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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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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回忆起来,大概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又捡回在她面前乱说话的习惯。反正她听不懂,要怎么解释是我的事情。
“我要你只看着我。”
“我不确定这是否是爱。我没有过这种情感,陌生到恶心。这到底是恶意还是爱意?”
我的秘诀是只要冷着脸假装不耐烦的样子,语气急促不满,她也就习惯性左耳进右耳出,把所有听不懂的内容当做是我的咒骂,素质不高有些时候确实能够成为一面幌子。但说得太多了还是会引来她的注意,她望着我:“你在……”
我面不改色:“我说你把东西丢得到处都是,把我当成是你的保姆?该死的,一会看不见什么就追着问我,我怎么知道。”
明石爱理:“……”
明石爱理:“哦。”
她说你也没有比我更有收拾到哪去啊,而且你也不喜欢我去你的公寓,我应该也没丢太多东西在你这。
我哑然片刻:“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喜欢你来!是你不让我踏足你住的地方。”
明石爱理用一种令人痛恨的了然目光望着我:“你只是没说而已。每次都表现得像是身上有跳蚤一样坐立不安……你觉得太亲密了么?我知道世界上会有对亲密感过敏的人。”
我:“……你他X每次扒拉我头发都是这种意思?我洗得很干净,呵呵,你要检查?”
明石爱理:“你要求的话,可以哦。去开房吧。”
我:“…………………”
X的。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她脑子里就完全没有关于羞耻和杏需求的版块,说这种好像意有所指的屁话开了房又干什么,亲着亲着摸到大腿上她能一脚踹死我,只准她摸不准我动手是什么规则怪谈?到最后又看一晚上假面骑士?!说出去都能把人笑死。而她用事实告诉我不是的,打开了另一部动画,这次是探案凶杀。
我也没指望她会在打发时间的时候选择营造氛围看点爱情片、文艺片之类的,勾起原始的欲望滚到一起,是庸俗得不能再庸俗的发展。……但也不能一直看动画片吧,我想找到突破口都找不到,怎么找?怎么说?突破在哪里我都看不到。她是不是对我毫无兴趣,还是把我当成玩伴?
我压抑着满腔不满,到底还是跟着看,比起之前的子供向,这次倒是稍微看进去了一点。前额叶缺失的犯人为了追求平静,用电钻在自己和其他人的脑袋上开洞,屏幕里尖叫得凄厉,屏幕外我跟她表情自如,我在她面前压根不用掩饰自己的同理心缺失,她不太在乎这个,因为她自己平常的状态就在无法共情和过度共情之间来回横跳。
她突然转头问我:“你觉得他这么做是因为寂寞发了疯,还是因为发疯才寂寞呢?”*
我觉得没意义。但我说:“无论是哪种结果,他都是失败者。他找不到同伴的。”
你有想过找寻同伴么?她又问。我看着她,心想,我找到了你。明石爱理没得到回答也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其实觉得在其他人身上去寻找相似来确定彼此是件很恐怖的事情。因为“相似”靠近的人,对于“不相似”的容忍度极低,往往不会有什么好结局。我该怎么说呢?毕竟所有的相似都只是暂时的,人和人生都是变化的产物……
我心情复杂:“你是互补派?”
明石爱理看了我一眼,很平静地说:“不。我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派,而你是抓不住重点的笨蛋派。”
她到底哪来的资格说我是笨蛋??
我百思不得其解,明石爱理其人难搞得像是世界级别的谜题,我没有任何参考答案和答错的机会,找人商量……我的视线飘到内斯身上,又很快收回,算了吧他又懂什么,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
被她骂作笨蛋的次数不是一次两次,人前她也不会给我什么面子,说翻脸就翻脸,说爱你也是真的甜蜜和令人猝不及防。这两个定式出现在同一句话里也偶尔发生……
202X年,疫///情爆发,德甲在多场比赛延迟后宣布停赛。在某天起床后,我听见房门被敲响,打开门看到了戴着口罩的明石爱理。*
惊愕和困惑袭击了我。
在我真正说出话前,她先气势汹汹地质问我为什么不接电话!……忘记充电了。因为封//控独自在家的生活很容易就失去时间观念,除了明石爱理以外我也没有需要固定保持联系的人,倒是内斯每天都轰炸我好多条信息。我把手机丢到一边去,忘记了电量告急,只是觉得这期间无人再联系我。然后她就杀过来了。
笨蛋!笨蛋!笨蛋!!她被气得直转圈。真正生气的时候骂街的词汇量也太匮乏了,我心中微妙地觉得有几分可爱,什么也没说就被揍了一拳,在陶醉些什么啊你这个坏东西!她呵斥。
我握住她的拳头:“你不是为了我这个坏东西而来的么?”
明石爱理:“是。我为你而来。米歇尔,在这种情况下独居又失联,我担心你出事。”
“……”我扯了扯嘴角,“你都忘了我是从哪里爬出来的。”
然后呢?你说得像是病毒那玩意能自动识别目标一样。她不高兴地推开她眼中的路障,让我进来,笨蛋。
过去了很久,我也不知道那时她是怎么做出决定又冒着风险赶到的,但她确实付出了一定代价。停飞的国际航班和层层封锁程序让她暂时没办法回国,酒店也关停,就在这种谁也没想带的情况下,我和明石爱理开始同居。
她对此反应良好:“挺好的。这下我不担心你悄无声息地死掉了,虽然你肯定会死在我之前,但起码不要这么之前吧。”
我假笑:“我只比你大两岁,不是大二十岁。而且我的自理能力比你强多了,公主。”
她想了想:“啊?你想当我爹?”
