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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规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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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几日的同进同出,再迟钝的同事也发现了一点猫腻。
“屹山哥哥,你怎么天天跟郑制片一起上下班啊,有情况哦。”
早饭时间,鉴定中心的同事坐在汪屹山和郑凡弥对面,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打转。
不会是……
导演陈文迪低头嗦粉,觉得味有点淡,又加了两勺辣椒,“还用说吗,这两人瞒着我们偷偷谈恋爱了。”
萍姐坐在他们后面那桌,顺势搭腔,“我们弥弥不仅干活利索,追人也很有一套嘛。”
这两个人精一唱一和,三言两语道出事情经过——老同学久别重逢,郑制片突觉遇见真爱主动出击,汪警官英雄难过美人关,最终拜倒石榴裙。
面对众人的撺哄鸟乱,两位主人公大方承认,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单位里隐瞒这段关系。汪屹山更是不嫌麻烦每天绕路接送,好让郑凡弥能舒舒服服多睡上二十分钟,气色都好了不少。
同事们笑说要吃喜糖,郑凡弥下午要回台里汇报拍摄工作进度,便问了熟悉的甜品店老板,订了20份下午茶。
汪屹山午休的时候偷偷给她转了钱,被退回去了。郑凡弥食指勾着他的钥匙晃圈,“我之前不是说过吗,买单可不是男士的专属权利。”
“所以就让我一次吧,汪警官。”
男人无奈摊手,笑得宠溺,“郑小姐,你知道的,我根本没办法拒绝你的请求。”
因为有人接,郑凡弥这几天都没开车。她从汪屹山那拿了车钥匙回了趟家,发现张丽丽今天没去店里,在家看电视。
自那晚有些破格的宣言后,张丽丽一直没再提相亲的事,只是今天她看郑凡弥的目光明显带着审视和打量的味道。
她脱外套的动作一顿, “张女士,有什么事情吗,怎么这么看我?”
如芒在背,怪吓人的。
张丽丽在剥橙子,看似漫不经心的问话一针见血,“楼下那车谁的?你暗恋对象?”
“我看这几天你都没开车,早上特地看了一眼,就见你上了辆黑车,应该就是你中午开回来的这辆吧。”
郑凡弥才清楚地回想起自己那时候说的后半段话。
有进度会及时汇报。
她在张丽丽身旁坐下,也从茶几上捞了个橙子剥,“他是我的高中同学,现在在公安系统的刑侦鉴定中心上班,叫汪屹山。你在我单位的公众号或者官网里应该能搜到他的新闻报道。我跟他刚谈不久,以后怎么样谁都不好讲,等过段时间再带回家给你和爸爸看吧,其他的就先不要问啦。”
“我最近在做的节目是跟他们单位合作的,所以有时候会一起上下班。今天是因为下午要回单位一趟,我又没开车,才借了他的车用。”
张丽丽又问,“你把他车开走了,那他下班怎么回家?”
郑凡弥回得很快,“他家就在单位边上,走路也就十分钟。”
“所以是他每天绕路来城北接你一起去上班,下班也是先的送你再回自己家,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
……
郑凡弥彻底失语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我刚才站阳台看了一眼,是奔驰车吧,家里条件应该不错。”
郑凡弥没说他跟陈秉升的关系,“不太清楚,不过他是县领导从省里挖过来的,拿的补贴应该也不少。”
“是吗?我待会儿上网看看。对了,你这同学叫什么来着?”
“汪屹山。三水汪,山峰屹立的那个屹山。”
郑凡弥睡了个午觉,然后开着汪屹山的车去了电视台。门口的车牌识别仪不认得这辆车,还得让门卫手动放行。
门卫在这里干了很多年,自己女儿也跟郑凡弥差不多大,问她,“弥弥,换车啦?”
“没有,是我男朋友的车。”
“什么时候谈的,他做什么的呀?”
“刚谈不久,是做痕迹检验的警察。”
台里的同事忙着准备跨年晚会的事宜,每个部门都分到了一点工作。最近他们基本都在中心那边拍节目,整个部门只有主任老刘坐镇。
郑凡弥进办公室的时候他应该在看股票走势,眉头紧皱,屏幕映得整张脸都是绿的。
“老刘,看什么呢表情这么凝重,股票又跌啦?”
老刘一语不发,直叹气。半晌,又问她来做什么。
郑凡弥把刚打出来的工作进度报告拿给他过目,“回来给台长汇报工作呢,劳烦您帮我把把关,看看哪里要改的。”
老刘接过打印纸,又开始找眼镜,“我看看……”
郑凡弥端着茶壶出去烧水,回来的时候老刘已经把材料看完了,划掉了几句废话,又增添了几笔。稍稍润色,整篇材料读上去的质量都不一样了起来。
“改好啦,你回去弄一下然后去找台长吧。”
“谢谢刘主任!”
