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夏》一路殊途

26、甜蜜

　　交往一个月之后，陆程周末的时候就会带梁夏去自己的公寓，毕竟安静又……适合光明正大“干坏事”。某一天，两个人正窝在沙发里看电影，梁夏依偎在陆程的怀里，手里捏着对方修长的手指玩，这是梁夏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养成的小习惯。
　　电视上在放一部上世纪的爱情片——《爱在黎明破晓前》。说是爱情片，但其实通篇都是两位主人公在聊天，因此这部电影也被戏称为“话痨式爱情电影”。影片刚开始没多久，现在正放到男主杰西和女主席琳在火车上初遇，因为车厢里有一对夫妻在吵架，他们就一起到另一节车厢去聊起了天。
　　看了一会儿，梁夏忽然笑了，陆程亲一下他的太阳穴，低声问他为什么笑。
　　梁夏语调慵懒地回答说：“你不觉得他们两个人看起来特别紧张吗？”
　　“因为他们一见钟情了，尤其是Jesse，人一紧张话就会特别多。”
　　“对，他不停地找话题跟Celine聊。”
　　影片放到两人抵达维也纳，坐上电车。
　　“你看，Jesse很自然地把手放在了Celine的身后，就像环抱住她一样，而且他还想伸手帮她挽起散落的头发，这些小动作其实都源于他对Celine的喜欢。”陆程双手抱住怀里的人，说道，“就像我喜欢抱你，你喜欢捏我的手指，都是下意识的。”
　　“嗯。明明都没什么很明显的语言或者激烈的动作，但是就能感觉到他们喜欢上对方了。”梁夏回答道，换了个更舒服地方式躺在陆程怀里。
　　“夏夏，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他说love is a complex issue。”
　　“因为爱没办法用语言描述，任何形容词、副词都只修饰爱的程度，但爱本身，只是人的一种感受，身在其中的人会懂，但你很难跟一个人描述‘你如何爱另一个人’。”
　　“嗯，不过你看他的眼睛，一直在看Celine，其实爱能从眼神里流露出来，只是他们自己都没察觉到，对吧？”梁夏微微仰起头，一双笑眼看着陆程。
　　陆程低头吻了他一下，笑着点头。
　　“噢，他们在挑唱片。我想起小学去店里买动画片光碟的时候了。”这是梁夏第一次说起小时候的快乐回忆，“那时候零花钱少，我得攒好久才能买一部。”
　　“是吗？你小时候都喜欢看什么动画片？”
　　“《神奇宝贝》你知道吗？就是有皮卡丘那个。”
　　“皮卡丘？”
　　“对，就是金色的、会放电、脸蛋红扑扑的那个！台词只有‘皮卡皮卡’的那个！”
　　看着梁夏这么开心说起小时候，陆程摸着他的脑袋说：“真可惜，我应该早早就去认识你的，我零花钱多，你想买什么我都给你买。”
　　“你怎么知道我们就一定能做好朋友？说不定我都看不上你呢？”
　　“那不能够，不可能的。”
　　“臭美！”
　　“你刚说皮卡丘的台词是什么？”
　　“皮卡皮卡！”
　　“你好可爱。”
　　意识到陆程又在套路自己，梁夏抓住他的衣领，说：“陆程程，你一点都不可爱！”
　　陆程笑着抱紧他，指着电视屏幕故作惊讶地说：“你看，他们在干什么！”
　　屏幕上两位主人公正在摩天轮上接吻。
　　两人都想起了初吻那天，也是那么缱绻、难舍难分，令人心猿意马。陆程想低头吻梁夏，梁夏反手捂住他的嘴，说：“不可爱的小朋友是没有亲亲奖励的。”
　　陆程失笑，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梁夏的掌心。梁夏像触电一样拿开手，脸红着控诉：“陆程程，你别闹，好好看电影！”
　　但是接下来的镜头是男主说起自己的父母，他父亲并不想要孩子，发现妻子怀孕之后大发雷霆，觉得孩子就是个错误。这一幕触动了梁夏的记忆，他低下了头，不再说话或者看电视屏幕。陆程知道他是想起以前的事了，心里心疼地叹了口气，原生家庭给的伤痛，是世上最难疗愈的疾患。陆程没有说话，只是从背后拥住梁夏，将他的手与自己的十指相扣。
　　我在呢，你有我了，别怕，这是陆程想要传达的信息。梁夏反握住他的手，给出了自己的回应。
　　《爱在》三部曲的完结历时18年，Before Sunrise是美好的初遇、仓促的离别，但是并不悲伤。两人看完快两个小时的电影，梁夏开始有些昏昏欲睡，躺在了陆程的腿上。他闭目养神，笑着说：“我喜欢他们在餐馆假装打电话那一段，还有Celine的那句台词。”
　　“嗯？哪一句？”陆程正在给小朋友剥橘子，递了一瓣儿到梁夏嘴里，柔声问道。
　　咽下橘子，梁夏回答：“I like to feel his eyes on me when I look away.”