……草。这个脑回路又冷又地狱。
我购置公寓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有第二人搬进来,所以单人床、单人沙发、单人桌。她倒好,什么东西也没带,商场都关闭了,社区会送的物资只有食品和水,指望有生活用品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我基本没有储存备用物品的习惯,翻来翻去,只庆幸她先前落下的东西我也从来没收拾过,勉强能凑合一段时间。
她短暂地在公寓停留,我觉得空间大了,但实际居住到一起,我只觉得空间小了。她原先传递给我的精神压迫变成了物理压迫,她睡姿相当不老实,我早上起来有反应也是再正常不过,倒不是不能在她面前做手工活,只是她笑眯眯地看完全程什么也不说的样子,比我必须灰溜溜地进厕所自己解决的结局要伤人多了,我宁愿在这时选择体面一点。
没过多久她就从沙发拆了个长条抱枕上床——我的沙发!问题看似解决了,实则完全没有。听见她平稳的呼吸,我面无表情地爬起来只看到她的背影,伸手把她怀里的枕头抽出来丢到地上。次日果然又是在手腿夹击中醒来。这个把戏重复到第三天,抱枕拔不动了,她抱住枕头,睁开眼睛幽幽地看我:“枕套都洗几遍哦。”
我:“你也可以不洗。”
她:“那晚上睡觉我抱什么。”
我:“那没有枕头你前几天怎么睡着的?”
明石爱理沉默了一下。
“我没有别的意思。但你硬邦邦的,抱着没有枕头舒服………”
我脑子里某根神经也变得硬邦邦了。她还嫌弃上了??
我还没有嫌弃她大大咧咧没有收拾过分冲动阴晴不定不够性感也不够感性孩子气的疯癫和残忍冷酷无情没有边界感和该他X死的与我的理想型南辕北辙令人晕头转向暴躁无措又无法放手我的!我的——
我说:“胸是软的。”
我面无表情地说:“胸肌是软的。”
“啊?”她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她跟我对视了半天,迷茫地、试探性地把脸贴到我的胸前,不动了。过了会,她断断续续的笑声像绳索一样套住我的咽喉,我无法呼吸了,只看见她露出笑得弯弯的眼睛,亲昵地骂了句笨蛋。
“……Ich liebe dich(我爱你)。”
她停下,这次我不需要她提醒就自己补上翻译:“蠢货。”
…………靠!她真咬啊!!咬完趴在那睁着眼睛装无辜说对不起有屁用。
但到了最后我的枕头还是没能回归沙发,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把出厂时就连在一起的东西拆下来的,她说征求过我的同意——我怎么知道她说的找我借一样东西是借这个!还不如借走我的童/贞!我骂骂咧咧蹲在那里研究了半天,放弃了。
她盘腿坐在我旁边,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这个沙发不够长,坐在一起好挤。等外边情况好些了换一张新的吧?”
因为鸡飞狗跳的同居,我已经很久没去想停赛还有疫//情的事情了,连新买的书都没看几页。换洗衣服不够,她开始找我借衣服穿,过大的领口和袖子松松垮垮堆在她的锁骨和手肘,看得我牙痒痒,实在想咬一口。她说这话,就像是如果没有任何外力困住她也会继续留下来一样。然而我跟她都知道不可能,那为何要给出这种希望?我不会被迷惑第二次了。
所以我含含糊糊把沙发的话题混过去了,她看了我一眼,胸口上的牙印还在隐隐作痛,她什么也没说。
我自觉把她照料得不错,内斯打视频电话过来,却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我担心的不是那方面。那个、凯撒……情况特殊,你们………”
明石爱理听见熟人的声音,从我大腿上爬起来在屏幕中露脸:“是内斯啊!”
内斯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艾琳!……”被我瞪了。“……明石。好久不见。”
她非常自然地把我挤走跟内斯聊了起来,问他最近怎么样有在做什么,自己一个人在家么?猜测多久才能解封,吐槽每天窗户外面重复的广播,有点像是某某游戏,又说想找邻居借条宠物狗出去溜,听说没有正当理由不能出门但遛狗可以,哦对那是西班牙不是德国。内斯很快就败下阵来,一句话也接不住,哼,也不影响明石爱理正常发挥,屏幕对面的人投来了求助的眼神,我不爽地搂住她的腰又挤回来,她说得对,这张沙发太窄了:“你怎么不跟他说,昨天晚上——”
内斯光速说着啊突然想起暖气没关我去检查挂断了电话,我从来没见过他语速这么快。
仗着她听不懂,我说他刚刚在抱怨你太啰嗦了不想聊。是么?明石爱理半真半假地讲,我会伤心的。
你会因为他伤心?我立马竖起眉头。
她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当我没说。我只是觉得,在这里我用不着借任何东西了。”
因为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我心想。有点得意,果然,我把她照顾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