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噩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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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几日怎么了？”
伊芙不敢相信，赫连澋湛在挨了一巴掌之后，再开口的语气居然还能如此温柔：“是朕一直拘着你，让你觉得不自在？”
猫脸大惊失色，伊芙一双耳朵背在脑后，并不太敢确定天子脸上依旧似水柔情的笑容里是否藏了刀。
“知道怕，还动手？”赫连澋湛见她这个模样，唇角更弯了。
其实在他看来刚才那一巴掌并不能算的上是巴掌，他不过是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接触惊了一跳。
那么小的一只爪子，就算卯足了劲，又能打出多大的力气。
“其实，你用这么方式来表达拒绝，朕觉得倒也不错。”
伊芙战战兢兢，只见他唇瓣一开一合，觉得他又开始变态发言了。
她在他面前无忧无虑的太久，已经淡忘了最初的赫连澋湛是有多么令她恐怖，再加上这段时日她又被他如此溺爱，更是彻底无法捉摸他的脾性。
伊芙原本还天真的以为自己一直装傻猫就可以万事大吉了，可她却忽视了正在装傻子的自己却不是傻子，既然不是，就肯定会有漏出破绽的风险。
她并不知道对方疼痛与否，偷看了一眼赫连澋湛光洁无瑕的脸，心下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她应该没伸爪子。
出了御书房后的一整天，伊芙都还对昨夜‘怒扇天子’的事儿心有余悸，以至于分神怠工一直到了日入时分才终于将四条宫道的积雪清理干净。
然后，她得到了一个比扫雪还令她绝望的噩耗。
——加班。
昨夜，干冷的冬风在常悦宫中席卷起一场大不小的火势，彻夜不归的伊芙自然是第二天到膳堂吃饭才听人提起的，好在上午的时候刚见过那只土匪小猫，因此才得以心无旁骛的去继续纠结昨晚冒失的事。
结果到了日入收工的时候，她连扫帚都没来得及放下，便被紧急召去面见宫官，被告知因昨夜常悦宫走水，上头为了以儆效尤，雷厉风行的处决了一批常悦宫中的失职宫人，由于短时间内劳动力紧缺，于是便只能先将周围宫中轮值的宫人顶上，也好给上级争取些重新分配调动的时间。
散会后，排成一列离开常悦宫的宫奴队伍中一片低声窃喜，伊芙跟在队伍的最后面，虽是哭丧着脸，但是内心还是忍不住感叹赫连澋湛在位所施行制度的良心之处。
虽然是熟悉的强制加班，但她做梦也想不到，前生‘加班工资翻倍’这个愿望竟然在自己转生成看似最容易被草芥人命的宫女身上实现了。
即便如此，她依旧高兴不起来，因为她领到的差事是巡夜。
巡夜啊——
这一遭的晴天…哦不，雪天霹雳，也终于让她将昨夜的胆战心惊抛到了脑后。
今夜又下雪了。
戌时三刻，天色已经黑的彻底，伊芙将提灯杆子插进袖口里，缩着脑袋在雪地里踩出长长的脚印。
托巡夜的福，她觉得自己最近熬夜的能力又更上一层楼了。
小曾顾问跟她讨论的循序渐进的健康熬夜法，只能让她半刻半刻的延后睡眠时间，而自从她开始加班，将两只脚天往寒气彻骨的雪堆里一插，登时就能一步一个机灵的将精神提起来，再加上她如果白天完工快了偷偷回屋打个盹，晚上稍作努力就可以熬到戌时正点。
伊芙望着被新雪铺成茫茫银海的璀璨宫道，这要是换做以前，她都会不忍心踩上去，而如今她只想赶紧穿过长道回家去吃夜宵。
摇晃的提灯晕出朦胧的光，灯影映落在雪地上毫无规律的打着转儿，偶一倾斜，照亮了依附在那串本就不大脚印旁边更为小巧的足迹。
那足迹小而笔直，且形状更是讲究，若不弯腰去看，便见不清那其中如盛放梅花瓣般的精致纹路。
“好啦，今天就送到这吧。”
伊芙回过头，看向身侧跟了一路的灰色小猫。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个小土匪就开始接连不断的出现在她面前，起先伊芙见到它以为又是来上门讨饭的小土匪，隔日就揣了吃食喂给它，谁料它并未如想象中那般冲过来狼吞虎咽，只是远远的看着她。
往复几次，伊芙就没心思管它，每天只顾继续闷头干活、补觉、值夜三点一线地活动，但不管是白昼还是夜晚，她都能感觉到有一双反光的眼睛在不远处注视着自己，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毛孩子是在陪她。
得到了她的允许，小猫便跟近了一些，坚持日日将她送回冷宫。
“哼，你还挺有良心。”
每当这个时候，那小猫总是踱步上前腼腆的蹭蹭伊芙作为回应，然后继续为她保驾护航。
常悦宫里的活下来的野猫多半是混了些年头的老猫，生物习性使它们在冬日中习惯性的抱团求生，许是受到封建社会的阶级影响，它们又生活在阶级差距最为显著的皇宫，整个族群的阶级地位明显的简直到了那种让身为异族物种的人类都可以一目了然的程度。
