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渐白》七今越

4、坐看行云二

　　她们两个毫不掩饰的对话都让涂然听进了耳朵，自从她继任山主之位，青葙子和龙素二人的争吵就没停过。

　　涂然伸了伸懒腰，顿觉困意来袭，不一会儿凝重的呼吸声伴着呼噜声颇有节奏地传了出来。

　　青葙子和龙素面面相觑，懒得再争吵下去了，一人兴致恹恹，一人强收着怒气。

　　龙素捏了决，带着青葙子飞离了行云峰，拽着她的时候忍不住调侃道：“你要是厉害，自己修炼去，幻化人形也快千年了，连个决都捏不好，倒是有脸说山主，山主才多大啊，她不过是个孩子。”

　　青葙子脸憋红了，此刻却无比乖顺，毕竟从万里高空被扔下去不是说笑的。

　　青葙子是个言出必践之人，说领罚就领罚，就算龙素如何说会替她遮掩，也没能让她改变刚正不阿的决定。

　　她气势逼人，但成果也是感人，清扫了半日只扫动了两片叶子，整个果然福地也只有墨渐白有此佳绩。

　　两人相顾竟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

　　青葙子叹他在此之前逃了不下百次，次次都被逮了回来，因此水阶天天都有他的身影，清扫了三个月才至十六阶，当真是废材无二。

　　墨渐白叹她在废材山主身边，修仙修了这么久，竟还同自己一般，比废材还要废材。

　　墨渐白没有参加新入门弟子的受礼仪式，没有归置到任何一峰，最后被青葙子捡回了行云峰。

　　涂然一觉睡醒发现行云峰多了一人，她上下左右打量了下，随后叹了口气，好歹也是个活人。

　　水阶是果然福地众弟子受罚常去之处，受罚之人自然多有怨气，所以墨小白这一段时日听到最多的就是秃人，又或者是偷人……图人，听了良久才知道他们在唤山主的名字：涂然！

　　就是他面前这个眼尾翘上天的人......

　　涂然长相十分稀松平常，甚至可以说是过目即忘，长相无盐也就算了，关键骨灵更是不济，若不是借助先主骨灵，哪怕是低阶术法她这辈子也施展不了，如此之人坐上山主之位是众人最不能理解却又无可奈何之事！

　　十七年前她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孩，被人丢在了硉行山脚，是门下弟子将她捡了回来，只因她着实太笨全无灵识，便一直在福地中干扫洒的活，那时的福地已经到了砸锅卖铁的地步，弟子分成好几波，卖艺、开药馆、种地……各种维持生计的活都干，可在涂然十二岁时便赚了一大桶银珠，从此福地众人不需奔波劳碌，皆可安心修道。

　　当先山主指令让她继承山主之位，并赐名涂然，所有人皆是不服，但又不能把财神爷送走，无奈让她做了这山主。

　　若她乖觉些，做个名义上的山主，众人也不会如此嫌恶她，据说她为了龙象峰已故长老的五百年骨灵，爬上了首座弟子君万壑的床，最后被首座弟子连人带床打出了屋子，当时不少弟子瞧见她衣衫不整的模样，丢人得很！

　　又说她的钱来路不明，小小年纪哪有什么生财之道，不过是背后有人，想要果然福地上古仙法秘籍，还说她背后之人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油腻男，专习闺房秘术，她小小年纪就被折腾的不轻，所以才练就她这没羞没臊的脸皮。

　　近来又开始传她和魔修有关，说她仙修骨灵不见长进，缘因她乃是天生魔修，为了混入仙门，毁了根基，而她的目的是要找寻上古唯一的神者……

　　总而言之，这个山主就是个品行恶劣，劣迹斑斑，班门弄斧，浮花浪蕊……这样的一个人。

　　墨渐白这些时日听多了山主的‘光荣事迹’，若不是青葙子欺瞒他，说带他去个好去处，他死也不会来这个行云峰。

　　他小声嘟囔着：“我听说没有归置的弟子可以自行选择留在何峰，我想……”

　　涂然瞪大了眼睛，什么？她还没嫌这小子无才无德，他居然敢挑起峰头来了，而且还是当着她的面，此番羞辱叫她如何忍下。

　　“你看我们行云峰人杰地灵、钟灵毓秀？”涂然抢先一步说道，虽然此人不济，但总比没人强啊，难得还有人肯踏上行云峰，除非横着抬出去，否则定不能让他走，今日之气，待他留在行云峰，日后再慢慢报还不迟！

　　墨渐白四下一望，东边一座山脉挡住了阳光，南边那座峰头云雾缥缈仙气萦绕，西边那座五光十色植被茂盛，北临那个黑不隆冬的山崖阴气森森，四周的山峰皆高过这座，此处就像个盆地一样，密不透风阴嗖嗖的，这叫钟灵毓秀？再说人吧，偌大的山峰只有三人，其中还有两个废材，这叫人杰地灵？

