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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赐婚后篇 ...

  •   不知为何,今日一众朝臣见林越都有些奇异,不是对于他身份容貌家世这样的诧异,而是他的神态,虽然还是冷漠,更多的是...怡然?
      洛迦征也是如此。
      “世子这是有何高兴事,见着世子如此自乐?”
      裴昭:莫不是个傻的吧
      林越行完礼后说到,“未有何幸事,对臣来说活着就是一大幸事”。
      这让想看笑话的一些臣子哑口不言,洛迦征更是没多想,一笑而过。
      此次朝会有三大事务要处理,一是西北战事,二是滇南和亲人选,还有一事未明,不过据裴昭猜想,不过就是有人又要当驸马咯。
      这福气给你你要吗?
      还是那句话,两次驸马,一次没当成,媳妇被和亲不知所踪,再一次又不是自己的心上人。越想越恶趣味,差点笑出声来。
      也不是林越故意看裴昭,只是二人分列对面,想不发现对方的暗笑都难。
      这么多年他那爱取笑别人的恶趣味还是如此。
      “众卿接着畅所欲言罢,有何要事我会通知父皇,等他回来再做决断”。老好人不需要有想法,搅混水就够了,你要真让洛迦征说些做主的话,他万万是说不上来何。
      臣子们也都知晓未来国君的脾气,自顾自地争辩去,期间洛迦征叫御笔写了些奏章,又亲自下场劝慰了些险些吵起来的老臣,这才悠悠的走到林越跟前。
      林越没和他们争辩,再看看一旁的裴昭,端坐御笔台,记着些什么,旁边的小内侍慌不迭地磨墨。
      “林卿可知,今日除了朝中的事务,还有件事情,正巧和林卿有关”。
      洛迦征一笑,脸部凹陷的窝更像圣帝。言罢看向林越,等着他如何回话。
      “哦?不知是何事与臣有关?太子殿下不妨讲讲?”
      “我也是听父皇说的,他有意许我宜城姐姐下嫁,做你的正妻”。
      眼见着裴昭罢笔,连案牍都没放好,长腿蹭蹭地贴过来。
      “太子殿下,臣斗胆,望您慎言,后宫事不便放在前朝说,您是知道的”。
      不卑不亢,屈膝仪礼。林越看着他,有点像在看自己。
      这回轮到洛迦征哑然,他本想着再娶妻还是公主,林越心中必不会再恨皇室,没想到态度依旧冷淡,又心想此事已然板上钉钉,也不知父皇母后如何思量,明知道不讨好还是...罢了罢了。
      裴昭又念了几句他该说的话,盯着太子回殿上的小黄椅上。
      他不是圣帝,也无需像圣帝一样,要知道,洛迦征面前的可就是最高权的象征,整块黄胎玉雕琢成的玺静静的落在锦木盒上,龙尾下钻着一个小洞,垂着明黄的丝绦穗子。
      他还不能坐在那里,那是圣帝的位置,自己不过是代行天命。
      “众卿讨论的如何?”
      裴昭闻言,迅速将身旁案上叠着的文卷递给小内侍,等着听训。
      洛迦征看完点点头,赞许的神色溢于脸庞。
      “裴学士不愧文臣首脑,写的奏疏也是极为整洁明了。”
      “谢太子殿下夸奖,这是臣份内之职务”。
      “众卿家以为,出征赛金王庭,是否我南朝如今的正解?”
      一时间都未有人回话。
      现在的南朝不是当时的南朝。
      “瞧着户部侍郎也在,你来说说,如今国库是否能支撑得起一场或者再几场的战役。”
      李远恒冷汗直冒,他不敢说啊!国库就像空心圆,虚浮表面,不过前些年提出的捐官制进项不少,不过还是依靠着税收农赋,花销也不节流,连年赤字,已是不堪重负,哪里再能支撑得起打仗。
      “回殿下,臣了解不少,不如由臣为殿下解答一二?”
