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渐白》七今越

10、浮生离絮

　　第二日，月下楼并未出现，这倒是出乎了涂然的意料。

　　龙素一通骂骂咧咧地回到了行云峰。

　　涂然不用问也知道，定然是龙象峰的人一边倒地站在望月那边，自己这个山主又被骂得一文不值，涂然都习惯了，还能安慰龙素一二，让她且宽宽心，毕竟大家骂得是自己，又不是她龙素！

　　龙素一听，觉得涂然说得甚是有理，顿时一扫阴霾，欢欢喜喜地扒拉各种吃食去了。

　　徒留涂然一人叹息……

　　等了好几日都不见月下楼靠近，四日后突然在百里之外消失了，无影无踪！一直等试炼大会的日子到了都没出现……

　　来了又走，这其中到底是何缘由，涂然来不及细想，眼前还有还有更加棘手之事。

　　明日就是骨灵试炼大会，按照惯例涂然在行止殿宴请众人，她居正中首座。

　　左侧上座第一位是玉霄宫宫主朔光，玉霄宫是除了果然福地之外弟子最多的门派，声名煊赫的修仙大派，门下弟子多在人间历练，斩妖除恶，骨灵不容小觑。每次骨灵试炼果然福地都是险胜之，这次朔光亲自前来，看着像是稳操胜券之态。

　　在朔光旁的是东海居来言岛主之子言河，岛主言傲来在采千年蚌珠的途中，便由其子带领一众弟子前来，言河斯斯文文长相秀气，和一旁的朔光相比气势上弱了很多，但举止进退得宜，颇有乃父风范。

　　之后是星移派掌门萧典，他还是带着斗篷，不过将面具脱了下来，大口吃肉喝酒，假装不在意旁人有意无意扫过来的目光。

　　萧典之后是落梧谷谷主空岷，摸约三十岁左右，带发修行，一脸阿弥陀佛，杜绝世俗之欲的模样，只是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身旁的听音阁阁主乐丝竹身上，显得他并不是那么四大皆空。

　　乐丝竹，不知为何，总觉得她今日比前几日里见到的要娇艳几分，朱唇皓齿，莹白如玉，发髻上一朵晚海棠衬得她愈加婉婉动人。除了妆容，还有其他不同之处，涂然来不及细瞧就被一旁的哄笑打断了。

　　三生殿门主林染，涂然是第一次见，畏畏缩缩一点一派门主该有的气势都没有，四处张望，别人做什么他也依样画葫芦，别人敬酒他也敬酒，别人感谢他也感谢，却只学到了形，不懂别人的意，惹得旁人一阵哄笑。

　　最末位是九樾山少主第五玄，明明生得那么好看，却像个透明人一般，除了涂然无人在意他的存在。曾经的人间第一仙山，沦落到最末等的位置，也是可叹可惜！

　　右侧上座依次是郁云仙叟，宣三微，宣酩，君万壑，龙素。

　　墨渐白和青葙子还有其他要员弟子在下座，处于他们之后。

　　涂然扫视了一圈，还是这些个歪瓜裂枣，也不知此次试炼，能不能挑选出骨灵超凡者。

　　几百年前的骨灵试炼大会是一甲子一次，慢慢仙门势弱，改为十年一次，到了百年前已经是六年一次，涂遮任果然福地山主之时，正式改为三年一次。毕竟修仙长寿者越来越少，若不趁着年青力壮，怕是很难挑选出人才。

　　九大门派除了月下楼还有浮生花的门下未到，一般说最后出现的都是压轴出场。

　　果不其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个十岁左右瓷娃娃般的可爱小孩，他（她）长得十分好看，招人稀罕，但一开口说话，却跟可爱的外貌有些格格不入：“你下来，这个位置我来坐，”他指了指涂然坐的主座，好不嚣张道。

　　七大仙门的门主阁主们纷纷瞧热闹般看向涂然，想要看看这个名不副实的十大仙门之首的涂然山主，如何应对一个小孩的挑衅！

　　他们谁都不服涂然，但要他们去跟涂然争，却也是万万不愿的，好像和涂然一较长短是莫大的耻辱。不争不抢，遗世而独立，方显高雅之态，然心中早已巴不得涂然赶快从仙首之位上滚下来。

　　“没有礼貌，你家大人没教你规矩吗？”涂然轻声轻语道，毕竟堂堂的仙首不能真的跟孩子一般计较。

　　“涂遮没教过你尊老爱幼吗？我当涂遮的祖师爷都是够格的，你有什么资格同我说话……”

　　他话还没说完，龙素上前一把将他拉进怀里，按在自己的胸前：“我们山主最是爱幼了，小孩子就不要在大人的面前嚷嚷，来姐姐带你去吃糖！”

　　阿万双手扑腾了好一会都没挣扎开，反而被龙素提着带回她的座位，阿万的脸憋得通红，坐下后才挣脱开女子的怀，还没张口，一枚甜果便被塞到嘴中，淡淡的甜，微微的酸，很是可口……明明心里喜欢得不行，面子上还是一脸嫌弃，他生得极可爱，一个白眼不凶反而一脸萌态。

