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佑》清杉持微

29、花甲之人

　　在家中休息了一会，约摸着先生午憩也该起了，卫佟便带着余苏旸和西棠乘了马车往西街去。
　　“烦请通报一声，我家姑娘是卫家卫佟，想要拜见一下周老先生。”西棠上前与守门小哥说道。
　　“稍候，我去请示后即回。”守门小哥有礼貌地回复到。
　　一刻钟后，守门小哥回来请三人入内，并引着他们往里走去，少顷，他们便到了一间广亭。这广亭四面皆未造门，只三面各设了一广角屏风，不至于让人远远便瞧了各真切。三面屏风上的图案各不相同，一处广阔天地一枝雪中红梅傲然独立，一处山水映照三两知己好友细煮清茶，一处悬崖峭壁满山碧绿青草春风丛生。由南面走近，才得以窥见未设屏风的内亭之景。只见一庞眉鹤发老先生正坐在榻上煮茶，茶水在烧开之际飘起的水雾，有若山间新雨后的氤氲。老先生旁桌之上摆了兰花，可其一二长叶许是已承不住过多的重量，便弯下了些尾尖，水雾飘散其间，颇有番幽微清雅之趣。
　　“周老，卫家小将军到了。”守门小哥出声提醒道。
　　于是卫佟上前一步作揖道：“周老先生，晚辈多有叨扰。”
　　“卫家小将军怎么今日想到来我这了？”周老先生轻抚一把他颌下须发，发问道。
　　其实还是和那位女师相关。卫佟从来不太识得这京中儒生几何。但那位女先生在卫府时，曾与卫佟多次提起过周老先生，每次谈到周老，其仰望之情便有若颜回视孔夫子一般──仰之弥高，钻之弥坚。他早年虽涉及政务，官至但因为人耿直刚正，仕途多有不顺，而后干脆退隐，不理官场俗事，党派之争，只在家修身养性。如今已是六十有八，却仍然精神矍铄，身体康健。于是卫佟后来为余苏旸筹划着读书之事时，想到的第一人便是周老。
　　“是为我身边这少年而来。早已听闻先生学识深厚，且高风亮节，故而卫佟特来为少年人求学先生。”卫佟直白说道。
　　“哼！老夫年纪大了，受不住少年人的聒噪！”周老先生更直接地说道。
　　卫佟眼皮一跳，心道：这老先生脾气果然不是很好。脸上却不动声色，刚想再说，却被余苏旸拉住，听得余苏旸沉稳说道：“见老先生周遭布置，小生心中已了然先生方才所言非虚。只是小生自小仰慕国学，虽中断一年，心中仍是挂念，希望再续浅学。阿佟更是用心，为老先生寻来了黄光望大师的《溪山图》与谢安先生的《中郎帖》，作访学谢礼……”
　　周老先生听得这两幅字画，眼中光芒一亮，也不道打断别人有失礼数，连忙问道：“可是真迹？能否予我看看？”
　　于是卫佟打开西棠双手端着的长方木箱，取出两幅字画，恭恭敬敬地双手供上。
　　老先生喜形于色，微抖着手来拿，解开系带，将字画展开来看，细细端摩。等他两幅皆看尽，心中甚是喜欢，竟抱着那两幅字画不肯撒手了。
　　“先说好啊，每天老夫只能匀一个时辰出来，多了时辰老夫也教不了！”周老先生终是向文人心中的至宝──绝世字画妥协了。
　　余苏旸应了好，而后两人又呈上皖南特产的文房四宝与一翠绿如意，周老先生更是喜上加喜，爱不释怀。
　　“最后一样最俗气，但也是晚辈的一些心意。”卫佟惭愧说毕，西棠便呈上箱底放的五十两黄金。“这里是小余一岁的学费，若先生觉得不够，晚辈也可再加。”
　　周老先生收了笑容道，“黄金便免了吧，这几件物什已是世间难得的珍宝了。”
　　卫佟又道：“这是先生应得的，放在我一介武人手里，岂不使珍宝蒙尘？至于黄金虽俗，却是惯例需给先生的，先生莫要嫌弃才好。”
　　余苏旸也道：“黄金虽俗，却能用来买无价之珍宝，可见其颇有用处，先生还是收下为好。”
　　周老见他二人言辞真切，便也不再推脱。得些艺术瑰宝，只想快些约些知己好友共赏佳作，便率真赶客道：“老夫便不留你们用膳了，少年人每日卯时便来，若未来，当日便没得补的了！现下去吧！”
　　于是卫佟一行人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