      不卑不亢,垂首仪礼。裴昭看着他,有点像在看自己。
      “哦?世子有何见解,直但说无妨”。洛迦征倒是很喜爱这个曾经,哦不,未来的妹夫驸马,定云小将军的指教,必然是独一份的好。
      “我国国库已然呈虚浮颓败之象,还请太子殿下减少国库开支,开源节流,此为上乘之举。西北战事吃紧,后方不必能再紧吃,黎阳王府即日开减负中一半。”
      “世子说的极为在理,也极为轻巧,疾患异重,如何能说切就切?”。这就是二人的大计,一唱一和乃双簧。趁着最高位未归,早日达成自己想要的,带阿狸回家。
      朝臣们识相的闭上了嘴,洛迦征也不参与他二人的纠纷,只是静静的听。
      “滇南要和亲,为何?”
      “只怕是老样子,趁机在动乱中捞上一笔,不论是财权还是美人,向来如此”。裴昭恶狠狠地加重向来如此这四个字。在朝中任职有些年岁的人知道,裴昭裴学士才是滇南和亲最有发言权的那位,而对西北战事最有权威的是林越,不止因为他本家累世功勋,也不是他曾任定云将军,更是因为,和亲的那位也曾是他妻。
      谁还敢再插嘴啊?
      有一位,洛迦律。
      “那为何要听滇南人的?他们要何就给何?”
      是啊,滇南要何就给?岂不是驳自己的面子,并不是没人注意到这件事,只不过上奏的折子...再纯心的臣子因为这个,也久而久之提不起兴致罢了。
      所有人都依仗着圣帝的心思,没人依仗百姓的心思,这才是根源所在。
      “律儿,不许胡闹,听着便是。”
      洛迦律只得乖乖闭嘴,看向林越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像豆包。
      林越示意他,暗了暗眼角,不要担心。
      又乖乖玩案上的毛笔杆子,裴昭身子一歪,又给他摆正。
      小内侍眼疾手快,递上了新的奏报。
      大概内容便是滇南近些年来少报瞒报的事件,以及未及时收取的朝奉。
      看完之后,洛迦征面色极差,像极了霜打过的青瓜。郁郁不得声,又念到叫朝臣传越看看,有何意见要说。
      面面相觑。这长达七八页的奏报上仅仅只是半年来蜀滇之地的隐秘。因着滇南有铜矿,兵家利器的必备之物,蜀地有肥沃之红土,能结米粮。又同样都有大山隔断,天险之难,蜀道之难,滇山之难。消息的传达难之又难,更何况朝廷秘辛。
      蜀王拥兵,加之铜矿便利,狮子大开口,除了要世袭罔替,还要金钱米粮,美其言曰:充实国库,以备勤王需要。
      滇王拒不归安,上一任国王是现任国王亲兄长,要了世家女裴曦不够,还要世家女充裕后宫。
      更加重要的是,他们都是一方藩王,天高皇帝远,若和其他王朝有联系,南朝才是真正的腹背受敌,被北边的赛金和匈奴瓮中捉鳖。所以一直以来,圣帝遵循怀柔战略,不太过分的要求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糊弄过去。
      没想到这次变本加厉,不仅要钱要权,还要免死柱石,加之王权的世袭罔替,又要真正的长公主和亲与其。很难不认为,他二国已经暗通款曲,合力对抗南朝。
      洛迦征没有质疑此奏章的真实性,执笔为裴昭手书,事关他亲阿姊,没有欺骗的可能性。下方有圣帝御赐锦衣卫印,扣在玄黄的宣纸上,若同暗血。林越将这肿瘤捅破,必然早就意识到严重性,不过为自己出征赛金加之一份坚实的文书保障罢了。
      无话可说,实在无话可说。
      “臣有一议,望殿下恩准”。
      “裴学士先讲,此事你也有莫大的关系,自是要听听你的意见”。
      当然有莫大的关系,替她阿姊出降的那位,如今可是安享食禄,坐拥全天下最尊贵的名号、地位,和阿父阿母的爱。
      “如此这般局面,已然明了于心,南朝可没有世家女再替公主和亲了,若再不抗衡,只怕帝位要易主”。
      “裴学士慎言!”
      “莫要忤逆天听”。
      ...