汇报完工作,郑凡弥又开车去了鉴定中心,打算等汪屹山一起下班吃饭,然后把车还给他。
没有案件的时候,汪屹山通常会去中心的健身房跑步。虽说他的工作性质不像一线警察那样需要靠过人的体力抓嫌疑犯,毕竟是国内顶尖的警校出身,日常锻炼早已成为了习惯。
郑凡弥在健身房里找到了汪屹山,头发微湿。
应该是刚冲过澡,身上还带着腾腾热气,郑凡弥在他身上味道了一股非常淡雅的香气,问他用的什么沐浴露。
“沐浴露?办公室统一买的,我没太注意。”
“我喜欢这个味道。”
汪屹山停下擦头发的动作,回身看了眼淋浴间,“我再进去帮你看下牌子?”
“不用啦,说说而已。”
汪屹山在桌上找到自己的外套,又问郑凡弥怎么过来了,“你不是要给领导汇报工作吗,我以为你不来了。”
郑凡弥低头去勾他的手,“来接你下班。”
男人面露喜色,笑容更甚了,把人搂进怀里,“这么好?”
“什么?”
“女朋友来接下班,是我的荣幸。”
郑凡弥掏出口袋里的车钥匙,头依然靠在他胸膛上,近距离感受他的心跳和体温,“可是我开的是你的车……你待会儿还得送我回去呢。”
汪屹山低声笑着,胸口微微震动, “哪天没送你了。”
十二月,气温骤降,几乎是一夜间窗外的枝头都结了冰霜。今年夏天这样热,大家都不信暖夏必有冷冬的说词。
窗外的灰白雾气给出了答案。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慢速键,让人想要一头扎进这团灰白里不再醒来,早起成为了一天之中最困难的事情。
六点,天还蒙蒙亮,郑凡弥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捞起羽绒服就往外跑。
派出所接到警情,一晨起锻炼的居民在自家小区的绿化带里发现了一具横卧的女尸。
到现场的时候,小区里的居民已经把绿化带围得水泄不通。
死者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女性,跟她丈夫两人住在这栋楼的顶楼。有不少邻居反应说昨晚听到了他们吵架。
“吵得可凶啦,我还听到他们砸东西的声音,应该是碗或者杯子。不过后来就没声音了。”
汪屹山一行人早就进了他们住的房子搜查痕迹,死者的丈夫坐在沙发上,像失了神一般,神情呆滞。
警方的初步判定是自杀,死者丈夫否认了自己动手,说昨天夜里吵过架他就出门找了间旅馆睡觉,没想一睡醒就接到了噩耗。
旅店的监控也证明了这位男子说的不是撒谎。
死者家属晚一步赶来现场,却一口咬定是她丈夫动的手,要求警方验尸做进一步检查。
案情立刻变得棘手起来。
法医出具验尸报告,死者胸部和脑部大面积出血,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还有因严重撞击导致的骨折。
高空坠落死亡,确认无疑。
汪屹山搜查了一圈,总觉得忽略了什么。他重新回到了案发现场,窗台上一处浅淡的痕迹引起了他的注意。
是被人擦拭过的血迹。
他又做了一次检查,并没有在窗台发现死者的脚印。
由此可见,这不是一起简单的自杀案。
血液的喷溅滴落,脚印的排列组合,虽杂乱无章,但一定有它们的规则逻辑。一个因为情绪冲动而选择跳楼自杀的人,窗台上怎么可能会不留脚印。
他联系了做鉴定的法医,要求再做一次更细致的检查。他想要确认死者身上除了高空坠落引起的伤口之外,是否存在人为导致的痕迹。
比如刀锋的刺伤和划伤。
如他所想,四十分钟后法医回电,“因为死者身上全是伤痕,我先入为主的把它们都归为了高空坠落导致的伤口。我重新检查了一遍,发现死者的腹部有一处两厘米宽的口子,口子附近的血液检测到了微量的金属元素——”
“是刀伤,凶器应该是水果刀之类的小刀。”
最后是在楼栋底下的公用垃圾桶找到那把水果刀的,经检测,上面残留的血迹同死者的血型保持一致,刀柄上清晰地印有死者丈夫的指纹。
案情水落石出,罪恶无处逃遁。
凌晨三点的刑侦鉴定中心灯火通明,结束案情拍摄的郑凡弥终于理解了中心领导之前夸的那番话。
痕迹检验是科学,说一不二,容不得半点虚假和含糊。
汪屹山在这方面的研究真的可以说是专家,他有着一套独到的看法和理解,苛刻又严谨。因为心存怀疑,所以一遍又一遍回顾和审视,才能让沉默的证据开口说话。
她全程跟着拍摄,要被这样“较真”的男人帅死了。
她觉得汪屹山好性感。
汪屹山的办公桌头有一本很厚的鉴定理论书,已经被翻过很多次了,每一张书页都泛黄卷边。
这是他工作的必做事项之一。
“每天回顾旧知识,再从案情中总结出新经验,这是我的必修课,也是我的规则。”
“多学一分,就是争得多一分与时间赛跑的机会。科学很死板,刑侦鉴定也是,但我必须要为我的工作、为每一个无辜生命的逝去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