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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五回(下) ...

  •   【遇困施援游医仗义】

      陆青见此情景,吓得魂飞魄散,三步并作两步,扑到哥哥身边,喊道:“大哥,大哥——”,陆玄不应。

      旁边众人围过来,都知道陆玄是方才出银子救人的,带着几分关切,有人喊掐人中,又有人说不能掐人中,有人说要平躺,有人说应该抬到船上去,登时乱作一团。

      景茂没见过这阵仗,慌了手脚,无计可施。陆青更是不知如何是好,急得几乎要哭起来。

      正乱着,过来一个老者,分开众人道:“相烦各位走开些,这么围着他,一丝风儿也不透,于病人无益。”

      说着,走到跟前俯下身,仔细看陆玄脸色,又伸出手指到他腕上,搭他脉搏。众人看是个行医的先生,依言散开了些。

      陆青看这老者,六七十岁年纪,穿一件青布道袍,头戴逍遥巾,额角上夹杂几丝白发,几缕胡须,生得眉目慈和,古貌古心。

      不知为什么,陆青忽然觉得心里安定了许多,便向旁边让了让,好叫老人离哥哥更近些。那老者凝神诊脉,景茂和陆青不敢出声。

      过了片刻,老者道:“把人放平些。”

      景茂依言,把陆玄的头和肩放在自己腿上,陆青跪在地上,伸双手扶着哥哥腰背。老者在陆玄胸口上抚了两抚,回头看了一下,做了个手势。有人从他身后递过来一个皮质夹袋,摊开了,上面插着大小不一几十根金针。

      老人抽了一根针出来,略一打量,隔着一层衣服向陆玄胸口刺了进去。

      陆青知道他在给哥哥治病,心里仍不由打了一颤。老者又拿了两根针,分别刺在陆玄咽喉下、小腹上。

      陆青只识得脐下三寸是关元,别的全不晓得,心内紧张,好像一根细丝儿悬着千斤重担般。

      须臾,觉得手上微微动了动,只见陆玄慢慢睁开了眼睛。老者命道:“莫要讲话!”又去调弄那三根金针。

      又过了一会儿,陆玄脸上渐渐有了颜色,不像先前那般灰惨了,气息也平实了些。陆青松了一口气。

      老者将三根针取下了,插入夹袋中。他身后那人就把袋子收了。老者又做个手势,示意陆玄不可讲话。说道:“此处不便,先把病人抬到船上,再做道理。”

      陆青奋力将哥哥抱起,景茂帮扶着,来在船上。到了舱口,老者往里看了看,命二嘎子把一侧的板铺撤了,舱里顿时豁朗了许多,陆青把哥哥放倒在床铺上。

      陆玄自觉好了很多,就欲起身,老者道:“躺着别动。”又问:“还痛不痛?”陆玄声音虚弱道:“痛是痛,成了空落落的酸痛,不似先前厉害了。”看向陆青:“快替我谢过老先生救命之恩。”

      陆青双膝跪倒,拜下去道:“小人多谢先生救我兄长性命。”

      老者忙伸手去扶:“小哥快起来,休要如此。”陆青不肯起身:“先生,我哥哥的病像是还没医好,还请先生医好了他,小人感激不尽。”说罢又磕头。老者道:“这是自然的,你快起来说话,如此多礼就不好叙话了。”陆青这才站起身来。

      老者回头唤了声:“贞儿——”

      陆青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立着一个年轻姑娘,手中捧着那个装着金针的夹袋。其实舱中本来狭窄,陆青只因一直关切着哥哥,才没看到她。

      少女听见唤她,上前一步,将夹袋放在床边小几上打开了。

      老者略一迟疑,说:“你去吧。”少女却不走,看了看老者,目光似在询问。老人略一沉吟,说:“既如此,还是你留下吧。”

      对陆青景茂二人道:“舱中狭窄,气息不通,人多了无益,你两个出去一个。”景茂便出舱去了。

      老者吩咐陆青帮哥哥把外衫脱了,上衣解开,露出胸膛,并把裤子褪到脐下。陆玄忽道:“不可。”陆青一惊,以为哥哥又发病痛,停住手问:“怎么了?”

