自己都不喜欢的东西强加给别人了!所以每一天我都在好好生活、好好告别、好好跟人相处,哪怕是明天世界结束,我也没有任何遗憾。”

      我几乎从牙齿里挤出那几个字,那、我、呢。

      明石爱理眨眨眼睛:“要不然到时就跟我一起死吧?开玩笑的。我之前跟玲王说起了遗嘱的事情,他说这事太不科学了,而且非危急关头且没有见证人的口头遗嘱没有法律效应。我觉得他说得对,找他推荐了一个律师立了书面文件……米歇尔,你笑得好难看。”

      一方面,我对她那些遗产没有任何兴趣,也完全不想重提这个话题;另一方面,御影玲王你丫的表情当时一定很精彩,为什么我不在现场?

      其他人都知道了?她摇摇头,应该就只有玲王和律师知道。我听懂她的言外之意,那俩兄弟还不清楚,我想快点复赛踢欧冠跟人碰上。尽管这破遗嘱跟把刀一样悬在我头上,但我只是某一天可能会被捅死,揭露这事现在能就把他们当面捅个对穿。好得很。我才不陪她玩什么狗屁端水。明石爱理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清醒一点,我立了遗嘱但是你没有呢。

      我得意睨她一眼:他们两个加在一起都不一定有我能打。

      是是是,你最厉害。明石爱理敷衍道。

      我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如果真打起来了你会怎么做?”
      那还用问。她:“滚远点打,别让我知道。谁输谁赢谁受伤谁破防都不要跟我说。”

      我就知道。只有赢的人才能站在她面前。

      “……”她微笑起来,“没事的,你开心就好。”

      联赛停赛第一周后,俱乐部就有透露风声,如果要继续停赛,俱乐部会进行固定时间段的直播,可能会连线球员。某天接到运营部的视频邀请,我顿了顿,回头望了眼明石爱理。

      “嗯?你接吧。我反正也在停赛期,在哪都可以。说起来,经纪人好像前段时间也建议我多开点直播……啊。你要是发sns就顺便艾特我转发一下吧,也算是我播了。”她端着我的马克杯说。

      我用严苛的态度扫射她的着装:拢在一边肩膀前的头发,黑色毛衣和卷起裤腿的宽大牛仔裤,边缘露出了一点花里胡哨的毛绒袜子。幸好提前开了暖气,不然她裹三四件衣服的样子真的有点像球,现在这样起码看起来还能见人。我把她手里的马克杯换了个方向,FU*K THE WORLD从FU*K变成THE WORLD,她莫名其妙地任我摆弄。

      接通之后,运营的工作人员有点惊讶地望着这边:“嗨,凯撒。你可没说你有客人。”

      我简单回答:“因为不是客人。”

      明石爱理站在后面对着镜头笑眯眯地挥挥手,眯着眼睛打量密密麻麻的弹幕,用膝盖顶了一下我的腰,小声说:“你把弹幕的速度调慢一点,字再调大一点,我看不了这么快。”

      要求还多。我一边接住工作人员抛过来的问题,一边研究直播间的功能,她看不下去,选择自己来调整,为了不挡住我,只在镜头下露出了头发耳朵和一只手,从屏幕中的角度来看和我贴得很近。

      被她推了一下。

      明石爱理用口型问我:看我干什么?别人还在跟你说话。

      哦。我冲屏幕假笑起来,继续工作。从球迷提问中找出几个看得顺眼的回答了,对于那些刷屏问我为什么会跟那女人在一起的,真是眼睛长/屁/眼/上了,看不出来在同居?懒得给这些人解惑。

      她在旁边看着弹幕,用自己的账号在评论区回复,被提到的时候才偶尔露个脸。直播开始一刻钟后,我余光瞄到她手机因为信息提醒太多快被弹死机了,扯了扯嘴角探头去看,被她推着脸推开:“你还在上钟好不好,我信息都要回不过来了……”

      又不是只连线我一个。我的其他队友也在直播间里,现在轮到他配合,我看她的动向又怎么了。但队友这种东西就是该死的不会看眼色,自己不好好上班,就想着把其他人拖下水,偏偏明石爱理还真的跟对面认识,前队友的现室友的国家队队友这种关系都有互加联系方式,世界村是她扛起来的么?

      因为信息太多回不过来,干脆就不回了。她被cue到的次数太多,大大方方地丢掉手机挤进镜头跟其他人聊起来,比工作人员更像是环节主理人,被提醒直播时间要结束的时候,她遗憾地叹了口气。

      队友挤眉弄眼地建议:“嘿,你们可以多开开直播的。我是说,我很想念……凯撒。真的,陛下。”

      我:“滚去吃——”

      明石爱理一边捂住我的嘴,一边去摸退出键:“会的会的,下次一定。”

      对着暗下去的屏幕,我沉默半晌:“……你之前是不是对我也有说过这句话?”