      有不少老臣已经再替这位口不择言的年轻朝臣捏一把性命汗。
      他就要说,不说的话等着自己跟林越一样日日草药为伴?日日枯坐井底望天吗?
      林越没让他说这些,也是怕触怒圣帝龙颜。
      裴昭起身,放下手中的书卷。长身直立,如同林中兽王,早没了温润的书卷气。
      “南朝建国不久,未达至天下大同,四海归心,内有藩王作乱,前朝余罪,譬如西域都护府一部分的高昌,你们可知,没了高昌就等于人没了眼睛,看不到通向西方的路,阚黎归至今未肯回归,西域小国蠢蠢欲动,想效仿他的可不少啊,你说呢,兵部侍郎?”
      张是元惶惶闭眼,双溪抵地。
      “殿下赎罪,裴学士所言不虚,如今西域小国蚕食南朝势力,有点成线,臣,臣有罪....”
      “你放肆!如此颓然之势,为何不早早呈报?难道等着烽火起时再说?”
      .....
      又吵起来了。洛迦征听着就头疼。
      “再说滇蜀二地,已经是痼疾,接手时便是烫手山芋,没想到如今二者合力抗南,等冲破乐阳关,吏部尚书和太常寺卿才等着安排使节出使吗?”
      又跪下三人,低着头,看不清样貌,大抵也是和张是元一样。
      洛迦征再次扶额。
      “父皇未归,众卿说的在理,也得等父皇东林归来才能做决断”。
      “太子殿下,可知,在我们朝会之时,滇蜀意在乐阳之心更甚”。
      “我...那我快马传书父皇,请他回銮做主”。急忙传着御笔研磨铺镇纸,那小内侍估计也没见过这样针锋的局面,袖子蹭了一纸的墨
      “恐怕没那个时间,太子殿下不知道吗?贵嫔有喜,胎像不稳,于东林许久,怕是等不到圣帝亲自裁决”。
      洛迦征不敢不信,一位军武大能王世子,一位悍首文坛大学士,再加上自己那多疑忧思的圣帝老爹,这明显就是赶着鸭子上架啊。
      “臣有奏疏,殿下过目罢”。
      那撒了墨的小内侍又巴巴地递上林越手里的奏疏。
      展卷之间,寥寥数笔就写出东林之况。
      昨日大雪封山,本计划今日回銮的圣帝一行人被隔绝官路,只得在东林等待解山。由着泡温汤之际,发现了贵嫔有喜,圣上年逾四旬且将知天命,此时有喜更是喜上加囍,当时刻便晋贵嫔为贤妃,封号令。从伶至令,不知道后宫又要掀起多少风言风语。
      “贤妃有喜,更是父皇的大喜事,但怕是一时半会儿无法回銮,封妃大事得先告知圣后,我看今日的朝会不如等父皇解山后再做商议”。
      裴昭此时半俯着身子,第一次看向林越,二人眼波交会一刹。这是要启动下一步计划。
      小半月前,集福奉命找到裴昭,说什么也让他听完自己说的话再赶自己出去。
      “何事?你二人甚烦”。
      “...世子有要事相求,大意写在信中,您请过目”。
      “我为何要看?又为何要与他共计?”
