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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番外3 旧日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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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周六,程帆过来给“小两口”送温暖。
门铃响起时,陆程正躺在梁夏腿上闭目养神,而梁夏则一边给大狮子捋毛,一边在手机上研究啤酒鸭的做法。
“嗯?你先起来,我去开门。”梁夏起身,往门口走去。
本来舒舒服服窝在爱人身上的陆程都快睡着了,现在被打断,略显烦躁地啧了一声。谁大周末打扰他们幸福的二人世界?该打!
“阿姨?您怎么来了?快进来吧。”
“我来给你们送点汤。夏夏,天冷着呢,你怎么穿这么少呀?走走走,赶紧进屋。”
阿姨?呃,登门的是自己亲妈,这个可不能打。陆程火速起身,笑脸相迎,奈何他脑袋上立着的呆毛出卖了他。
程帆看着自家儿子那谄媚中透着不耐烦的样子,一脸不确定地问:“你不会是刚起床吧?”
“哪能啊?这都大中午了。”陆程接过母亲手里的保温盒,“这是什么?”
“家里阿姨熬了山药羊肉汤,很滋补的,冬天喝最好了,所以我就拿了一盅过来给你们,你们可以晚饭的时候热一热再喝。”程帆走进公寓,微微惊讶。眼前的房子和大半年前完全不一样了。以前清一色黑白灰、冷冰冰的装潢,换上了米色带花纹的窗帘和复古的浅褐色地毯;沙发换上了浅金色的毛绒套,方形抱枕也是同色系的,点缀着流苏;玻璃茶几上放着花瓶,里面是几支百合和桔梗,旁边还摞着几本书;客厅几个向阳的角落还摆放着几盆绿植。
这才像家,而不只是钢筋水泥和玻璃拼成的房子,程帆温柔一笑。
“谢谢阿姨。阿姨,您先坐,我去泡茶。”梁夏乖巧地道谢,然后向厨房走去。
“好,谢谢夏夏。”
程帆在沙发上坐下,陆程也跟着坐下,一脸怡然自得地问:“妈,你和爸怎么样?身体都好吧?”
“我们挺好的,前不久去体检,你爸血压降了一点。”程帆环视周围,发现整间屋子都特别干净整洁,就问道,“诶,这家里的卫生平时都是谁搞的?”
“周中的话,我们两个人谁有空、下班早就谁打扫,周末的话我们就一起。”陆程双手交握,手肘放在大腿上,诚实地回答。
“那还好一点,你自己平时多照顾夏夏,什么都要学着做,别再像个被人伺候惯了的大少爷一样,知道吗?”
“妈,我什么时候像个大少爷了?你这是赤裸裸的偏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夏夏才是你亲儿子呢。”
“要真是就好了,我可喜欢夏夏这样又乖又能干的孩子了,我听笙笙说,上次她来你们家蹭饭,夏夏做了一桌子的菜,你呢,就光在那吃。”
“你尽听她瞎说,我明明……洗了碗的。”
“你呀,上辈子一定是烧高香了,不然哪能找到这么好的人呀?要好好珍惜这段缘分,多心疼人家,知道吗?”
“我知道的,您就放心吧。”陆程满足地笑,可不是嘛,他甚至觉得自己上辈子估计是拯救银河系了。
这时,梁夏端着一壶茶回来,一边给程帆倒茶一边笑着问:“阿姨,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咱妈叫我多心疼你。”陆程笑着回答。
咱妈,是啊,他们现在是一家人了,真好。
“阿姨,陆程对我很好,我们挺好的,您放心吧。”梁夏看了看陆程,对程帆说。
“嗯~好,我放心。”程帆抿了一口热茶,欣慰地回答道,“你平时也不要太勤快了,家务什么的多让陆程做一点,别惯着他。”
“嗯,好,我知道了。”梁夏噗嗤一笑,陆程这家庭地位真的是,好卑微。
“那行吧,我就是来看看你们,没事我就先回去了,这天怪冷的,你们都多注意。尤其是你,陆程,小时候冬天你可没少折腾我和你爸,感冒发烧一条龙,还年年‘返场’。”程帆回忆起以前每逢冬季,他们就得领着陆程跑医院输液的日子,那时候他们一度怀疑,这孩子抵抗力是不是有些太差了,还是说他就是跟冬天八字不合?后来,陆程姥姥去找算命大师问缘由,大师神叨叨来一句“此儿命格好,一生学业、事业、姻缘皆顺,身体上受些苦痛方能换取均衡,不致招来妒怨”。
“是吗?陆程小时候身体不好吗?”梁夏皱眉问道,他从来没听陆程说起过。其实,好像一直以来,自己都没有问过陆程有关他小时候的事情,真是疏忽了,自己居然一点都不了解陆程的过往。
“也不是不好,平时都还可以,就是天气一转凉,就容易咳嗽、发烧,小时候没少遭罪。”程帆摇头叹气,换上自己的鞋子,走出家门,“好了,你们不用送我,难得的周末,多休息。都多添件衣服,知道吗?”
“知道了,阿姨慢走。”
“知道了,妈,回去路上小心。”
目送程帆走进电梯,两人关上门,回到沙发上坐着。梁夏倾身抱住陆程,两人顺势躺倒。他柔声问:“你小时候经常生病吗?”
“没那么夸张,就是六七岁的时候,那时候小,免疫力差。后来长大了我就很少生病了,规律饮食、适当运动、身体倍儿棒。”陆程一下一下抚摸着小朋友的后脑勺,就像在给小黄瓜顺毛。
“你之前圣诞节不就发烧了?”
