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天》kaeler

32、我喜欢星星

　　周五下午的篮球决赛如约而至，这一次，所有晋级的班级都会到场。比赛一共分为三组，上下两个半场，角逐出各年级第一的班级，然后再按照比赛积分，择优录取分数最高的那个班级获得3万元的篮球基金。
　　前两组的比赛基本没什么悬念，大家似乎也都不太关心。毕竟这次篮球赛最大的看点还是高三年级。
　　明面上是高三（1）班VS高三竞赛1班，两个顶级学霸班之间的较量，但让所有为之兴奋的点却是刘耀文和沈阙。
　　本来二中就一直盛传两人不合，视对方如水火般，可以说是王不见王的存在。现在居然能在篮球赛上碰面，简直戳中了无数看客的心坎。
　　因为这场决赛而衍生出了各种投票已经在二中论坛上吵的不可开交。

　　“你猜谁会赢？”
　　“……嗯，我感觉应该是刘耀文吧。毕竟他是体育特长生不是吗？”
　　“可我觉得沈阙也不差啊～”
　　“年级第一只是脑力……不一定体力上比得过特长生。这把我赌刘耀文！”
　　“我天呐，二中两大风云人物终于要针锋对决了吗？！妈呀妈呀，保佑我男神沈阙！一定要赢！”
　　“说实话，我觉得沈阙不太行……”
　　“拜托，你有没有看过前几次比赛？！沈阙很帅也很有实力的好吗？！”
　　“真搞不懂你为什么会喜欢沈阙？明明比起他我觉得刘耀文更帅更平易近人好吗？！”
　　“哪有？！”

　　朱志鑫坐在场边的队伍休息区上，背后紧挨着观众席。刚才那些人的讨论声被他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此刻两队都在后台做最后调整，他看着对面竞赛一班的领队，心情莫名有些紧张。
　　突然，对面的侧门率先被人推开，只见出来的是沈阙。
　　他穿着蓝白配色的球衣，手腕和膝盖上都戴着护具，整个人看上去比穿着校服时还要精壮些。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淡淡的，一点都不像是来比赛的。
　　就在朱志鑫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看时，两人的目光不经意的对视了一下，沈阙的眼眸突然微微一动，无视了对面领队的叫唤，径直朝他走来。
　　观众席上的声音依旧不减，甚至在沈阙出来后开始有人挂起横幅摇旗呐喊：“沈阙沈阙，二中最炫！沈阙沈阙，永夺第一！”
　　朱志鑫没太听清楚他们在喊什么，只是一会儿的功夫，沈阙就已经站在他面前了。脸上的表情也不像刚才那般，反而透着些许温润。
　　他垂下眉眼仔细看着他，眼里微凉流转却又像是在蕴藏着他读不懂的情绪：“听你们班班主任说你之前生病了？现在好了吗？”
　　朱志鑫意识到周围正有几十双眼睛盯着他们，他很自觉的与沈阙隔开一些距离。
　　“嗯，好多了，谢谢关心。”
　　朱志鑫的冷淡一如往常，他问沈阙：“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沈阙抬眼看向他：“其实我来找你是有件事想和你说。”
　　“什么事？”朱志鑫问。
　　“之前一直没来得及问你，三年前的暑假，你是不是参加过一个英语竞赛的夏令营？”
　　望着沈阙眼里不由自主散发出的光芒，朱志鑫为之一怔，他努力回想，然后轻轻点了两下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只见沈阙忽然笑了起来，他笑起来时唇边会有两个圆圆的小酒窝，很浅却也很可爱。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双手背在身后很郑重地告诉他：“朱志鑫，如果这次比赛我赢了，你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朱志鑫有些不明所以地蹙起眉：“你说什么？”
　　沈阙看着他，道：“比赛结束，我有话想对你说。”
　　直到沈阙说出这句话，朱志鑫才明白他刚才眼里闪烁着的光意味着什么。正当他想要开口拒绝时，沈阙却突然上前将他几乎堵在了一个角落里。
　　身后的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阵起哄声，音量大到令人振聋发聩。朱志鑫拧起眉，一脸不悦的看向对方。
　　“沈阙，让开。”朱志鑫的语气又冷了几分。他讨厌这种没有分寸感的靠近。
　　刚才的那一瞬，像是又将他拉回了当年在七中被围观时的场景。
　　他讨厌被人注视，也讨厌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起哄声。让他觉得恶心，想吐。
　　他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视线紧盯着对方的身体，生怕此刻再发生一些别的肢体接触，这会让朱志鑫彻底讨厌眼前这个人。
　　“朱志鑫。”沈阙突然叫出了他的名字，“我知道你在七中发生了什么。”
　　这句话像一道晴天霹雳，瞬间将朱志鑫麻痹在了原地。
　　他感觉全身的血液像是在一点点被冻结，声音卡在喉咙里艰难的难以下咽。而就在这时，一只手臂突然将面前的人拉开，面前的强光被一座高大的身影所遮挡。
　　朱志鑫躲在那片阴影背后，才得以喘息。
　　“沈阙，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到你的休息区去。”
　　朱志鑫缓缓抬起头。看着格挡在自己与沈阙之间的刘耀文，方才紧张的心情像是得到了缓解。他松开握紧的拳头，下意识的抓住了刘耀文的手腕，将额头抵在他的背上。
　　“比赛马上就开始了，程醉他们呢？”
　　刘耀文感受到自己背上的温度与重量，他转头轻声安抚道：“在换衣服，马上就好。”说完继续以一种凶狠又护短的目光注视着沈阙。
　　“请你离开。”
　　在刘耀文强烈的态度之下，沈阙没再坚持，只是深深地看了眼藏在刘耀文身后的朱志鑫。他叹出一口气，眼里有悲悯也有温存：“我会等你的。”
　　沈阙离去后，刘耀文仍能感觉到他背后的球衣被人紧紧攥在手心。他不敢问却又害怕自己会错过关心朱志鑫的机会，所以他犹豫了片刻，转身问道：“他和你说什么了？”
　　朱志鑫低着头，他的耳朵在不停的鸣叫，刺得他耳骨生疼。
　　“刘耀文。”他用力抓紧对方的手腕，再次抬起眼眸时，原本澄澈清冷的眼睛里出现了点点猩红与水光。
　　那是欲哭前的征兆。刘耀文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
　　“你一定会赢的，对吗？”
　　刘耀文低头看着眼神倔强又这么招人心疼的朱志鑫，他轻轻抬手抚了抚他泛红的眼尾。动作很轻，像落了一片浮毛，只留下无尽的温柔。
　　“嗯，准备好奖励吧。比赛一结束我就要问你讨回来。”
　　刘耀文说的很强势很霸道，可却让朱志鑫感觉到了一点真实。他的耳鸣渐渐褪去，他摇了摇头，轻轻松开了抓着他的手。
　　“去吧，我会在这里等你。”
　　等你把奖牌赢回来。