      “...奴自知嘴拙,说不上来何,您看信罢,奴退下了”。
      这爱胁迫人的劲头倒是随主子。
      这信就淡淡的落在他公办的案桌上,他也不曾理会。直到锦衣卫镇扶使为他打探到阿姊的消息,而他再想知道更多,就无力了。
      夜晚,烛火摇摇,深深附额,他很想阿姊,鬼使神差的一阵风,把原本安静沉默的信封吹落在地,沉眸,做了一番心里斗争,悄悄捡起来,拆开蜡口,没错,他又接受林越这竖子了。
      “见信如唔,你阿姊的消息我大都知道,且真实可靠,但我需与你商议一件大事,十分重要的事,有意明日夜晚来老地方,等你”。
      心里骂了林越竖子多少遍,第二天晚上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地拖着腿到老地方见面。
      所谓的老地方就是他二人称兄道弟情真意切之时常常约着见面的茶楼正店停水阁,在城东南护城河旁,甚少人去,但胜在一眼望去便是京都胜景,环境安静,茶点雅致,掌柜也是懂人情世故,从不多说多做。
      黑着脸去,黑着脸回,这件事即使他不说,在朝堂上他也会秉公直言,没想到的是他真的有阿姊的消息,喜不自胜。

      洛迦征摆明的不管事,一切等圣意裁决自然不错,也符合他烂好人的性格,但是只要时间再提前一点点,那么,这个旨意,他不下也得下。
      不过几日前,林越联系完裴昭之后,齐祀便叫锦衣卫番子着重注意居庸关以北的战事,一丝风声不落的传进林越的耳朵里,边境战报压了没两天林越就知晓了,但他虽知晓兵贵神速的道理,或许其他人也知,但大雪封山游嬉堂吃的圣帝却不知,正巧大朝会的契机,踏破铁鞋无觅处,也罢,让太子提前磨磨性子。
      一声声浑然的响声从大内外的红墙外传递着,声浪叠叠,一声比一声清晰,铁蹄渐响,洛迦征坐不住了。
      “报!!!!————金城关外急报——”
      一斥候打扮的军将进殿,众人纷纷向外望去,只见他战袍隽血,渗出银黑,一时间整个昭阳殿都是铁锈和暗血的味道,实在是让一众文官皱眉啧声。
      “速速呈来!”
      洛迦征也顾不得什么太子的端严架子,赶忙走下殿迎着斥候小将。
      “回太子,末是金城关下守将的斥候,因边关急报不容耽误,未经允许便私自回京,关外以赛金王庭为首的胡人异动,距金城不过百里之近,守将已在备战,长阳关、固叶关外均有异动,老将军不在,无人做主,这才千里加急上京,只求圣帝裁决!”
      殿内本就沉静的气氛随着斥候几句话,降至冰点,一众老臣嗡嗡的跪下去,黑压压一片,没人敢说话。
      林越坐在轮椅上,依旧冷眼,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双眸寒凉如冰。
      “见过小将军,久然未见您这是....”。
      这斥候见轮椅上的男子,突然没来由的一句话,叫一众人更加胆寒,谁敢触这霉头?
      “旧疾罢了,也不能再策马拉弓,且我已不是将军”。
      这下,洛迦征都说不出一句话。
      任谁都知道,南朝总是欠他林越一份情,种种特许恩典加之,他还是废人一个,奇袭行军的定云小将军,真真就是再也不存在的一个角色。
      洛迦征低头搓手,看着斥候合不上嘴的惊讶,又看看一种大臣,突然身负千斤的虚累,又扶起斥候,旋即拖着沉重的步子做回殿上的侧椅上。
      龙椅座上是空的,纯金打至的龙头长着大口裸出獠牙,张示上位者的威严与龙椅的危险。
      “世子,你还是将军,狸姊姊还在赛金等着你呢”。
      林越没想到这包子脸信阳王当真是傻了,竟然赶在大殿上说出这等有损他身份的狂悖言论。
      “住嘴,你提她作何!她出降是为国分忧,本应如此”。
      “你说错了,太子殿下,她是为国分忧了,可狸姊姊在意的人呢?狸姊姊自己呢?谁替她分忧”。
      末了觉得自己说的好像不够深情,又加上几句。
      “讲博物的师傅说赛金苦寒无边,太子阿兄你也是看着姊姊长大的,你如何能忍得她受那种苦?世子呢?那世子和姊姊这么多年来的情谊,又算做什么呢?你们替她选择出降,凭什么!!!”
