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少女心事 ...
-
走到大街上雨已经不下了，她便进了靠街的一间书店。
书店老板儿子在柜台打游戏，陈恩仪径直路过，朝着书籍区去了。陈恩仪从书架上挑了两本书，《枕草子》和《情人》。
她打算花几个午休看完。
她找出耳机给自己戴上，歌单从《爱在西元前》走到《反方向的钟》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伸出来在她搁置在桌角的《情人》硬壳封面上轻轻敲了几下，那只手骨节分明且白皙。
陈恩仪慢慢抬头，果然，还是那双温和好看的眼眸。
少年好听的声音轻轻念道：“情人。”
他念“情人”两个字的时候还带着点苏白那种软绵的感觉，加上他本身的声线让这两字别有味道。
他莞尔一笑，摘下耳机，陈恩仪隐约能听见，又是《反方向的钟》。
少年：“怎么，陈恩仪同学在等我吗？”
陈恩仪一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特别高兴地笑着，眼尾弯弯，好不温柔。
“是你告诉我的呀！”
闻言，她视线下移就看见那只修长的手不知何时翻开了她的《情人》，扉页上有她写的名字。
“陈恩仪同学的字，真是很好看呢。”他微弯下腰，俯身作仔细欣赏的样子。陈恩仪感觉尴尬脚底生，她实在受不了这样子，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伸手啪地盖上《情人》。
“你来，做什么？”她仰着脑袋问。
“我来，写作业。”他微笑着模范她的语气。
陈恩仪摸着自己的腿，犹豫着要不要起身，一想到借过人家的伞也不好让人家尴尬了。
“没想到啊，陈恩仪同学还给我留了VIP座位，真是倍感荣幸，陈恩仪同学真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优秀践行者，值得表扬，值得表扬……”他感慨似地说了一大堆。
陈恩仪忍着不翻白眼，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自己最喜欢的靠窗位置空出来，留给一堆空气。
“值得表扬一朵小红花。”
她站了起来让位置，有些气鼓鼓地说：“小学生才要那种东西。”
他一挑眉：“谁说的，我幼儿园的时候老师才这么奖励。”
陈恩仪没反应过来，一回味才发觉不对：“你才上幼儿园呢！”
他又笑了起来说：“不对不对不对，你顶多三年级。”
“那你呢？几年级？”
“我当然是高中毕业班了。”
“是幼儿园的毕业班吧。”陈恩仪揶揄。
他不再反驳，失笑不语，好一会儿只憋出一句“行，大朋友不和小朋友斗”然后又转而摘下一只耳机询问：“听歌吗？”
她用力一点头：“听！”
接下来的连续几天，少年每天都来。
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一起听歌，然后个干个的，互不干扰，偶尔有几句交流，其他时候都是沉默，但陈恩仪却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好像这样应该相处方式就很自然，恰到好处，如行云流过一般，很舒服。
有时他会借她的书看，有时他会教她数学题。
陈恩仪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和一个不是很熟的人如此洽谈，她从不和异□□流，但少年一出现，就不一样了。
有些人就是很特别，他一出现，你连他出现的方式都觉得不一样，因为他真的很不一样。
一切都是这么的美好，一切都是如此的恰到好处。
语文晚自习考试，陈恩仪感觉这绝对会成为她写的最烂的作文了。
没有之一。
这次作文给了一个寓言故事，小鸟依赖于大树给予它的好，却因为对大树的依恋和大树时常让别的鸟栖息而陷入矛盾。
小鸟说：“我以为它对我这样的好，是不一样的，可它也会别的鸟停留、歇息，那我就不够特别了。这让我觉得，之前的快乐，不过一场错觉。”
陈恩仪随手开了个头，心里却烦乱地想着少年。
不过一场错觉……
“哎，你怎么了？同桌转着笔的手突然停下，笔掉在桌上。
陈恩仪一脸疑惑。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陈恩仪傻眼：“你说……什么呢。”
“不是吗？那你怎么这几天乐得跟个傻子似的，今天又扁着个嘴不说话。”周倩凑过来小声地问。
陈恩仪感觉脸皮外面一层都在发烫，她小声回：“才没有。”
“不可能。”
“为什么，这么说？”陈恩仪感觉自己解释不清楚，又忍不住问。
“不是，特明显，你自己没感觉吗？你最近老是发呆，时不时傻笑一下，还喜欢没事看一眼门口，好像等谁似的。”周倩忍不住笑了。
“老实说，是不是有喜欢的男生了？”周倩抬抬下巴，一脸我明白。
陈恩仪沉默了，就像《飘》中说，爱来临的时候不是所有人都能明白。但她之于少年的情感，真的达到喜欢的程度了吗？真的不是暧昧上头吗？她不明白，她从很小起就不大有男生会和她接触，习惯性的她避免和男生接触，所以突然遇上一个愿意和她交流，且与她同频共振的男生，她分辨不出这是书里所谓的喜欢，还是单纯的对异性的那种好感。
毕竟少年人啊，是很容易想多的。
而女孩子呢，又是很容易多想的。