“呃,那是特殊情况。我前几年几乎都没生过病,感冒都没有过。”
“对不起啊,”梁夏道歉,“我一直都没有问过你小时候的事情,是我疏忽了。”
“傻瓜,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过去的事情没那么重要,我们过好现在和未来就够了。”
“可是我应该去了解的,那是你人生的一部分。你跟我说说你小时候好不好?随便聊,什么事都可以,我想知道。”
“嗯,我想想啊……我小时候我们家还不住现在的房子,那时候我爸妈忙生意,都是姥姥和姥爷带我和陆笙。我记得七岁那年,有一次我和周围邻居的孩子一起去附近的公园玩。我小时候长个比较快,比其他孩子都高一些,那天我们在玩丢沙包,姥爷抱着陆笙在旁边看。玩到一半,有个稍胖一些的男生,忽然把另一个个子比较小的男生推倒在地上,说对方瘦弱得像个小姑娘,球都接不住,一点用都没有。小个子男生觉得丢脸,就哭了,然后那个小胖子嘲笑得更厉害,周围的小朋友也跟着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呆站在一边不出声。这时候,我姥爷走过来,扶起那个在哭的男生,拍干净他身上的土。然后,他扭头对那个小胖子说‘孩子,不要以外貌来判断一个人的能力,欺负比自己弱小的人不算什么本事’。”
“后来呢?”梁夏问道。
“然后我姥爷就拉着我,把那个小个子男生送回家了。那天晚饭后,姥爷把我叫到书房,问我知不知道自己今天错哪了。我说自己并没有欺负那个孩子,也没有嘲笑他,姥爷跟我说‘陆程,有时候沉默才是最大的错误。等你长大了,你手中可能会握有很多权力,到那时,你的沉默会变成他人眼里的默许。今天是一个孩子被轻轻推倒、被嘲笑,以后你可能会见到、听到更多不合理甚至不合法的事情,难道你要一直保持沉默吗?那样的话,你也会沦为帮凶的’。”
梁夏有些惊讶,老人家对一个七岁的孩子说出这番话,那说明他并没有把陆程当成一个懵懂的孩童,他是在引导、在辨明是非对错,那一刻,他们是平等的对话关系。
“你姥爷很负责,而且很正直,把你教得好好。”梁夏想起当初篮球馆的冲突,陆程打罗明庚的那两拳,尽管方式失当,却恰好说明,陆程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面对不公只会保持沉默的小男孩了。
“姥爷以前是军人,对人对事都很有原则,也因此得罪过很多人,大家都说他这个人太‘板正’了,难有至交。但是,他和魏叔叔却是多年的忘年交,两人一有空就会一起喝茶、聊天、下棋。姥爷说,交情这种东西,如果只是为了‘交’而少了‘情’,那就只是和利益捆绑的社交罢了,没意义。”
“他好酷,要做到这一点很难的。”
“是呀,毕竟人都是社会性动物,都活在社会这张大网里,想要不被人情牵绊,自己就要成为丝丝缕缕人情纽带的汇聚点。翻来覆去,最后大部分人也还是不酷的人。”
“嗯。”梁夏蜷在陆程怀里,垂眸思考一会,继续说,“不过,我一直都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我只想守着奶奶、守着你、守着我们的家,这样我就很知足、很幸福了。或许我做不了像姥爷那么酷的人,但我可以当一个开心的人呀。”梁夏始终认为,人类太多的不开心都是咎由自取而已,只有费尽心力想要登顶的人,才会缜密计算剩下的里程。那些不贪求山顶风光的人,更愿意欣赏沿途的风景,尽力往前,走到哪里都算终点。那又何尝不好?
“是呀,我们开开心心的就好。”陆程知道,自己以后免不了得涉足名利场,但至少,回到这个家时,他只是陆程,只是怀里这个小家伙的丈夫,他不需要人情练达,只要张开怀抱,他就能收获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忠诚爱人。
“还有吗?我还想听。”梁夏枕着陆程的右手臂,拉过他的左手,揉捏带着薄茧的指尖。
陆程挪了挪位置,抱紧软乎乎的小朋友,继续说着自己小时候的趣事,比如想要好好表现,却把妈妈种的马蹄莲浇死了;他爸送他去上学,却直接把车开到了公司,然后说忘了他还在车上;不小心弄坏了陆笙的兔子玩偶,被陆笙追着打,最后只能任由哭得稀里哗啦的妹妹,把鼻涕眼泪蹭在自己的新衬衫上;初中的时候迷上单机游戏,不写作业,被他爸没收了所有电子设备,扣了一个月零花钱;高中篮球赛不小心接了一个女生的矿泉水,为了不引起误会,逼自己球队的每个成员都喝了一口……
听着那一个个尘封在岁月里的故事,梁夏渐渐在脑海里勾勒出了不同年龄段的陆程,淘气的、叛逆的、意气风发的,每一个,都是他爱的样子。抚摸着陆程的脸庞,他想,真遗憾,错过了你的那些年,不然,陪着你长大,一定很有意思。和你一起骑自行车、和你吃同一家店的早餐、和你一起打球,再等一个恰当的时机,对你表白,早一点相爱。
冬日的暖阳照进客厅,沙发靠背为两人落下一方阴影。茶几上的一本散文集被翻开,最上面的一页有一行被划线标记——爱了之后,才觉过往不识你的每一秒,都算作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