      却见哥哥向那女子看了一眼,这才反应过来,当着一个女孩子的面,哥哥这般赤身露体,实在是大大的不妥。

      看向那老先生。先生轻声道:“无妨。”又嘱咐陆玄:“闭上眼睛,调匀气息,莫要思虑,待会儿施针时,意念要专注针刺之处……”,陆玄依他所嘱,不说话了。如此摆布好了,那年轻的姑娘手持金针,神色沉定,向陆青看了看,示意他站远些。

      陆青此时,对这老幼二人奉若神明,立刻退后。女子便开始给陆玄施针。老人在一旁看着,时而低声跟陆玄说几句话。

      陆青见那少女一心专注,旁若无人,先后在哥哥身上刺入七八根金针,并用手指时不时在针刺处沿皮轻轻摩挲,手法十分娴熟,心中顿觉踏实了。

      这才打量,见她约莫十七八岁模样,穿着一件翠色对襟绸衫,一条水蓝裙子。头上挽着个双髻,有一缕黑发垂在左边耳后,目如秋水,眉似远山,面容明媚秀丽,神色和雅,却全无脂粉气息。

      又过了一刻时辰,陆玄脸色渐趋正常。老者搭他脉搏问:“这会儿如何?痛的可好些了?”

      陆玄露出了笑容:“这会儿好了。”女子依次将针取下,闪开身,让陆青上来帮哥哥理好衣服。陆玄似已动作无碍,就要起身,被老者阻住,只让他倚靠在床头坐着,说:“你先别急,还得好生歇一歇才是”。

      陆玄就坐着拱了拱手:“小人姓陆,单名一个玄字,是宋州真源县人氏,此是家中小弟陆青。还没请教恩人高姓,实在是失礼了。”

      老者微笑道:“这也是机缘巧合。老夫周坚白,本是扬州人,却在宋州城住了十多年了。”又指那姑娘道:“这是老夫的外孙女,云贞。”

      云贞才把夹袋理好,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绢手帕擦汗,听祖父说到自己,便收了帕子,向陆玄微微俯身,笑了一笑。陆玄点头致意。

      陆青见到云贞一笑,忽觉这女孩儿无比亲切,心里犹如开了一扇窗相似,一时间,浑身上下无处不妥帖,不由也望着她笑了。

      云贞见他看自己,也冲他微微笑了笑。陆青不知怎么,忽然一阵局促不安,一时发窘,将目光转向了别处。

      周坚白向陆玄道:“足下这个病,以前发过吧?”陆玄道:“年前发过一次,不多时便好了,当时只以为是急火攻心,也没在意。没想竟是个大症候。请教老先生,这病,以后还会发么?”

      坚白不答,问他:“平常,是不是经常觉着胸口痞闷?”陆玄点了点头:“时常这样,也曾问过医,吃过几副药的,只得一时见效,过后还是这样。”

      坚白道:“那你以往,是不是受过劳倦之伤,或者,曾经困顿在寒湿地方,待久了?”

      陆玄略一思索,答道:“先生见的是,陆玄年少时家贫,曾受雇于人,到山中采伐搬运木料,那时正赶上早春冰雪天气,在山里困了整整一夜,险些不能活着回来……后来不妨事了,还以为少年人精气旺盛,抗过去了。看来这病,就是那时种下的病根儿了。”

      坚白点头道:“这就是了。你这病由来已久,今天诊治只能管得一时,以后怕是还要发的。”陆玄道:“先生这么说,这个病想是难好的,不知有没有什么法子,去了这病根儿么?”

      他话未说完,陆青在一旁早听的心焦了,当下又跪倒在地,向坚白道:“请老先生救我兄长性命,大恩大德,陆青没齿不忘。”又要磕头,周坚白连忙上前扶起他,笑道:“小哥儿莫急,你兄弟俩存心仁厚,老夫一定尽力,医好了你哥哥这病。”

      向陆玄说道:“法子是有的,只是麻烦些,要费些时日。况你们现在途中,只怕有些不便。”陆玄道:“请先生赐教。”坚白道:“你们此番乘船是去哪里的?”陆玄笑道:“本来是去江宁的,今天路上遇到了大风,扫到了这里。”