　　龙素觉得他可爱得紧，又将他搂在怀中，狠狠香了几口，小孩一脸嫌弃地猛擦着脸，下手也狠，脸都擦红了。

　　涂然盯着那孩子看了几眼，长得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眼神却过于凌厉了，那孩子对上涂然的目光，半点也没有闪避的意思，竟还有些嘲讽在里面，涂然没好气地冷哼了几声。

　　这时两名弟子将一男子押进殿来！

　　宣三微不悦道：“山主正在宴请贵客，福地俗务待宴后处置不迟，你们俩是哪个峰的弟子，这么不懂规矩。”

　　两名弟子面色从容，举止有礼道：“回宣掌事话，弟子乃是龙象峰座下，此人在黑玉峰结界处鬼鬼祟祟，现已被弟子拿下！”

　　一听是龙象峰，宣三微脸上缓和了下来，一听此人是在结界处被捉拿，脸上神色黑沉了下来：“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黑玉峰结界处？”

　　众人将目光落在男子身上，只有方才那个小孩自顾吃着面前的甜果，但眼神中微不可查的露出一丝轻讽。

　　男子一身月白纱外衫，绣着霜色絮花暗纹，细瞧之下，眉眼俊朗，神色清冷，他无需逼视，便已给人无形的压迫，有一种俯瞰万物之感。他没有回答宣三微的话，像是没听到般，也像是根本没将他放入眼中。

　　涂然一见到眼前的男子便呆了，众人早已习惯这个无德无行的山主，一见好看的男子就会双目失神，现在哪怕她有再逾矩的行为，大家也不会讶异。

　　“咳咳”，过了许久，青葙子实在看不下去了，出声提醒到。

　　涂然这才回过神来，轻声问道：“你是何人？”

　　男子冷声笑道：“浮生花离絮！”

　　离絮二字像惊雷一般炸响了沉朽的大地，众人炸开了锅般的议论了开。

　　“离絮！”朔光第一个大喊出声。

　　“怎么可能是离絮？”

　　“当真是离絮？”

　　“就是将妖神的元灵封印在鬼树中的离絮吗？那个传说中的离絮？”

　　“离图唯一的徒弟离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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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里，墨渐白终于懂了大家为何如此震惊低声感叹道：“上神离图的徒弟？那他岂不是很厉害……可是龙素明明说是离图自封元神在鬼……神树之中，怎么在他们口中变成被徒弟封了元神呢？”

　　青葙子用手抵着唇前，示意他不要出声。

　　朔光道：“笑话，我们都不曾见过离絮，你说是便是了？”

　　“你信不信我都是离絮！再说你不信与我何干？我是不是离絮，与你又有何干？”

　　朔光差点被他绕晕，感受到他言语的不客气，自己好歹也是一宫之主，面子上很难挂住，但若真是离絮自己铁定讨不到好，衡量再三，只得一甩宽袖忍气坐了下来。

　　行止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涂然如坐针毡，她乃是主，这僵局自然得由她打破，她哈哈笑了两声：“即使离上主许久未出山，想来也不会有人假冒他。”

　　她顿了一会继续道：“毕竟没有谁愿以离图的徒弟自居！”

　　“欺师灭祖！无情无义！”偌大的殿中冷冷冒出了一句，众人回头，正是坐在最末座的第五玄。

　　居然有人当众维护妖神，最先跳脚的不是被骂的离絮，反而是宣三微：“离上主大义灭亲，天道为证，不像你们九樾山一众，不知悔改！”

　　“没错！仙界之耻，居然还有人替仙界之耻说话！”

　　“若不是那妖神，世间怎会变成如此，魔宗当道，仙门被百般凌辱，人间哀鸿遍野，天道伦理尽丧，这哪里还是世间，分明是炼狱！”空岷道。

　　“她留下那棵鬼树祸乱世人，说她是妖邪也不为过。”

　　“听说千年前离图诓骗了离絮心爱之人，替她守阵，最后离絮心爱之人也丧生在了那场灭世之祸中……”

　　涂然刚刚闷下的一口酒险些呛到了自己。心爱之人？她偷偷看向离絮，那个像冰山一样的面容，没有起任何波澜，涂然才稍稍心定，心爱之人……怎么可能，离絮的心爱之人怎么可能是个男子。

　　离絮突然眼眸一抬，眼瞳如琉璃般闪过一道光，他好像看穿什么般直直盯着涂然。

　　涂然被他盯得心中直打鼓，却还一本正经道：“今日饮宴是为了明日的试炼大会，至于其他，待到会后再议不迟，试炼大会之后，十日法经会还望诸位不吝指教。”

　　离絮像是被什么勾起了更大的兴趣：“我提议加点什么作为这次骨灵试炼第一名的奖励，不知涂然山主意下如何？”

　　“好！那我便添一添彩头，万年玉魂，清心魔，护元神，乃是上古之物，对于修行大有助益，众人以为如何？”

　　大多人都满意点头，唯有一人言道：“不妥！”

　　众人看着离絮，心想此人太过贪心了，万年玉魂都不够做彩头，他想要什么？难不成要涂然的山主之位？

　　“修行还是要靠自身，根基才能稳固，若是借助外物，一旦脱离，之后的修行怕是会事倍功半，如此倒是会辜负山主赠玉魂的美意。”

　　“那你觉得何彩头比较合适？”涂然道。

　　“听闻当年离图留下万卷藏书，就在行云峰上，不知山主可否同意，让第一名阅览藏书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