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污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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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诗被选进了校刊。是一首情诗。
我看着它发呆。曾经很满意的诗稿，现在被印出来公之于众，我却觉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我觉得我的诗在其他人的文字中间像是鱼目混珠，粗野又丑陋。
太直白了，要是被他看到了怎么办？
算了，看到就看到吧。顶多更讨厌一点，显得我更自作多情一点。
大不了公之于众，反正他也不想知道我喜欢他。那么，就算人尽皆知，只要他愿意装聋作哑，我就可以一个人去面对我最恐惧的事情。
那些人根本不知道诗里的“你”是谁。至少我可以当做他们不知道。
而他可以被我保护在身后，做一个别人眼里不幸的受害者。
我可以保护他。尽管他也许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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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芝说，“我一生只做两件事，爱你和写诗”。
我比叶芝幸福。我做这两件事的时候，轨迹几乎是重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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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诗。写诗。写诗。
不过不能让他发现。至少不能让他读我的诗。他不喜欢。
但如果不让我写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干什么了。
写诗。写诗。写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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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受不了了，我要走读。
妈妈在与学校一墙之隔的校舍里租了一个小小的、地板上有着去不掉的油垢的房间，我上学的时候，她就跟我一起住在那里。
校舍的小院子里可以听见学校操场有人在打闹的声音。这说明我虽然走读，但仍然离他不远。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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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数学好差。可他很好。
改一下主语，他的数学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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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一个跟以前和以后一样的周日，我返校。不过已经记不清是多久以前。我就没有再早到过，也不再有从他身边走的理由了。
走到座位上的时候，我发现坐在我前面的杨温葶桌子上摆着一杯奶茶。她脸上的表情和当初薛璨拿到感冒药和薯片的时候的表情如出一辙。
我有些好奇。带着一点调侃问她，这是谁买的呀？
是他。
——他。
我试探着打听，你们……
得到的答案是，是我想的那样。
果然，是谁都不可能是我。
我心里揪着，脸上却露出跟那些男生一样的八卦又没有恶意的表情，发出和他们一样的起哄的声音。尽管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而杨温葶是笑着的，表情甚至有点不好意思。
因为我实在不愿意称之为羞涩，好像这样说了，就承认了什么。可事实是，根本不需要我的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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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终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只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跟杨温葶产生不必要的交流。
我像是单方面地恨上了杨温葶。可她有什么错呢？我除了喜欢他以外，我又有什么错呢？
大概所有人都忘了以前的事，只有我还记得。我由是生出一种与众不同的优越感来。
不过没关系。我以后再也不会因为和他有关的事情被起哄了。我很开心。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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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花了一个晚自习去构想诅咒杨温葶的可行性，最后放弃了。因为她长的好看，性格温柔，成绩又好，而且被他喜欢。
我后来又断断续续地想起这件事，又无一例外的放弃。因为我知道，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我都不会成功的。
我第一次产生这样的念头的时候，觉得这根本就是一件水到渠成，理所当然的事。
Take it for gran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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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家抱着妈妈哭到半夜，喊着他为什么跟杨温葶在一起了。
我的嗓子哑了。
我妈根本不知道杨温葶是谁。
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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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我从小就被人说皮肤比别人都白，但是我还是觉得，我没有杨温葶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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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尽量躲开杨温葶，不要跟他或她说话。不能让人觉得我还对他图谋不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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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经常在大晚上的时候浪费他们眼里宝贵的晚自习，去写一些后来自己看着都觉得滑稽的东西。比如，一整面他的名字，一整面他名字的缩写，有时心情好还替他设计签名。幸好只有我自己看得到。
因此，我最宝贵的东西其实是我的草稿本。
偶尔也会写上一整页的去死。
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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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这样度过了整个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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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好一点了，至少不会像以前一样看见他就轻声骂一句脏话，以此吸引他的注意。（虽然我一直都尽量不让他听到，因为我不想让他觉得我不礼貌。）
我终于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对不起薛璨了。
我开始重新跟室友接触，想要跟她们有共同的话题。
然后我发现我融入不进去了。
不，不是发现。而是当他没有那么重要的时候，我的人际关系就显得千疮百孔。
我问薛璨能不能跟她们一起吃一顿饭。她们真的很好说话，都答应了。
结果饭桌上一片静寂，没有人开口聊天。
后来我就问薛璨，为什么我好像不太能融入她们。
她回答，平时不怎么接触嘛。
两年了。她是怎么说出这样的话的？我是怎么让她说出这样的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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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上，他成了我的数学组长。我刚开始很欣喜，因为我们又有了新的联系。我甚至又可以在他面前展示我认真学习的一面。
可惜似乎在他的事情上，我总是事与愿违。
刚开始还好。可是后来的作业一次比一次难，我只能在租来的小校舍里熬得一次比一次晚。
有些时候我甚至会被仅仅两页的作业弄到崩溃大哭直到半夜。我常常不小心用橡皮擦擦破纸，然后哭着再用透明胶粘好。还怕万一第二天他收作业的时候看到纸上的裂痕，会不会觉得我很不细心。
做完作业还要订正，密密麻麻的参考答案看得我眼睛花。但如果我作业质量不高，还不好好改错的话，可能被老师批评不说，他大概还要觉得我根本没有认真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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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好累。
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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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什么要在我面前给杨温葶带东西。
不对。其实不应该怪他。我对他而言本来就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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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撕的作业本越来越多，课桌总是被我踢歪了又扶正。
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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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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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
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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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疼到撞墙，周日没返校。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污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