　　场内的空调开的很足，朱志鑫在来之前就吃过了药。但因为刚才沈阙的那句话，他此刻的状态并没有多好，脸也有些苍白，只能依靠双手撑着座椅才能勉强支撑身体。
　　他的大脑乱糟糟的，有欢呼声也有球鞋摩擦地面而发出的刺耳声响。
　　他不知道，沈阙就是是从何得知的，又知道多少？这对他来说很重要，重要的他恨不得比赛马上结束，他要亲自去问沈阙。
　　裁判的哨声落下，比分追平至45：45。
　　朱志鑫紧张地看向前方，那个身穿红黑色篮球服、背上写着熟悉‘23’的身影在面前来回跑动着。
　　曾经梦里无数次的渴求的那束光如今也正在球场上肆意奔跑、挥洒汗水。
　　刘耀文的头发被汗浸湿，他边回头边组织其他人回防。他的脸因为极速奔跑而显得微红，看得朱志鑫有些深陷其中。
　　突然，一声刺耳的哨声响起，只见球场中央沈阙被撞到在地，膝盖磕到了地板，痛得面目狰狞。
　　对方的领队率先申请比赛暂停，校医提着医药箱赶到场内为他做一些简单的检查。
　　“怎么样？还能打吗？”
　　一旁的刘耀文他们也担心的双手叉腰，校医给的回答是：“可能是骨裂，但目前还不清楚。最好是能送去医院做一下精确的检查。”
　　领队是他们班班长，小小的一个男生，戴了副深度眼镜。见伤的人是沈阙，他二话不说立马要给班主任打去电话，却被沈阙拦了下来。
　　“我没事。”他让队友强行扶他起来，受伤的脚勉强踩着地，“应该只是磕到了，没这么严重。”说完他用手背擦了擦颊边的汗。
　　“继续吧。”
　　刘耀文看着沈阙这副样子，眉眼紧皱道：“你确定没事？还能继续？”
　　沈阙道：“比赛还没结束。继续吧。”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刘耀文自然没有疑义，只是在开球前特意说了句：“要是觉得打不了就随时说，别逞强。”
　　比赛再次开始，这次很明显，因为沈阙的受伤，整个竞赛一班的排兵布阵都没打乱了节奏，根本没办法像上半场那样压着高三一班他们打。
　　结果几乎是在意料之中的。