      眼见着菜包子越说越激动,圆圆的眼仁似能喷火,身体无法控制的颤抖,手紧紧抓着檀木椅子背。
      这下连裴昭都不得不侧目,眼前这位信阳王自小在宫中长大,生母虽家族显赫但病重早逝,当时圣意有意打压前朝旧氏族,兰妃不忍,这才将奶娃娃寄养在自己名下,他和洛迦叶不是亲生血缘,胜似亲生姐弟,这才有了他一怒冲冠不惧礼数束缚,为自己的阿姊说上几句。
      “住口!!来人来人!信阳王口无遮掩,语出狂悖,给我拖下去遣返回封地信阳,幽居半年不许回京!”手上的卷牍全砸向殿下的小男人,他还未及冠礼,脸上未曾脱去稚嫩。
      太子终于忍不住了,他不允许在如此重大的场合出现有损天机家颜面的事情,即使对方是皇子,即使他说的还是真的,那都不行。
      张示着极大的责罚和罪过。他身为圣帝子,应出身即为表率,而如今在殿上疯狂恣意,倒真有几幅洛迦叶的样子,一样的恣意妄为,不被束缚。
      有人为信阳王求情,全部被驳回,罚俸停职等等一系列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的责罚下来,没人敢说话了。
      小包子被生生拖下去,临走前还在说着“你们对不起我阿姊,你们都是坏蛋”,此列言论,更加叫洛迦征怒火中烧,又无处发泄。
      “太子殿下,眼下,战事要紧”。
      裴昭一句话将乱局拨正,搞清楚,现在最重要的边境安危,而不是什么信阳王口无遮拦罢。
      “众卿家的意思我都明白,只是,父皇未归,我实在作不了主啊”。
      “万万不可啊殿下,事关国事,请殿下早做决断!”小斥候见太子根本没有开拔的决断,他更加焦虑,来的一路上,尸横遍野,民不聊生的状况他不是没见过,再来一场突袭战,那边关的百姓连年都过不下去。
      今天他南朝太子,说什么也得给官民一个交代。
      “太子殿下,臣已经着人去解决封山的问题了,相信不日圣帝归来便可早做决断,您切勿忧思”。
      “李大人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虽派人除雪,但这是你的正职所在,而这一来一回,说不定哪天...”
      “是啊李大人,你不能这样耗着”。
      “那你们说怎么办,只能多等几天,不然谁来叩印下旨?”
      殿下又吵起来,有些让太子缓缓,等徐徐图之,有些不满太子等不作为,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时间吵闹声泛泛,小内侍填了安息香,垂首立着,等待指示。
      “父皇那边真有那么严重?”
      “回殿下,确实如此,今年又是百年难遇的雪年,东林地处凹平,低洼处极多,即使尚书李大人再派人马清山,圣上也还得有些日子才能回来,眼下,您,要不还是早些...”
      小内侍不敢多言下去,生怕那句话说错了惹得现今掌握大权的主子,又低头整理摔在案桌角的书卷。
      “我虽已不再任军,但我知道,金城关对于边境的重要性不亚于居庸关之于关内,一旦赛金有任何风吹草动,届时无法预料之中,不仅仅是生灵涂炭,更多的是关内的危险,前方一旦失守,后方如何安坐?”
      裴昭跟着一句,“世子说的不错,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如此道理连黄口小儿都明白,太子殿下不会不明白吧?”
      二人一唱一和,倒真有几分青年时求学琼山,辩论的回忆。
      不是说林越和裴昭关系决裂,再也不会为彼此分担吗?传言不会是假的吧?但他二人确实很久不来往也不言语,真是奇怪。
      关外的状况还远,也是未定之数,但是若真如林越所说,危及至关内可不是小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何人不知?细细想来,如今的南朝不必前代,能打的赛金和一众小邦落花流水,早做打算是必要的。不过真叫自己拿着玉玺扣上红章金字,想想手也是抖得。
      现在的圣帝并不是一位温和开明的宽厚君主,宠信宦官后妃,仙道当权,甚至在国库空虚的当下还要给国师修建成仙台以求长生,实在是...聪明的能臣得不到重用,仅存的几位还有所顾忌,更别提中间派的那些清流,告老的告老,还乡的还乡,浑水摸鱼的大有人在,就更别提谄媚之辈多如鼠蚁。
      有时候裴昭也思虑,这朝局是否真的如同恩师苏大儒说的那样,除非换代改朝,否则坏到根骨上的顽疾根本处理不掉,也处理不干净。
      这种话可是大忌,被人发觉可是忤逆大罪,株连九族后代永不许入京入朝。
      林越心里暗暗地乐,如此情形,就算他太子放在火甲上烤,这帮老酸腐也得逼着他把谕旨降下。他们爱财,沽名钓誉,更惜命。
      还好,赐婚的事,只怕是能抛在脑后。

      在一众老臣的恳请下,甚至御史台台长都厉柔并举,强着让那老好人太子把开拔谕旨降下。洛迦征摁着沉甸甸的玉玺,触之生凉但是没他的心凉。瘫坐在正殿龙椅旁的椅子上,龙涎韵着温温的香,洛迦征第一次觉着龙涎如此令人烦燥。命小内侍撤下香炉。只听库通一声膝跪,“奴万万不敢,这香炉的摆放皆有司礼监掌管,圣帝之物,奴不敢私自移动,望太子赎罪”。
      是啊,这天下还不是他的,不知等他父皇回銮,自己又是何情景境遇。

      几家欢喜几家忧
      “如今,你的心愿就要达成了,开心吗?”
