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天》kaeler

28、一起下地狱吧

　　程醉嗦着嘴里的粉儿，眼珠子滴溜的转着，来来回回的观察着刘耀文和朱志鑫。以他的眼力见来看，这俩人的气氛似乎比刚来时缓和了不少。

　　但不知为何，他文哥脸色依旧不大好看，像一只憋了气的狼王，泄愤地搅着碗里的面。不过看样子应该不是他朱哥造成的，如果是，他文哥哪还会给人拿辣酱。

　　“刘耀文。”

　　“嗯？”

　　“辣椒酱帮忙递一下。”

　　程醉看着两人默契的样子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在看到朱志鑫几乎要把半瓶辣椒酱都倒进去的架势，程醉表示大为震惊。

　　“朱哥？你这确定你这吃了不会得痔疮吗？虽说你是重庆的，但这也……太吓人了吧？”

　　面对程醉的讶异，朱志鑫毫无表情的看了看手里的辣椒酱，然后真诚发问：“这算多吗？不就才半瓶而已。”

　　“半瓶而已？！瞧瞧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看不起我们江南人吃辣吗？”

　　一旁的孟星河笑笑：“这跟是哪儿人有关吗？”

　　朱志鑫顺势道：“我只是觉得你们这儿的辣椒好像都没什么感觉，比较偏甜辣？反正肯定是辣不到我。”说完干脆全倒了进去，然后用力吸了一口面，冷清道：“也不会得痔疮。”

　　程醉见朱志鑫如此豪放，赶紧转头问另一个在场的重庆人：“文哥，你也这样？”

　　刘耀文此刻心里正烦着呢，想着一会儿要怎么去办公室堵老周，让他给自己一个说法。所以他只轻描淡写地瞥了眼正吃得津津有味的朱志鑫，那碗里红彤彤的一片，全是辣椒和辣椒油，都快看不到里头的菜了。

　　“嗯，这点辣估计都不够我们重庆人塞牙缝的。”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室内人太多，空调又不是很足，没一会儿，朱志鑫那张白皙清隽的脸就变得红润了起来。连同一起的还有那泛着油光的嘴唇。

　　朱志鑫的嘴唇是典型的M型唇，上薄下厚还有一颗圆润的恰到好处的唇珠，看着就特别的……

　　“哎，文哥，你们想吃冰不？”程醉的思维跳脱的快，一下就把刘耀文的思绪给扯了回来。

　　“吃什么冰？”被打断了的刘耀文脸色又差了几分，“也不怕拉肚子。”

　　程醉不要脸的嘿嘿一笑：“正好，我这两天便秘。”

　　正吃着青菜的孟星河差点把刚嚼下去的香肠给吐出来，他用力打了下程醉的背用了九分的力也没能表示出自己的愤怒：“有毒吧你！正吃饭呢！说什么恶心的话！”

　　程醉被打得咳嗽了几下，却也不恼，反而转头看着他就是一通傻笑：“孟哥，陪我去买冰吃呗。”

　　孟星河握在手里的筷子吧嗒一下掉了：“你今天没吃错药吧？”

　　要是换做平常，程醉早开始控诉起孟星河来了，今天居然还能对着他笑？看来是刚才下手太轻了，没把这小子打到叫爸爸。

　　正当孟星河打算再给他一肘子时，程醉忽然拉住了他的手腕。

　　少年滚烫的体温和自己微凉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孟星河一下僵直在了那里，低眼看着那双抓紧自己手腕的手，脖子突然一红。

　　“去嘛去嘛，我看到一家芒果冰，味道一定很不错。你就陪我去嘛。”说完还对着他一通撒娇。

　　不得不说，程醉真的太会捏人软肋了。孟星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答应程醉出来的，总之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被拉到了大街上，抛弃了他才吃了两口的麻辣烫。

　　而他的手腕呢，依旧被对方握在手里，没有任何松开的意思。

　　孟星河的目光突然变得柔软了起来，他低头看着脚下两人被拉的纤长的影子，他忽然开口问程醉：“芒果冰呢？”

　　程醉笑得一脸没心没肺，根本没意识到此刻还牵着的手：“就在前面，这家冰店我想来很久了，一直没机会。正好，今天来了，可不能再错过了。”

　　明明已经是过了白露时节，可为何这天依旧那么热，那么令人心底发躁呢？孟星河长叹出一口气。

　　朱志鑫将最后一点汤喝干净，两边的脸颊被吹得鼓鼓囊囊的，像一只充气了的河豚，有点点可爱。

　　他看着对面迟迟不回来的两人，他问刘耀文：“孟星河他们还回来吗？要不要给他们打包？”

　　“他们应该不会回来了。”刘耀文的话让朱志鑫多少有些诧异。

　　不过很快他又变回了以往冷漠淡然的样子，他点点头，顺便看了眼时间，距离晚自习开始还有不到一小时。

　　“不是说要在晚自习前训练二十分钟吗？你吃完了吗？吃完的话……”

　　“朱志鑫。”

　　刘耀文忽然喊出了他的名字，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还在说话的朱志鑫明显感觉到了对方的不对劲，他抬头看过去，眼神变得格外清澈：“怎么了？”