　　“53比48！高三（1）班胜！”
　　全场爆发出的欢呼声不亚于电视转播的那些职业比赛。朱志鑫看着全场飘起的彩带觉得有些恍惚，他伸手抓住一条，还没等他细看，余光就瞥见了被队友架着往外走的沈阙。
　　对方似乎也是看到了他，偏头小声的跟队友说了句什么，就继续往前走去。而那个刚才扶着他的队友却转头朝他这边走来。
　　“你好，你就是朱志鑫吧？这是沈阙让我给你的。”说着他掏出手机，直接翻出了沈阙的微信让朱志鑫扫。
　　朱志鑫虽然不太愿意加陌生人，但为了刚才那句话，他还是选择扫码加人。
　　完事儿后他问对方：“他……伤的怎么样？”
　　对方蹙了下眉：“不知道，应该不严重。沈阙平时一直有在锻炼，不过他可是我们学校的金字招牌，他受了伤估计上到校长下到各学科老师都得痛心疾首吧。”
　　“不过最难缠的应该还是他妈……”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那人尴尬的收回手机充朱志鑫笑笑，“不说了，恭喜你们啊。果然比赛还得是专业的来，拜拜。”
　　朱志鑫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眼神没有留恋的转头看向球场中央。
　　只见刘耀文已经戴上了奖牌，被程醉他们抛举着。刘耀文的脸上充满了笑容，少年明媚的像是九月的骄阳，永远炙热永远明亮。
　　朱志鑫不知不觉间也被这样热烈的情感所感染，他高兴的为其鼓掌。在所有人的欢呼声中，刘耀文也注意到了默默站在人群之外的朱志鑫。
　　他拍拍程醉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正当他准备奔向孤零零站在球场外的朱志鑫时，一道矫健的身影突然横亘在了两人之间。
　　来人是个长相秀气的男孩子，他手里拿着一捧花，一只手背在身后，头低得很低，显得极为害羞和不好意思。
　　“刘……刘耀文同学。”

　　原本还热闹的球场内忽然安静了下来。
　　因为他是背对着观众席的，所以几乎除了场上的运动员外，其余所有人都看见了他藏在身后的粉红色信封。
　　大家一脸吃惊地看着这位‘勇士’，更有甚者开始将手机镜头对准这历史性的一刻。
　　“快看！高三一班的刘耀文居然被男生当众表白了？！”
　　“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这么敢？！那人可是刘耀文哎？！”
　　“操操操！牛啊！”
　　刘耀文还在不断望着朱志鑫，他的脸色依旧带着礼貌而又客气的微笑：“同学，你有事吗？”
　　对方被他的笑容迷得头晕目眩，整张脸再次变得通红。
　　他几步上前，将花往刘耀文手里一塞，道：“恭……恭喜你！刘耀文同学！”
　　刘耀文先是低头看了眼花，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很有教养的对对方表示了感谢：“谢谢你的花，你还有事吗？”
　　男孩似乎很紧张，紧张到双脚都成内八了：“就是……你好，刘耀文。我……我叫洪宇诺，是……是来自高三五班的。对……对。我叫洪宇诺，希望你能记住。”
　　刘耀文这才注意到男生的样貌，是那种一看就很秀气的类型。他的身量和朱志鑫差不多，但却比朱志鑫更加瘦弱，眉眼间透露着点点忧郁像化不开的浓墨一般。
　　他的脸颊很干净，没有一颗腮边痣，就连嘴巴都是粉嫩嫩的，很有光泽，像是吐涂了润唇膏？
　　刘耀文收回自己的目光，笑着问：“洪宇诺，你有事吗？”
　　洪宇诺抬起那双泛着水光的眼睛，仔仔细细地盯着刘耀文高挺的鼻梁和那双充满男性荷尔蒙的眼睛。
　　他心一横，将背后藏了许久的情书刷的一下递到了刘耀文的面前。
　　“刘耀文同学！我喜欢你！请你做我的男朋友！”