      是么?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凑近亲了我一口:“记性真好,表扬你。”

      那就别这么半吊子的表扬我。我勾住她的脖子把她压在桌子上,粗暴地推开马克杯和台灯,她勉强伸手护住电脑,失去了最后能推拒我的机会。我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

      漫长又纠缠的唇齿战争,她眼睛因为缺氧氤氲着水光,中间因为后背被桌角硌得生疼,没好气地反过来把我压到地毯上。扶在她腰间的手把毛衣推了上去,已经在皮肤上捏出了红印,我用指腹摩挲着那块红痕,她恼火地望着我说这很痒。我收手,把指节贴上自己发烫的嘴唇,复而又翻手用那个吻去刮弄她腰侧的软肉。我更想咬上一口,留下比指印更久的痕迹。

      这种行为对她来说无疑是挑衅。

      她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坐在我//身上,把被揉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简单用手指理了理,将其高高扎起。

      “……咽口水了么?”明石爱理学着我的样子用指甲边缘去刮我滚动的喉结,“我真是搞不懂你。”

      我回嘴:“我也搞不懂你。跟那些人都语言不通还能聊这么久,你听得懂看得懂他们在说什么?”

      她看上去很想翻白眼:“……你是忘……你是要怎么。要给我上外语小课堂?”

      我觉得她只适合现场教学。唇齿相依是Küssen,咬了她的脸颊,Die Wange,我含糊吐出单词音节,试图用啄吻来挽回些什么。单手握住她的腿,她紧绷了瞬间,我带着点笑意,Schenkel,你总要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的身体部位吧。我说。

      邪门歪理。她评价。

      我总得从自己感兴趣的地方入手,一点也不心虚地教她继续认识人体,这次居然一点也没被踹,我甚至有点怀疑她后面还有什么大招没放。手掌压在她的小腹,再往下一寸就是从未越界的那条线,我望着她的眼睛,又望着她平滑的、温暖的、微微凹陷的那块皮肤,鬼使神差地说:“Lieben(爱)。”

      她露出困惑的神情。

      瞎编就是了。我大可把每一句剖白都武装成露骨的调戏和骂街,把每一次动情都伪装作挑衅与宣战,把爱语简化为那句蠢货。尽管我才是那个最大的蠢货,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

      可是我一下一下吻着她的手指和小臂,蠢货。蠢货。

      我说,我爱你,我该死的深爱你。

      她已经很久没说话了,垂着眼睛,舔了舔嘴唇,半晌才轻轻开口:“我也爱你。”

      这句简单的话。从我自己口中说出,和从她口中说出又有什么不同呢?我找不出任何区别。我的身体战栗着。像是被一把锋利的武器贯穿了,那闪着寒光的刀刃划开我的皮肤,分开我的血肉,露出我虚弱的、几乎不会跳动的心脏。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理论上如此,得到的感觉是那么……想要逃离。

      我想推开,我想离开她的阴影,我想头也不回地逃离,我想一切都该死地结束,我们依旧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我就该在第一次轻狂地表露爱意时掐断自己的喉咙。不。什么都不要说了。

      她翁动的嘴唇是最恐怖的利器。我不期待任何回应。但她就是比恐怖更恐怖的东西本身:“凯撒,我……我听得懂。只是不太会说而已。”

      …………………………

      “………什么?”

      她谨慎地压住我的肩膀和腿,似乎担心我会一跃而起,呵呵,她压住的只是一具尸体而已。我:“Von Anfang an oder erst jetzt?(从一开始还是现在?)”

      她更加谨慎地回答:“大概,呃,几年前?”

      我懂了。十几年前。她大喊冷静一点啊!我又不是神童,真的就最近几年!而且我只听得懂百分之八九十!内斯都知道!我冷静个屁,先杀了内斯再杀了洛基!明石爱理努力按住我的手臂,神经病!!此神童非彼神童洛基是法国人啊他怎么可能教我德语!!我跟他也不熟!!!!

      那杀了我吧。
      我闭上了眼睛,连挣扎都挣扎不动了。

      她抚摸我的脸颊,嘀咕道对不起嘛,我没想瞒你太久,错过第一次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但再瞒下去绝对会出事了。

      现在还不算事故?

      她的手从脸颊下滑到脖颈,并没有用力,不耐烦了?我几乎能够幻想。记忆中和想象中,混账老爹的手和我的手重叠在一起,扼住咽喉,她的手也能带来那种窒息感,我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想要看清她此刻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

      明石爱理当然是不会让我得逞的。

      她倾身抱住了我,手臂环住我的脖子,脸颊贴在我的胸口。我能感觉到她湿润的呼吸,起伏的胸腔和柔软的腹部,她完全压在我身上,以沉重的窒息感碾过了记忆中另一种窒息,她不容许我分心。

      我再不分散注意力就要死了。没有任何话题让我贫嘴发散,我从未如此发挥过自己的主观能动力去观察周遭的一切,桌子底下,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好像是、……不对,为什么这么像是○○玩具?

      她捡起来,轻描淡写:“哦。不小心掉出来了。我说了的嘛。真的会很有购买欲。”

      我脑袋都在嗡嗡地响。
      我冷静而绝望地问她:“你是不是唯独没/买///套?”

      几秒钟之间,明石爱理的神情从茫然变为自我说服再变为开朗的笑容:“哈哈。好像是诶。但总有别的办法吧。”

      什么办法。你告诉我有什么办法。

      她说:“——我还买了灭火器。”

      我望着她,见证了一个人渣的诞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9章 《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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