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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破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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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舒宁,是一名初一生。
开学一个半月,我的妈妈舒荃,开着她那辆工厂里早就停产的小轿车,把我送到了校门口。这是一个我既熟悉又陌生的周末。
说熟悉,是因为这样的周末我已经历了不止一次;说陌生,是因为我刚入学没多久。身为一个脸盲症患者,我甚至连全班同学都还没认全。
踏进校门的时候,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是我初中三年的转折点——谁的“转折点”会来得这样早呢?
——然而它势不可挡地降临了。
说得这样声势浩大,实际上,我只不过是在被数学周考鞭挞得头晕脑胀之后和段烟然去小卖部买了一包卫生巾。小女生总是对这种东西带着一点羞赧,连明明白白拿着去小收银台刷校园卡都不敢,更遑论堂而皇之地带着它走出小卖部,到达教室,等晚自习下课再大摇大摆将之带回寝室。
然而原本包在校服外套里的它掉了。它掉了。掉了。了。
掉到了一排男生脚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在心里土拨鼠叫。完了。
粉红色包装的卫生巾被我手忙脚乱地捡了起来。
然后它又双叒叕掉了。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
等我终于把它严严实实地包好,逃回段烟然身边,准备逃离现场。
段烟然的眼神充满戏谑:“你看到刚刚闵哥他们的表情了吗?”
我忽然停下:“等一下。”
段烟然:“怎么了?”
我听着这个称呼,觉得有点熟悉:“你怎么认识他们的?”
段烟然:“他们就是我们班的啊,你不知道吗?”
……啊。我脸盲。
我:“要不我去提醒他们一下,让他们别说出去?”
段烟然一脸不care:“随便,不过我不建议你去。”
我听进去了“随便”二字,怀揣着三分尴尬再三分尴尬和四分小心翼翼走到在小卖部门口等同伴的男生面前:“那个……你们能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男生笑了:“行啊。”
我后来才知道他的名字。
晚上躺在床上,我跟仰卧起坐似的双手抱头,在不到两米宽的实木床上反复翻滚,辗转反侧。而那件事情跟跑马灯一样在我的脑海里持续循环。
——啊啊啊啊啊我好后悔啊我干嘛要那么做。
——要是它不掉就好了。
——要是它不掉第二次就好了。
——要是我不去找他就好了。
——他会不会觉得我是故意的?
——他会不会觉得我很傻?
……
那是我第一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反刍一件我自认为做得不完美的事,并因此迟迟无法入眠。
从那天起,也许是因为我和他之间有了心照不宣的“秘密”,也许是因为那件事情悬在我心头不断晃荡,也许是我害怕这一整件事被更多的人知道——
我开始注意他,那个男生。
其实我记得他。开学考英语全班第一,也是惟一上140的人。不过之前没有对上脸。
这一整个学期,我一共跟他说了两句话。一句是在那天,另一句是在后来他和我同寝的女生谈恋爱的那阵儿,他给我们寝室分了一包薯片。
至于其他时间,都在我偶尔对他的注视中消磨过去了。至于这些注视,大概只是因为那个秘密。
也许那时候,我对他惟一的特别之处,就在于我在还没认全班上同学名字的时候就记住了他的脸。
2
初一上的我期末考试年级40名。我下意识在前五十名的成绩表上寻找他的名字无果,心里的雀跃便发了芽。
也许听起来很自私,但我雀跃只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可以和他相提并论——我的成绩比他好,而他是我最熟悉的男生。
直到某一天我才知道,不是这样的。可当时的我们,除了可以量化的成绩,似乎并没有什么交集,更不用说比较了。
初一下开学没多久,我开始写诗。那天是3月5号,学雷锋日。一个听起来积极向上的日子。
我写了两首诗,一首似乎是给我当时粉的男明星的,另一首是读闻一多的《死水》有感。
段烟然看第一首诗:“你这是首情诗啊。”
“大概吧。”我模棱两可 ,“我不知道。”
“是给他的?”
是给他的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在段烟然的玩笑声中含糊了几句,逃避一般地回了教室,甚至没有想过她是从哪得来的结论。
我盯着纸上那寥寥数语出神,忽然发现,诗中的那些词句,也许印证在他身上会显得刚刚好。
那两首诗后来得到了一位看起来离经叛道的语文老师的……算夸奖吧。
3
我得承认我爱上了写诗,以一天三到五首的速度。原因很简单,诗短暂又浪漫。
就像指尖飘落的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