　　几乎是同时，刘耀文整个人僵直在了那里，脸上的笑也变得生硬了起来。就连身旁的程醉都捂住嘴睁大了眼睛。
　　仅仅只是片刻，整个球场再次袭来如海浪般的起哄声，伴随着几声调戏的口哨音：“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芜湖～”
　　刘耀文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起来，他突然冷眼看向面前娇弱的男生，将手里的花和情书一起还给了他。
　　“对不起，我不喜欢男生。”
　　一时间，场馆里安静了下来，所有等着吃瓜的人都发出扫兴的哎呦声，唯独朱志鑫，他全程看着刘耀文和洪宇诺，脸上微微露出一种不可追寻的复杂神色。
　　不喜欢男生吗？朱志鑫心想。
　　“不是吧刘耀文，他真不是gay？”
　　“拜托，他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喜欢男生了？不都是你们意//淫//出来的吗？”
　　“嚯，现在都流行直掰弯吗？这个洪宇诺还真是勇气可嘉！”
　　“这……这是公开出柜的意思？”
　　“哎，为咱们的文哥感到悲哀。居然被个死基佬盯上了？二中男神也要堕落喽～”
　　就当刘耀文准备绕开这个男生独自去找朱志鑫时，却发现对方居然一声不响的离开了。
　　这下刘耀文有些慌了。
　　他将手里的捧花推给程醉，抬脚就要往外追，程醉赶紧拉住他道：“一会儿就公布比赛结果了，你去干嘛？”
　　刘耀文什么也没说，就撂下一句：“我找人，先走了。”
　　不论程醉在背后怎么喊，刘耀文都没回头。
　　胸前的奖牌因为奔跑而被颠得起伏不定。终于，他在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里看到了正弯腰洗手的朱志鑫。
　　原本那颗因为朱志鑫消失而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变得平静了下来。
　　他喘着粗气靠在洗手间外的走廊围栏边，一双狼眼带着侵略性的笑凝望着镜子里的朱志鑫。
　　“怎么走了？”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听。
　　朱志鑫没有抬头，而是认认真真的洗手。隔了好半天，才听到他说：“又没我什么事，为什么不可以走？”
　　他的声音混着哗啦啦的水声激荡着刘耀文的心脏。
　　刘耀文觉得，朱志鑫他好像在生气。
　　他悄悄靠近他伸手，俯身替他关掉了水龙头：“别浪费水啊。”
　　朱志鑫不声不响的低着头，镜子却暴露了他生闷气的样子。
　　刘耀文见状将人翻了个面，抵在洗手台前质问：“你在气什么？”
　　朱志鑫抬眼看他：“我没生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为什么要生气？”
　　“呵。”刘耀文没忍住，低头笑出了声，“还说没生气，脸都拉长了。”说完抬起双手捏了捏朱志鑫的两颊。
　　“朱志鑫，我赢了。你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什么承诺？”朱志鑫耍赖道，看着刘耀文时精明的像只翘着尾巴的狐狸。
　　刘耀文显然没想到朱志鑫会赖账，他将人困在洗手台边，俯下身说：“你好赖啊～朱志鑫儿。”说完又突然轻笑了声，转头将自己脖子上的奖牌摘下戴到了朱志鑫的脖子上。
　　“这一下你可不能再耍赖了，朱志鑫。”
　　“你被套住了。”
　　奖牌的带子上还沾有刘耀文的温度，摩挲着他颈部的肌肤，有些微微发痒。
　　朱志鑫的耳根红的不能再红。他低下头，抬手拾起那块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奖牌，虽然是镀金的但分量也是沉甸甸的。
　　他摸着奖牌上凹凸的字样，他问刘耀文：“你刚才说你不喜欢男生，是认真的吗？”
　　“嗯？”刘耀文又凑近了些，下巴几乎要抵上了朱志鑫的鼻尖。
　　“假的。”良久，他道。
　　在朱志鑫的诧异目光下，刘耀文笑的天真无邪：“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但我敢肯定，我不喜欢他。”
　　朱志鑫几乎是下意识的问出口：“那你喜欢谁？”
　　喜欢谁？
　　刘耀文低头盯着和自己四目相对，眼神里全是好奇又探究的朱志鑫，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喜欢星星。”
　　“落在我身边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