假如今天小黑闯入了小白的地盘，若换作现代小区里流浪猫的相处模式，顶多是小白出面跟他互扇一顿，然后将它赶出自己的领地了事。
而在这，倘若有猫擅闯了原本划分好的地盘，那就看着吧，根本不需要小白动手，它身边的小花小橘小黄就会没日没夜的追赶群殴那只擅闯者，一直将它打出常悦宫才算是勉强为止。
这期间，各个大小地盘的老大们又会展现出身处深宫被熏染出的第二个特点——懂规矩。
只要是出现擅闯者，任何一放都不会发出援助信号，往往都用冷眼旁观来维持各邦各派之间微妙的平衡。
所以在膳堂吃饭的生活，经常会在宫侍口中听说一些猫猫派之间的江湖纷争。
诸如：
宫女甲：“欸，你今天看到了吗？今天东角门白老大的那几个手下终于把楠羽堂里的二当家给赶出去了！”
宫女乙：“啊？是那个瞎了一只眼睛的梅花豹？它被赶出去了？？？那它那个绣虎老婆怎么办啊？？”
宫女甲：“一起出去了啊，绣虎求了啸铁好半天，啸铁就是不帮忙，后来绣虎自己硬着头皮上去帮忙，最后被老白它们一起给打出去了。”
宫女乙闻言眼圈一红，差点为这对亡命鸳鸯落下眼泪：“唉——要是常悦宫还有主人在，肯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太妃们最喜欢狸奴了，这冰天雪地的，它们可怎么活……”
“……”
伊芙很庆幸能从这群前辈口中听到常悦宫的故事，得以在她猫身活动的时候刻意远远的绕开，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创伤。
但即便如此，伊芙依旧在巡夜的时候见识到了那群占地为王的宫猫到底有多霸道。
她亲眼见到过有巡夜的小宦官在经过东南门的时候被突然扑出来的野猫抓伤脖子，抑或是有宫女在经过甬道时，被拉帮结伙的埋伏在某个黑暗角落里的野猫出击惊到失声尖叫。
最多的一次，伊芙同时见到了十几只膘肥体壮的猫并列坐在常悦宫的墙头上，数十双钛合金猫眼反射着锃亮的凶光，如□□聚众般不分昼夜的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
那场景，令身为猫身顶级智慧的她都被瘆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直到快速长大的小灰出现在她的身边，说真的，她真的有被安抚道。
小灰的的确确像是只大猫了，它四肢修长，窄颈尖脑，虽然说不上膘肥体壮，但是纤长的身形看起来很有力量，以伊芙兽医学的慧眼来看，绝对是爆发型的一把好手。
她对它还挺放心的，在那种龙潭虎穴的环境，跑得快也算是一项可贵的保命技能。
想着想着，伊芙已经走到了冷宫门口。
她回过头轻声道：“阿匪，回去的路上小心点哦！”
阿匪灰绿眼眸中漆黑的眸仁迎着光缓缓缩动，无声地驻望。
是夜。
寒风呼啸。
破败的墙壁依旧是透风的，将火盆中的本就不旺烈的柴火中最后的一点火星也吹灭了。
伊芙从冰冷的被窝爬出来，抖松身上被压扁的毛，用脑袋将门挤开走出去了。
这几天她累的想死，每次巡夜回来后只来得及将火升起后便倒头睡去，然后再在夜深的时候被冷风冻醒。
自从打了赫连澋湛之后，她总是揣揣不安，于是尝试了在自己的小屋过夜，但是很显然，今天她又失败了。
脸上有长毛护着，即便迎风奔跑起来也不会像白天那般刺痛。
很快，小小的脚印就一路延申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今夜的烛火很亮，说明赫连澋湛在里面，她踌躇的蹲在檐下。
这几日赫连澋湛的身体好像有点吃不消了，她深夜来访的时候经常看到御书房内烛火晦暗，东偏殿里却暖烟袅袅，于是摸进御书房睡觉倒也没觉得紧张。
可赫连澋湛还没休息两日就又回来加班了，这让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她思考了一会，站起身往厢房走，决定去找闻柳。
厢房的门窗关的死死的，伊芙爪子尖尖站在窗台上那天极其狭窄的窗沿上，从外面往里推了推，没有动静。
唉。
伊芙不想下地，冬夜的石砖让她觉得很是冰脚，无奈变成小猫咪又没办法给自己穿鞋。
她迟疑了一会，观察到窗沿之间的结构与距离，然后伸出前爪，开始走钢丝。
不得不夸已经猫科动物先天的平衡能力，伊芙觉得有被鼓舞到。
御书房的南窗是开着的，她在跨过去前停顿了一下，心里盘算着迈步的顺序，她想无声的绕过正殿去西偏殿。
【能做到吗？能的吧？要不下地走过去？】
伊芙回头看了一眼殿前被冷风吹过来的积雪，打了个冷颤。
她后来回忆起这会的自己，终究还是怀疑自己变成猫身后关于智商的问题，在取舍方面的判断，她总觉得自己盲目自信的样子很像一个自诩聪慧的弱智。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噩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