　　我喜欢我望向别处时，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
　　陆程低头轻轻吻了一下梁夏的眼睛，问他：“困了？要不要去房间睡会儿？”
　　梁夏摇头：“不了，睡了晚上又睡不着了，你陪我聊天吧。”
　　“好。”陆程又喂给他一瓣橘子，想起了自己今天早上偶然发现的梁夏给自己起的新title。
　　“你为什么把我的微信备注改成捣蛋鬼陆程程？”
　　“明知故问！”梁夏鼓着一边的腮帮子，一脸“你自己干的好事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的表情。
　　“我不知，梁老师给解释解释？”
　　“因为你每次都在我干正经事的时候动手动脚！”
　　“啊？有吗？我记得……我只动了手没动过脚吧？哦，还动了嘴倒是真的。”
　　“陆程程，你脸皮真的好厚！”
　　“厚脸皮的小朋友才能吃到“肉”，我不介意再、厚、点。”
　　“你……你你你干嘛？离我远点儿，不行，不能再亲了，我嘴角都破了！”意识到陆程又要“干坏事”，梁夏慌忙捂嘴，企图从他腿上起身逃跑。
　　陆程放下手里没吃完的半只橘子，按住小朋友的肩膀，上手拿开梁夏捂嘴的手，笑着说：“我看看，啧，哪破了？说谎的小朋友，该罚！”
　　“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吧！”
　　两人就这么在沙发上闹腾，满室皆是欢声笑语，5月温暖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宽敞的客厅，空气里细微的灰尘随着两人的动作四处漂浮，这美好的一刻值得一张照片的纪念，只可惜主人公们根本无心考虑这些。
　　然而，下一刻，嬉闹声戛然而止，因为，公寓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来人一身米色连衣裙，褐色卷发，手上拎着一个沉甸甸的购物袋。三个人，六只眼睛，你看我我看你，干瞪了将近一分钟后，陆程开口，差点把身下的梁夏吓得灵魂出窍。
　　“妈？”
　　妈？来的人是陆程妈妈？什么鬼？这怎么解释？您好，我是您儿子金屋藏娇的……同学？这什么大型灾难现场？
　　梁夏的脑子里飘过几百种对答方案，可是他的身体根本不敢动，他觉得自己现在迫切地需要一门武功——遁地术。相比之下，陆程就淡定多了，他坐正身体，把躺倒的梁夏从沙发上拉起来，然后起身走向依然在门口呆站着的女士，接过她手里沉甸甸的袋子。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来的人正是陆程的母亲——程帆，她以前也会隔三差五就过来给自家儿子送点“干粮”，像是牛奶、鸡蛋等等，因为陆程并不天天在公寓，为了方便，就把家门密码给了她。今天出门前，她着实没想到，跟往常一样推开门的自己，会看到这样一幅惊人画面。他儿子跟另一个男孩子在沙发上……总不能是打架吧？
　　“妈？”陆程见自家妈妈不说话，又喊了一声。
　　“啊？哦，我就是来，来给你送点吃的。”
　　“谢谢妈，进来坐吧。”
　　“呃，好。”
　　程帆觉得自己不该那么惊讶，可是她真的……很惊讶。虽然知道自家儿子的性取向，可还是头一回见到他带人回家，那个小男生长得白净，现在正端正乖巧地坐在沙发上，双手还规规矩矩地放在大腿上，像是等着受处分的学生。这么乖巧的孩子，不会是被自己儿子骗来的吧？
　　没错，陆家上下所有人都觉得陆程很腹黑。
　　另一边，梁夏终于明白状况，立马从沙发上弹起来，站得笔直，然后有礼貌地打招呼：“阿，阿姨好！”
　　“你好，呃，请问你是……”程帆其实是想问“你是我儿子对象吗”，但又怕太唐突。