　　涂然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圈，尴尬地笑出了声，确实不太有说服力，很快她又计上心头：“你去别的峰，凤尾都轮不上，只能做凤尾上的尘！但是你在行云峰，别说鸡头，你就是行云峰的头！”

　　果然墨渐白露出了会心一笑！

　　行云峰不是天生低别的山峰一头，相反它乃主峰，曾经的它高耸入云天山共色，仙草灵药物华天宝，但是仙山都是靠仙灵支撑的，先山主涂遮身陨之后，行云峰肉眼可见的一日低过一日。

　　行云峰居正中，果然福地山主之所，由十六座中殿环大殿层层依次座落，大殿名为集灵殿，碧瓦青墙流光溢彩，满眼的富贵色。

　　东面是福地弟子最多资质最平的松秋峰，掌事宣三微主管福地上下一切事务，长老宣酩掌戒律。

　　南边是君万壑所在的龙象峰，弟子不足百名，皆是福地出类拔萃的人才，素有福地之光的美称。

　　西境乃是郁云仙叟的坐守峰，据说仙叟是这果然福地唯一历经灭世之祸的半仙，却至今未能修炼成仙，按他自己所说，不是不能而是不愿，他曾亲眼见到仙神陨落的天象，从此只道半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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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葙子领着墨渐白往他住处去，这些日子一直住在松秋峰受罚弟子住所，是在半山腰处临时搭建的屋子，那个屋子已经好过他在清泉镇的住的茅草屋，虽然是受罚弟子住所，但屋内有一张木质横铺，可以容纳十几个人同时躺下，每日受罚的弟子只有那么两三人，所以他可以尽情翻滚，舒服得很。

　　虽然想过山主大人的住所理当华丽，但没想到会奢华至此，五彩斑斓的黑珍珠随处镶嵌在汉白玉雕栏上，雕花石栏杆上的瑞兽不像镇上有钱的财主家只有刻出了大概，有的像狗有的像蛇就是不像瑞兽，而此处的瑞兽便是活生生的模样，似乎给活气就能腾飞九天，墨渐白细细摸过纹路，手心竟温热了些，他一晃神，好似看到瑞兽在与他眨眼，他吓得猛收回了手。

　　青葙子掩面一笑：“别怕！不是真的，不过是粗浅的障眼法，你现在骨灵未修，自然识破不了。”

　　“姑......姑娘！”墨渐白说快了，差点咬了舌头，他见过的女子本就不多，眼前这位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美，缃色的薄纱发带落在肩头，卷起的几缕发丝轻轻抚过她的脸颊，让人心扉萌动。

　　“唤我青葙子吧！在行云峰上不必与我客套，有什么需要尽管与我说，”青葙子在一座殿前停了下来，“我们行云峰上没有外人，平常扫撒的活都是我｜干，今后......”

　　“我来！”墨渐白一口应承下来。

　　“你？”青葙子憋住了笑，“这么大的地方，你确定你一人能干得完？还是我同你一起吧！”

　　墨渐白讪讪地挠了挠后脑勺：“今后青葙子姑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此处是北渊殿便是你今后的住处，我得空才会来收拾，怕是落了不少灰，且辛苦你自行收拾一下，至于吃食我们向来是自己动手，便是山主也不例外，我原身是一株青箱子，日晒饮露便能活，所以我从来不做吃食，而龙素向来飘忽不定，此刻不是在松秋峰，便是在坐守峰，她吃百家，所以你也不要指望她，倒是可以和山主搭个伙！”

　　墨渐白想到那张油腻腻塞了满满的嘴脸，一阵恶心翻涌：“不必了，我自己先瞧着弄。”

　　青箱子瞧着他是个挺省事的人，莞尔笑道：“日后我们同住一个山头，理应互相照应，我住在山主集灵殿旁的侧殿，有事你可去那处寻我，我们这没有什么大的规矩，只是每日亥时到第二日卯时不可在行云峰上到处乱晃！还有切记不可去北崖，那里邪风鬼祟，弄不小心便会丢了性命。”

　　墨渐白光顾着惦记着方才青箱子的笑，她说的一通，他只听进了只言片语，若这一幕让涂然看到，她肯定会明白什么叫春意萌动像发｜情的狗！

　　青箱子果然所言非虚，偌大的北渊殿内除了青玉果盘上黑掉了的烂桃，再没别的吃的了，他将殿内的灰尘清扫干净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突然脑海中冒出了方才想象的那个满嘴油光手拿巨大的蹄膀啃咬的画面，刚刚还觉得作呕，此刻倒觉得有点香有点可爱……

　　他赶紧甩了甩脑袋，腿脚却不听使唤地往集灵殿去了。

　　在殿外，他慢慢伸出了半头望着殿内的情况，只见山主一人坐在侧案边，案上摆着几盘精致的菜，虽然距离很远，但也能瞧见颜色纷杂，这诱人的香味直勾着肚子里的馋虫叫个不停，忽然他看到山主对面多置了一副碗筷，这明显就是为自己备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