白天在扫校道清洁区的时候，她看见了少年。
自那次借伞以后，陈恩仪在午休之外的时间就很少遇见他了。
少年手里拿着巴掌大的单词本，耳朵里塞着无线耳机，依旧是熟悉的白衬衫，笔直的黑色牛仔裤。他一只手捂着耳朵，似乎是有意无意的在提防老师。他在石凳边的长道上来回踱步，低着头，口中不停念叨着什么。
巧得很的是，这时陈恩仪也带着耳机，歌单正好排到《反方向的钟》，她总觉得他们和这首歌，好有缘分。
她有些欣喜，下意识地开口要喊他的名字，但当陈恩仪张开口的那一刻，她感觉喉咙眼忽地被塞入一团棉花，她干张着口，发不出声音。
原来她一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她连少年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时常少年少年的想着他，就好像这就是他的名字，好像他成为了一本书里的人。
可他的名字是什么呢？
她有些失落的视线下移，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这算什么喜欢。
这时，忽然眼前闪过一个明媚的亮色，她抬起头。
一个穿粉色卫衣，白色阔腿裤的女生小跑到少年面前，她扶着胸口喘了一会儿气。少年一见到她，立马摘下耳机，浅浅微笑着。
他拉着女生的胳膊，询问了几句。
女生没说话，直接递出了一封信，一封粉色的信。
少年笑了笑，眉间仍是没有一点恼色，轻轻摇头，似乎是拒绝了。
而女生也仍旧笑的大方，将信揣回兜里，又说了几句，少年伸手揉了几下她脑袋。
看到这里，陈恩仪已经没有办法往下看了。她感觉鼻头一酸，又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囧样，更不想被少年看到自己的窘迫。幸好她泪点高，没有眼泪。她拿扫把往地上用力戳了几下，然后提着扫把走了。
那边的少年向这边看过来，心里奇怪，好像刚才看见了谁似的，胡思乱想了一下，他又带上耳机低头背单词去了。
这件事陈恩仪反复想了很久，由于心里的尴尬，于是连续四天，她都没再去教室午休。也许是因为她的故意规避起效了，在校园里也很少偶遇少年了，有的时候看见了就远远躲开，时间久了，让一切回到了她遇见少年之前的日子。
但这一切都令陈恩仪纠结，苦恼不已。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
“陈恩仪同学，你在发什么呆？”
陈恩仪一时没反应过来。
老师继续说道：“上我的课你就是这样的态度？不要以为成绩好一点就可以这样不听课，并且你的数学成绩也不是很稳定，自己心里要有点数。”
“好了，别发呆了……上去演板。”
她吓得慌手慌脚站起来，教室里不大不小响起一些嬉笑声，这让陈恩仪更加脸红，她小心地瞟了眼数学老师。
其他人都用看戏的目光盯着陈恩仪，有个男生小声跟同桌说话“她肯定不知道老师讲哪里”，其他人心里差不多也是这样想的。
数学老师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地说：“98页，倒数第二道。”
陈恩仪低下头慢吞吞走上去，忽地听见有人说“走开快点啊，走快点行吗？”，她不自觉走快了一点。她性子温吞，做什么都慢，板书字也是一笔一划慢慢来，这是她的习惯。突然清脆的下课铃响起，她不免慌乱了一些，她感觉老师在台下盯着她，同学们也都不耐烦的盯着她这只慢吞吞的乌龟。
有什么办法呢？她就是做不快呀。
果然，身后隐约有人窃窃私语。
“啧，她怎么写这么慢啊，我想上厕所啊。”
“能不能先下课啊。”
“字写得有多好看啊，还得全班等她，都下课了。”
似乎数学老师也不耐烦了，他把教案搁在讲桌上说：“黑板不用擦了，下节还是我的，题目留着下节讲。”
老师一走，在教室里坐的学生也就一哄而散了。陈恩仪还没写完，这道题确实不简单，本身数学就是她最烦恼的学科，临场解起这道题来，实在吃力。
陈恩仪感觉有人撞了自己肩膀一下，她偏头看了一眼，那个女生用口型骂了一句，就勾搭着两个马尾女生的胳膊出去了。她捏着用粉笔头重重点了一下黑板，留下一个白点。突然，一只手将一张便利贴贴到那个白点上，她看了一眼，是她同桌——周倩。
周倩轻轻拍了拍她肩膀说：“快点写吧，我去上厕所了。”
陈恩仪看着那张纸上完整的解答过程，心想，果然，也只有周倩这样的人才会交到少年那样性格的朋友吧。
而她这样的人也就只配伸手摸摸他们身上的光，然后退回阴暗的角落。
为了躲着少年，她已经有一段日子没去教室午休了。
下周就要月考了，她打算把《枕草子》看完，也算放松了。另外当然有一部分少年的原因，她想，哪怕不把少年当做心上人，就把他当做知己好了。她实在忍不住这种人的折磨，她想见一见他，一会儿就好。
陈恩仪小心走上台阶，她蹑手蹑脚，将门推开一条缝隙。她从缝隙中寻找少年的身影，结果那满怀的虚无的希望，落了空。她才失望的走进这个没有少年的教室。
没有也好，免得尴尬。
是啊，他又不是没有自己的班级，怎么会每次都来朋友的教室，真是自作多情啊。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少女心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