      坚白笑了:“若是去江宁,事情便好办些。我们祖孙二人此行也去江宁。”略想了想,说:“要么这样,咱们两船结伴同行,途中泊船时,再给你施针几次,虽然去不了病根,也可以保得三四个月无事。等足下回到应天,再服药调养,就可万全了。”

      陆玄喜道:“如此甚好,只是劳烦老先生和云姑娘了。”陆青亦是欢喜。

      陆玄又道:“还有一事,陆玄身边带的银钱有限,今日又给那些船家付赏钱,恐怕到了江宁舍亲家,才能付先生诊资。”

      周坚白呵呵笑道:“你今日救人不望报,老夫行医亦是兴之所至,并非为利,这话不要说了。”陆玄道:“话虽如此说,先生恩德,陆玄必要报答,才得心安。”

      只听门口景茂报道:“有个小娘子来找老先生,已经等了多时了。”

      说着,从他身后走进来一个丫头,个子不高,吊梢眉,圆眼睛,生的清爽利落模样儿,笑盈盈蹲身道了个万福:“报太公,船家备好了饭,问了几遭儿了,太公和姑娘是回去用,还是教人把饭菜端过来?”

      众人才发觉已是日酉时分,顿觉腹中饥饿。

      陆玄道:“不想耽搁到这时候了,请老先生在此处用饭吧。”吩咐陆青,“你快去,问沈大怎么备的饭菜。”

      陆青未及应声,二嘎子在舱口说道:“饭菜早备好了!见大爷们正在诊病,不敢打搅。要是这位太公也在这里用饭,我去告诉爹再备些。”

      周坚白道:“不必了。”回头跟陆玄说:“时日还多,不要客气,都随意些才好”,嘱咐他好生歇息:“晚间我再过来,咱们叙话。”便起身,带着云贞去了。陆玄欲要相送,被他阻住,就命陆青送过船去。

      陆青送三人上了岸,望着他们登上自己的船,方回来。二嘎子在船板上搓绳子,看着他,挤眉弄眼地笑。陆青因吃了一番惊吓,又有心事,没心思跟他闹,没好气道:“笑什么笑!”就到舱里来,见大哥已神色如常,正跟景茂等着他一起吃饭。

      吃罢饭,天就黑了。陆玄打发陆青到船板上望着,不一会儿,只见岸上两个人影迤逦而来。陆青定睛分辨,认出前面正是周坚白,后面跟着的却不是云贞,而是那个丫头。到了近前,坚白上船来,丫头回身去了。

      坚白进舱,又给陆玄诊了脉,嘱他一些病中禁忌之事。说自己已跟船家说好了,明早两船一同出发,隔日早些歇船,泊在一处。

      陆玄叫了沈大过来,让他去跟那边船家商量,说:“要是因此耽搁了行程,我按日子给你加算些船钱”,沈大欢喜去了。

      坚白又与陆玄聊了几句闲话,彼此知会了在宋州的住处,便回去了,又是陆青送至船上。

      回转了来,见景茂已把撤掉的板铺重新搭好,就让他依旧去睡后舱,自己服侍大哥安歇。睡时,脸冲着舱板躺下,一言不发。

      陆玄问:“你这是怎么了?”陆青道:“没怎么。”陆玄不悦道:“没怎么你阴着脸子,给谁看呢?”

      陆青转过身来:“大哥上次发病是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咱娘知道吗?”

      陆玄道:“过去挺久的事,自己都忘了。那回没这么厉害,就一会儿,我自己也没当回事儿。”

      陆青道:“这些日子,大哥跟我说了多少故事儿,可在外做工这些事,一丝也不讲,去山里拉木头,受病的事,我也从来不知道。”

      说着,话音就发囔了,陆玄知道他是心疼自己,心里难过了,笑道:“都是过去的事了,说它做什么。那时年纪小,其实也没觉得怎么着……不许你这样,像个女娘似的,婆婆妈妈的。”

      想了一想,又说:“上午刮风那会儿,我还想,这趟出门运气不好,现在看,若没有这阵风,到不了这儿,遇不到救命的先生,现在还不知怎么样了。可见祸福相依,万事皆有定数。”

      陆青也在想白天的事,应道:“大哥说的是。”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五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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