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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天鹅湖(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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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郁乐第一次没立刻躺倒,而是走到窗前。窗子不大,长四英尺,宽约二英尺,往外望去,二楼的高度跳下去问题不大,只要能打开,一个成年男子努努力不是出不去,郁乐没急着开窗,又四下观察起来,窗台被擦拭的很干净看不出任何被攀爬过的痕迹,凑近看陶瓷把手也是光洁的,真不是从这儿出去的?
跟着感觉,郁乐往窗户上哈气了几口气,最终在内侧靠下部的地方,找到了只剩下半枚的指印,小心用袖子擦了几下,发现这枚指印纹丝不动,证明它确实存在外侧,一个正常人不可能在室内触碰到的位置,这位彼得兄弟倒挺有本事。
存疑的事情只剩最后一件,明天下午就能得到答案,郁乐洗漱完躺在床上,从口袋里翻出下午叶菲姆药罐里顺来的药片,小心的用指甲刮下一点,尝了尝,将剩下的装回口袋。
看了好一会儿下午从展板上顺回来的双人合照,才又起身把它放回柜子里彼得自带的行李包内,回床睡觉。
再睁眼时,又是眼熟但和他睡着前完全不同的场景。郁乐看着眼前真实的场景,用力的掐了一下自己,怀疑是自己睡晕了头。战斗民族连做梦都是套娃么?
并没有真实的疼痛感,这梦虽然不让他醒来,但也不愿意花点力气多忽悠他一下。
打量自己目前所处的环境,洁白的衣柜,散发着淡淡新漆过的气味,同色系的公主床……这是阿加塔的闺房?!
浅色的睡裙和搭在肩上微卷的长发,郁乐一下从床上弹起来,冲进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美貌的自己,张了张嘴,发出清脆的声音“这他妈是我?”
用了点时间接收自己的新造型,郁乐推门出去时,能隐约听到楼下刻意拉低音量的交谈“还不吃饭么?”“孩子难得回来一趟,在外面辛苦了,让她好好睡,你饿了自己吃点面包垫垫。”
这房子似乎恢复正常了。郁乐来到一楼,学着照片里阿加塔长摆出的神态和叶菲姆夫妇打招呼“妈妈爸爸早安。”
时间应该已经接近中午,瓦列里看了眼手上的腕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被叶菲姆悄悄的扭了下胳膊“我最亲爱的小天鹅睡得好么,是爸爸声音太大吵醒你了么。”说着又瞪了瓦列里一眼。
瓦列里张了张还含着面包的嘴,举手投降。
手里被塞进餐具的时候郁乐飞快瞥了眼不远处的座钟,没看清具体时间,但明显三根时针指向着截然不同的方向。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饭后郁乐表示想要出去转转,瓦列里试图陪同,被拒绝后也没多挣扎,只让她多穿点衣服早点回来。
看了眼屋外的天气,雪已经差不多化了个干净,郁乐想了想没动身上的衣服,只是加了件大衣,检查完整个房间与他所处的时空有什么不同,顺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个手机。
裹着大衣站在屋外他所住客房的正下方,郁乐先检查了屋体结构,确认除非彼得有着和瓦列里类似的体格,不然别想全须全尾的从窗子里逃跑。
现在的时间线暂时不能确定,但根据身体健全的四肢,意外还没有发生,究竟是什么导致与第一天正常入睡不同,而是把他带来了这个时空,药片还是照片,现在纠结这些没有意义,郁乐只是在脑海里短暂的闪过这个念头,就开始思考更重要的问题。
来到这里他需要做什么,帮助阿加塔改变命运?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日期,正是1977年6月12日。
老式的按键机功能不多,更没有什么密码,郁乐翻了一会儿,没看见特殊的信息,叶菲姆夫妇似乎没有手机,联系人那栏只有并没有他们的备注,有个叫家的固定号码,但通话记录并不是很多,通话与短信最多的,是另一个叫安娜的姑娘。
郁乐对她有印象,下午翻到的信件里,阿加塔的学生数次提起这个名字,应该是关系很不错的朋友。思索片刻,郁乐决定先等等,不急着打电话试探。把手机收起,朝着下山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个多小时,已经能听见山下偶尔汽车路过马达转动的嗡嗡声,仿佛所处在真实世界,没有任何东西阻碍他离开,郁乐反而叹了口气,随便挑了干净的树倚着坐下,休息了半晌,看来离开的关键还是在房子里。
