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胡不喜》耳东和鱼

16、第十六章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乌云散尽，星河长明。

　　16.『明明如月』

　　林夕记得那次高三野外拓展训练，是学校专门为了放松学习搞得活动，在操场上有许多游戏，最后一项是同心圆，也就是将绳子拎起来围成一个圆圈，然后老师站在绳子上走一圈，林夕是在内圈，她回过头时，她刚好看见他的脸，陈煦恰好站在她身后，他在外圈。也不知道，他看见她没有。

　　晚自习又恰好是化学，累了一下午现在十分疲惫，楼下的教室里陈煦走过来，他笑着问林夕，“你有机合成写出来了吗？”他狡黠的目光注视着她心里想的一定是她没写出来，然而林夕很自然的告诉他，“写出来了啊。”

　　林夕肯定的回答让陈煦万万没想到，一脸不可思议的说，“你居然没问题，我居然有问题。”

　　瞧他这话说的，给林夕整不会了，听到这话的林夕瞬间无语，“……陈煦你什么意思。”

　　她这次侥幸有机合成会写，不过陈煦没写出来倒是让她挺意外的，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五月底的时候，化学老师复习了选修三物质结构与性质，布置了几张卷子，陈煦是看得林夕的，他也是习惯性的跟林夕借作业，当然每次她都会答应。

　　在去化学课的路上，陈煦是喝林夕一起走的，林夕刚才检查作业的时候发现有几题写错了，也不知道陈煦改了没有，便同他讲，“陈煦，我这几题写错了。”林夕指给他看。

　　“我没注意。”陈煦确实没有发现，或者说这次他没有带着脑子抄，没有注意，还可能是陈煦太相信林夕了，所以直接往上写，以前他都可以给她找出错误的地方，这次没有，但依旧的是给她写上她不会的空。

　　“都说要带着脑子抄啦。”林夕想啊，还好她发现自己写错了。

　　课上老师讲着题目，陈煦给林夕写上的都是正确的，不得不说，陈煦真的很厉害。

　　两节化学课连着上，中途下课了十分钟，林夕感觉老师上课有个地方讲错了，但是一直没有人说出来，她也就不敢说，课后她就问陈煦，陈煦肯定了她的说法，“那你们上课的时候怎么不说呀？”

　　陈煦一本正经的回答她，既好笑又认真，“我哪知道，我学案都是抄的你的。”

　　林夕写的题目也并非完全正确，也是有些瑕疵，所以在下课出去的时候，陈煦语重心长的同她讲，“还要多练练啊。”表情是期待看见她更大的进步，林夕知道他这话说了也是为她好，为她的化学好。

　　“你看我给你写的几个都是对的。”他的眼里和语气中都是掩饰不住的傲娇，林夕很喜欢看见他自信又骄傲的模样。

　　林夕笑着看着他，“知道啦。”

　　还记得上一节少一节的化学晚自习，出去刚好转弯碰见陈煦，他跟林夕要了个草稿纸，她便给他了，很平淡的夕阳晚霞，照映在长长的走廊上，陈煦已经向前走了几步远，林夕知道已经不剩多少天了，她十分珍惜与他的每一分每一秒，以后说不定就没机会再讲话了。

　　她看着前面他的背影，心中忽的升起一股离别之意，她忽的追上去，三步并两步的走到他旁边，难得的主动与他说说话，当然还是学习上的，她故意让自己看起来很自然像平常一样，笑着问他，“陈煦，你化学有80吗？”平常陈煦都会告诉林夕他的化学分数，特别是考80的时候，这次却没有，林夕便主动问了他，陈煦只是不咸不淡的回答她，“没有，我查过了。”

　　听见回答的林夕瞬间后悔自己怎么问了个这样的问题，看着他脸上复杂的没有感情的表情，她后悔自己不该问他化学成绩的，她只默不作声，默默的站在他身侧，一同去往308。

　　晚自习下的时候，陈煦喊了一声林夕的名字，说着跟她要作业，他熟悉的笑容，那时林夕就知道他没有因为自己的问话而影响情绪，她笑着回答他说自己还没写完，还说难道不应该是你写完了给我抄嘛。

　　林夕记得他们最后的故事，在六月盛夏时节。

　　还有六天就要高考了，紧张的气氛在教室蔓延，临近高考，各科老师也都是让学生自由复习，有不会的就到讲台前来问，讲台上老师看着试卷，想着还有没有需要讲的内容，底下学生安安静静的看书复习着。

　　化学课也迎来了结尾，最后的几节化学课，老师给他们复习了考试题型，选择题，工艺流程，有机合成等等，以及各个知识点，都给他们复习一遍，他说，“再不讲以后就没机会讲了”。

　　化学课也是上一节少一节，林夕的心里也是十分舍不得的，最后几节晚自习的时候，化学老师也经常在他们周围转来转去的，转了好久好久，以前老师都是坐在讲台前的，或许也是舍不得他们的吧。