      “为她,也为我自己”。
      “步步为营,步步为赢,你肯定是开心的。”
      “放心,裴曦无性命之忧,齐祀已经派人护侍左右,只等以后。”
      裴昭不争气的扯出一丝笑,瘪了瘪嘴,他不指望阿姊能回京,只希望她能健康无虞,再说,回京对阿姊来说,并不为上上策。
      “对了,你的腿脚是真的好透了?我有些不信,毕竟伤得那么重”。
      “放心,接上你几拳还是绰绰有余”。
      林越腿伤痊愈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甚至连他亲父母都不知。
      裴昭真的给了他一拳,狠狠地结实地打在他右肩。
      “往前,是我多疑,错怪你的心思,总以为你薄情寡信,真要当这朝的奸臣”。
      “...好歹你我二人也是师兄弟...没必要这样猜疑吧。”
      林越是真的语塞,这一拳他接的十足十,为的是让自己这位好师兄出出气,省的真憋坏身体。
      “你也知道我二人师出同门,如此大事要事不是我发现端倪,你当真这一辈子烂在肚子里?”
      二人都是苏识大儒的关门子,裴昭年岁长于林越自然是师兄。同在琼山学艺,传出绝世双骄的美名。林越善习兵法谋略,又不苟言笑,甚至生人勿近的气息,而师兄裴昭人如其名,如同清晨第一缕日光,和煦温暖黑夜的冷气,不然也不会心软,为洛迦叶画下自己第一幅画作,因缘巧合还成就了南朝人人都在用的画在红灯上的美人图。
      身为落雨先生的弟子,极善工笔画,就连那位嗜美如命的沄阳王洛迦彻也不得其法,只得称赞。全天下人都知道裴学士最是温润,只有林越知道他这师哥有着爱取笑人且直言的小毛病。
      晚风渐起,林越下朝后没有立刻回府,而是掩去声息到了□□,小菜包的住所。和他的衣衫一样,清寒,还漏着风。吩咐集福安排了琐事,等着即将遣返回藩地的小菜包出来。
      他身上没有披着林越的大氅,还是那件破破的小衣。林越不觉皱眉,又给他从大箱子翻出来披上,还让集福搜罗到一顶小狮帽给他戴上。
      “信阳王已经是一方王侯了,万万不能再如此莽撞,也不能再哭了”。林越尽量温声道,希望这个小家伙不要被大人的世界所烦恼,他这个年龄,安安稳稳健健康康是最重要的,而不是卷入朝廷的漩涡。所以去封地也是不错的选择,至少离京都远点。
      “你看,这是姊姊给我绣的穗子,让我长大了绑在剑上的,好看吗?”