再一次回到屋子里,叶菲姆夫妇还在楼上午休。
玄关的展板上已经被照片贴满了,但还没有堆叠起来,郁乐一眼就在其中看到了被他留下的合影,被单独钉在一个角落。
拿下来一看,背后的字迹还没被抹去,是不算稚嫩的笔记:最好的朋友 安娜。
郁乐没迟疑就将这张照片塞进了口袋,在屋子里转悠了会儿等待夜幕降临。
一连两天过去,都没有发生任何异常,郁乐好像真的成了阿加塔,像个久违归家的女儿般和父母度过了其乐融融的两天。
被瓦列里夫妇开车送至城内车站的时候,正是6月14日上午。
没等他头疼直接请假不去排练是否能逃过此劫,下了火车,郁乐便发现四肢开始不受自己控制。
“阿加塔”掏出手机,熟练的拨通了一个号码,在车站门口等了一会儿,冲着一辆疾驰而来的车露出了并不是刻意卡在某个弧度,而是发自内心的笑。
郁乐感觉自己好像突然站在了上帝视角,从观众的角度看着阿加塔的生活。
看她熟练的上车,和开车的女生熟练的交换了个拥抱,进入剧院熟练的换好服装,在舞台侧方等候上场。
轻快的音乐响起,一队队穿着不同舞服的姑娘轮番上场,在台上变幻队形舞动身姿,用舞蹈讲述故事,虽然对舞蹈没什么了解,但郁乐还是在最佳观影位置欣赏起来。正看的高兴,突然毫无防备的被拉回了阿加塔的第一视角,一低头发现阿加塔的脚尖正踏上舞台。
郁乐没学过跳舞,感受着身体明明不受控制但却跟随着音乐以极为规律的方式进行某种律动,是极为奇妙的体验,享受了没一会儿猛然意识到了不对劲。阿加塔的身体,也就是他目前意识所在的身体,正握着一根悬挂在房梁某处机器上的白色纱织品,随着白纱的上拉,整个人逐渐旋转着离开地面,所有重量都被压在右臂和白纱上。
停下!快松手!现在松手还有救!身旁其他的舞者仰头看向天空,看着一只美丽的天鹅小姐绷紧四肢依偎在从天而降的白纱上慢慢升空,再近些的能看见阿加塔的脑海逐渐冒出的汗珠反射着顶光。
郁乐拼命挣扎,然而即使他竭尽全力,身体还是完全不听从指令,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随着音乐节拍的渐快,行至高潮,在空中最高处摆出了垂死天鹅生命凋零的美丽模样。
郁乐好像听到了滑轮松弛的声音,阿加塔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视线稍微偏移看向高空,眼睁睁看着升降机器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绳索咻的一下失去了控制,白纱滑落,人也从高空坠下。
这种明知道将会有灾难降临,但却只能看着悲剧再次重演的感觉比刚刚有人操控着他的身体跳舞更加奇妙,郁乐确定自己再怎么努力都是白费,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慌乱中他似乎瞥到其中一个最快朝阿加塔下坠处冲来的身影穿着和她一样的服装,整个舞台上这个服装的天鹅只有四只。
郁乐一醒来,就知道自己是在医院的床上。嗅着无孔不入的消毒水味,下意识皱眉头失败,这才反应过来,他还和阿加塔保持着通感,没有操控身体的权限。这会儿阿加塔闭着眼,他眼前甚至都是一片漆黑。郁乐小时候因为较之常人过分敏感的听力和嗅觉,曾在医院住了不短的时间,对这地方实在没什么好感。
环境的因素还是其次,下半身传来的疼痛,和内心涌上一阵阵的不安惶恐,让郁乐更加不适,沉下心略一思索,郁乐便意识到,现在不只外部认知,他的情绪在逐渐与阿加塔的内心情绪相通。
目不能视,听力似乎就更加敏锐,没多久郁乐从门外急促忙乱的脚步声中剥析出一种熟悉的声音,是个带着焦急和担忧的女声“她怎么样了?到底什么时候能醒?”
“没有伤到脑子,人的安全是可以保证的,只是,唉”一个更加沉稳声音安抚道,说着重重叹了声气“复健好的话,不会影响正常行走,但想和以前一样进行高强度的舞蹈训练怕是没希望了。人脑有自我保护机制,她可能也是一时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所以还没有醒,再让她缓缓吧。”
又等了一会儿,没再听到说话的声音,伴着开门声人坐在了床前凳子上,握着阿加塔的手。摩挲了几下,缓缓道“阿加,你永远是我心里最美的天鹅,快醒来吧,我好想再看到你美丽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