　　化学老师最后也不再讲课，让他们几个自习，而自己就在他们之间走走停停。

　　陈煦喊林夕下楼上化学课的次数也在慢慢倒数，以前他喊她下楼时都是很期待很开学的表情，这几天就很平平淡淡，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六月五日。

　　上课的最后一天，第二天他们就要一起坐车前往清沐宾馆了。

　　恰逢化学晚自习，也是最后一次了，是陈煦最后一次喊林夕下楼，是最后一次他们一起去上化学课，是他们的最后一节化学晚自习。

　　有的人选择和学校坐车去，有的人选择自己去，选择自己去考点的今天晚上就可以回家了不用过来上晚自习，所以这天的人只有一半多。林夕和陈煦都是选择和学校去的。

　　林夕知道今天是化学晚自习，马上就要六点了，但也没什么人去308，她看了一眼后面陈煦还没有来，所以林夕早就收拾好了东西坐着位子上等着陈煦过来，她一直看着门口，一直等着，直到陈煦来了。

　　“林夕，今天是化学晚自习啊。”陈煦走过来跟林夕说，他的语气带着疑问又像是在寻求肯定。

　　“对啊。”林夕点点头。

　　随后陈煦又好奇的问她，“那你怎么不去308啊？”

　　林夕只好老老实实的无奈回答他，“因为他们都没去。”

　　之后陈煦回座位拿了几张试卷和笔，没过多久就走过来跟林夕说，“走吧，最后一节化学晚自习。”

　　“嗯。”林夕特别开心的跟着他去。

　　这是最后一次了。

　　夜色阑珊，走廊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林夕就站在他左边，安安静静的。

　　林夕主动的跟他说着有关高考的话，在楼梯口他们俩还恰好碰见了上楼的化学老师，这还真是挺巧，三个人就这样撞见了。

　　林夕是和陈煦一起的，她有时候总感觉化学老师会不会看出来了点什么，就比如有天化学课下课后陈煦在人群里喊了声林夕，然后林夕转过去，所有人都在往外，而林夕却在往回走了点，他在人群中把书递给她，当时林夕的余光中就瞥见化学老师正看着他俩，就是在陈煦喊林夕的那一刻，化学老师注意到了他们，林夕生怕老师看出什么端倪。

　　还有她帮他去化学组交作业的那次，她忐忑不安的推开门，好像她来给他交作业是非常的奇怪不合适，她拿着作业本进了化学组，化学老师看见她就笑着同她说，“他的呢？”当时林夕信里还有些奇怪，老师为什么问“他的呢”而不是“你的呢”，按理说她来交作业，老师应该问她“你的呢”，后来又转念一想，估计是老师已经改完作业了所以知道谁没有交，然后林夕就乖乖的把作业递给老师，然后化学老师又笑着说，“他忘记交了啊？”林夕腼腆的点点头，估计老师心里也奇怪纳闷怎么是她来帮陈煦交作业吧。

　　308，快要上课的时候，人也来的差不多了，就比平常少几个，308里面是一张长方形的大桌子，一般女生坐一边，男生坐一边。

　　他们几个自习，林夕看着眼前的数学试卷，根本看不下去，她真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化学老师在里面一直绕着他们走来走去，但也不讲话，林夕拿着草稿本在上面写着留恋的语句。

　　十分钟以后，化学老师突然开口，“我们谈谈吧。”他笑着说。老师也是舍不得他们的，最后的时候想和他们聊聊天。

　　他们也说好啊，于是林夕放下笔，歪头看着化学老师，静静的听他讲话。化学老师和他们聊了很久很久，跟他们讲大学里的事情，比如入党、社团、竞选班干部之类的，还有暑假里考驾照，以及他自己有趣的经历，他笑着娓娓道来，他们听了也都一片欢笑。

　　明明是应该笑的事情，林夕却一直都想哭，听着听着她眼里便生出了水花，她悄悄的低下头，极力压制着泪水，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它落下来。不能哭，千万不能哭，一定要忍住。她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哭，不能破坏这么美好的气氛，也不能让人发现她的情绪。她红了眼眶，看着对面的一排男生，他们都笑得很开心，还有陈煦，也很开心。

　　老师讲的故事很有趣，以前的时候老师也和他们聊过许多好玩的事情，只是今天是他们聊的最久的时候了。

　　林夕难过的是以后他们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起坐在同一个教室里，听着化学老师的讲课了，她只要想起，便会忍不住的流眼泪。

　　下课铃响了。“最后就祝你们每个人都考上大学。”这是化学老师对他们的祝福，自然不会让他失望。

　　陈煦的脸上没有什么看出悲喜的表情，只是像平常一样，化学课过去就过去了吧，没有什么永远的事情。

　　这是林夕和陈煦最后一次一同去上化学课，林夕时常想起那一天，最后的那个化学晚自习，外面漆黑一片，万家灯火，星河长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