　　“噢，我，我叫梁夏，我跟陆程是，是同一个大学的。”
　　“原来是同学呀。”
　　“妈，其实我们是……”陆程插嘴道。
　　“阿姨！我去给您泡杯茶吧，请您稍等！”梁夏立马打断自家男朋友疑似要自爆的发言，然后快步冲向后面的厨房。不管了，先遁再说！
　　陆程低头笑笑，觉得小朋友的心思真是有趣。其实他妈妈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俩的关系，毕竟自己从来没有带过其他的人回公寓，所以也不存在隐瞒的必要。而且小朋友这熟门熟路跑厨房、一家之主似的招呼客人的样子，不是不打自招吗？不过，估计也是有些被吓到了，得先去安抚一下。
　　“妈，你先坐，我去看看他。”陆程转身想往厨房走去。
　　“你等等，你俩真是一个学校的？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嗯，跟我一个学院的，不过不同班，去年九月才认识。”
　　“你们……”
　　“他是我对象。你看不出来吗？”
　　“切~能看不出来吗？一进门就给我来了个大惊喜。”
　　“他比较害羞，第一次见你有点紧张，我进去看看他。”
　　“行，去吧。”
　　陆程慢慢走进厨房，就看到小朋友手里拿着包茶叶，一脸凝重地盯着水壶里即将烧开的水。
　　陆程轻笑一声，梁夏回神，看向斜倚在门框上的他。
　　“你还笑？丢脸死了！都怪你，非要闹我！现在怎么办？我要怎么解释？我说是你同学，只是过来玩一会儿，你妈妈会信吗？还是说我跟他说我是来你家做作业的？要不我……跳窗跑吧。”梁夏觉得，只有自己原地消失能解决目前尴尬到脚趾抠地的场面。但是，这里是18楼，除非他是蜘蛛侠……
　　面对小男朋友连珠炮似的发问，陆程觉得，难得见到他这么慌张的样子，于是决定再逗一逗。
　　整理好表情，他有些严肃又有些失落地说：“夏夏，我妈妈知道我们的关系了，她……”
　　原本还在焦虑怎么解释的梁夏，敏锐地察觉到陆程语气里的情绪，一下愣住。所以，他妈妈是不能接受吗？也是，那么好的家庭，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接受自己儿子喜欢男人这样的事？那他们……
　　“哦，她，她知道了……”梁夏磕绊着重复陆程的话，思考自己该怎么回答，“她是不是，没办法接受？没关系，我能理解……这是人之常情。”可是他依然很难过，开始止不住地想万一自己要被迫和陆程分手怎么办？八百年前狗血的韩剧“五百万离开我儿子”的戏码，他都想到了。
　　正当他的悲观主义开始泛滥的时候，陆程一手放在他头顶，摸了摸那头卷毛，然后说：“笨蛋，这么好骗的吗？我就是开玩笑的，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家里人都知道我性取向的，你忘了吗？”
　　“啊？可，可是知道了，也不一定就能轻易接受的吧？”梁夏抬头对上陆程带着笑意的眼睛。
　　“你想什么呢？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有自己做选择的权利。而且我妈一眼就看出来了，你还想着编理由骗她。你不愿意认领我这个男朋友吗？”
　　“不是的！我是……我是怕她不喜欢我，刚刚那样见面真的太没礼貌了。”
　　“放心吧，我妈不会太在意的，而且我觉得她挺喜欢你的。”
　　“真的？”
　　“真的，我们夏夏这么招人喜欢，谁都会被你征服的！”
　　“你就吹吧，厚脸皮。”
　　总算把小朋友哄好了，两人端着茶走出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