      这份旧物,从皱巴巴的小包袱里拿出来,洛迦律极为珍贵的捧着剑穗,绑着一个虎头,他属虎,便绑着虎头。是属于她的小东西,她自小便喜欢做小穗子小荷包,打发深宫的长夜漫漫。
      “阿狸也给我绣过,你看,在这里”。小虎头是洛迦叶第一次学做给他的,虽不甚精致但自己极为宝贵。他日日珍惜在怀中,就连就寝也放在身边,轻轻的摩挲,就好像阿狸陪在自己身边。
      洛迦律震惊,世子爷竟然真的从胸掏出一个小绑结,但是不如他的新,虎头的耳朵角已经起了小毛结子,显然是被摩挲过很久。
      “你属虎,我也是”。
      “原来你是大老虎”。
      显然二人的关系因着同样的小老虎又进一步,洛迦律觉着能让阿姊亲手作小礼物送给的人,必定和自己一样,是对阿姊重要的人。
      林越看着他软嫩的小白脸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让他感受到其实世界上除了他姊姊还是有人在关爱他的。
      在外人来看林越的行为极为逾矩,但是茫茫的暴雪里,只有他二人在交谈。双方并不觉得有多么的过分,林越像关爱自家小弟一般的方式关爱着洛迦律,对方也很开心,暖呼呼的大毛氅里的小脸笑意荣荣。
      后林越遣自己身边暗卫亲自送洛迦律出京回信阳封地,又叫集福准备行旅物品和钱财银票帮着看护。这才放心,又叫他有时即可送信回京,自己会帮他。
      京外步礁亭,林越正准备启程回府。远远地传来离去不久的马蹄声,刚刚离去不久的洛迦律又返回来。
      “欸~世子~我等你带姊姊回家,还要吃你喜宴上的红烧狮子头呢~”,车轿里探出个小脑袋,洋洋洒洒说完这些话又道了再见,紧着风雪跑走了。林洛二人订婚是事实,只是等吉日成婚,但按大南的习俗,订婚和成婚无异。

      漫长的等待蛰伏岁月里,林越很少能体会到快乐的滋味。自从洛迦叶和亲后,他的世界灯灭了,每天都如同行尸走肉,当时还想不如就由着这病,烂在府里罢。一闭眼都是她,做梦也会是她,轻轻问为何没有带她回家,往往惊醒,出着一身冷汗。
      那些画像集成一卷又一卷的册子,书阁里的暗箱里,藏着二人即将成婚的证明,一纸御赐婚书,还有一张和离书,是她被迫出京,贬去金城时写的,字字珠玑,句句离情。
      “然今日我二人心意离决,无话再说,离心已成定局,此次和离,此生也在不复相见相识。愿君安康久在,愿君事事圆满,愿君忘却旧事,另寻佳音在侧”。

      多绝情啊洛迦叶,哪里能离情,哪里又能再寻佳音相陪,洛迦叶你当真以为自己一封和离就能隔绝我们所有的爱意吗?真是小看我了。已是同心共体,再也密不可分,怎能说和离就和离了,就算自己信,而世人谁会信。

      他之后的行为让世人更加确信,他的心上人,能陪在他身边的人,黎阳王世子夫人,只能是她洛迦叶,即使她不是公主又如何。
      弱水三千,尔只取一瓢饮。
      暴风雪越下越急,弥漫了整个京城,红墙白瓦。
      随即南朝拒绝滇蜀和亲、开拔赛金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京都里的各位因着传出来的那番话人人心慌。
      “金城关对于边境的重要性不亚于居庸关之于关内,一旦赛金有任何风吹草动,届时无法预料之中,不仅仅是生灵涂炭,更多的是关内的危险,前方一旦失守,后方如何安坐?”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

      消息很快传到东林苑,刚刚陪哄着爱妃完毕的圣帝神情餍足,正准备进膳固体丸药。听完高垣的奏报,加之裴昭的奏疏,气的晕坐在软椅上站不来。
      “大胆大胆!洛迦征这竖子,这是盼着朕死呢!?来人,研磨!”
      不过气急攻心,没等高垣研完墨,就两眼一黑晕在龙椅上。
      后面又是一番动乱,圣帝昏迷不醒,大雪封山依旧没好转,东林苑如同隔绝人世的桃花源,什么消息也传不出去。

      这一晚林越就连膳食都多进几碗,睡得安心。梦里久不见的身影和他说,“你别来了,林越。
      又是惊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赐婚后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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