　　“其实……”刘耀文认真的盯着朱志鑫，刚准备坦白却被一阵铃声打断。

　　他无奈的掏出手机，见到来电显示时他叹出一口气：“喂？”

　　“喂，文哥。”程醉的声音透过手机听筒传来，“刚才老周给我发消息让我去办公室找他，所以我和孟星河就先回学校了。一会儿要是有训练的话再给我发消息，我一定甩开老周来投奔你。”

　　刘耀文表示知道的应了下。

　　“行，那就这样，拜拜。”

　　程醉有时候就是这样，像一阵风，来得快去的也快。这跟他从小的经历有关，他家就他这么一个孩子，又是老来得子，被家里人宠得不行。再加上爸妈都是开公司的，想要什么没有，从来不会为了缺什么而发愁，也不会为了某些特别的东西而努力争取。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他不要的，只是因为他还可以有更好的。他要的，也只不过是图一时新鲜。

　　所以有时候，程醉显得比同龄人更加跳脱。

　　刘耀文习以为常的收起手机，正打算把面吃完再说其他时，朱志鑫突然好奇的探过身来问：“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麻辣烫店里的椅子是一长条塑料板凳连一起的，他和朱志鑫各坐一边，中间留有几分空隙。而方才朱志鑫探过身来时，两人之间的安全距离被打破。

　　只见他俩中间隔着一条细白的手臂撑着板凳，而自己的左耳边还留有朱志鑫温热的吐息声。

　　刘耀文猛然回头，呼吸交错下，朱志鑫的鼻尖险些擦过他的嘴唇。

　　两人都有些始料未及，目光中除了惊讶外就只剩错愕了。

　　“你想问什么？”刘耀文最先反应过来，他往后撤开一点距离，仿佛是在害怕刚才的事情重演，而后目光很明显的在闪避着朱志鑫的视线。

　　朱志鑫像一只精准定位猎物的小狐狸，知道对方在刻意回避与自己对视，所以更加肆无忌惮的向对方发起进攻。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他桀骜的一挑眉，“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不要总说一半就不说了，很吊人胃口啊。”

　　刘耀文被朱志鑫逼得退无可退。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一个男孩拿捏住后颈，这种感觉令他有些失控。

　　他假笑了下，以此来掩饰内心突然加速的心跳：“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老周说的陪我回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朱志鑫的脸上没有一丝动摇和冷静以外的表情。他突然松了手，觉得无趣的撤了回去。

　　“今天。”

　　“那你……答应了？”刘耀文想要试探朱志鑫的底线，却被对方一眼看穿。

　　“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自己去找老周换人。”面对突然开始竖起尖刺攻击人的朱志鑫，刘耀文突然想收回刚才的那句试探。

　　“其实……我特别想和你一起回家。”

　　空气随着刘耀文这句话的释出而渐渐凝固了起来。
　　朱志鑫睨眼看过去：“……真的吗？”

　　刘耀文笑的牵强，两边的嘴角虽然弯着却比哭还难看。奈何他长了一双纯情狗狗眼，这让朱志鑫怎么也生气不起来，说什么都觉得可以原谅。

　　“真的真的。”小狗狗摇着尾巴，眼巴巴的看着他，“我确实有点怕黑还有夜盲症，以前不让同学知道是怕被人笑话。”

　　“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

　　朱志鑫有些冷漠的说：“为什么？”

　　“因为你……真的特别好。”

　　不得不说，小狗狗有时候哄起人来真的很会。朱志鑫不好意思露出自己有些赧然的脸色，便撇过头去假装高冷的哼了声。

　　晚自习上课前老周就把班里所有人挨个叫了个遍去他办公室‘谈心’。一来是帮他们组团结伴回家，二来则是为了即将来临的期中考。

　　而全班唯二没有被老周找谈话的就只有刘耀文和朱志鑫。

　　前者正在操场上和队友们训练战术，后者则安安静静的坐在座位上写题，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等到晚自习结束后四人相约一起回家。路过一个十字路口，便分道了扬镳。

　　朱志鑫看着程醉推着自行车和孟星河慢慢隐入夜色中，他才忽然想起刘耀文今早不也是骑车来的吗？

　　而如今他身旁空空如也，难不成是又把车放在了学校车棚了？

　　“你的车呢？”

　　“放学校了。”

　　“为什么不骑回去？”

　　刘耀文走在离朱志鑫稍前一点的位置，他停下脚步回头道：“骑车了还怎么跟你一起回去？坐我后座上回去吗？”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车后座，朱志鑫的脑海里突然有了一副十分羞耻又违和的画面。

　　他赶紧摇摇头：“你可以像程醉那样，推回去啊。”

　　刘耀文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我脑子有病才不骑车用手推回去。”

　　朱志鑫咽下一口气，道：“其实你根本不怕黑对不对？”

　　正准备继续走的刘耀文再一次停下脚步，忽然对着藏在路灯外的朱志鑫笑道：“我说了，我怕黑。”

　　“别骗我了刘耀文。”朱志鑫认真的抬起头，“我比你大了整整一岁多，我是有病，但我不是傻子。”

　　说完，他忽然低下头，看不清楚他眼里的情绪。但刘耀文能感觉到他内心压抑了许久的野兽正被一点点放逐出来。

　　“是我妈给老周打的电话吧。”朱志鑫突然笑了下，笑得有些凄凉和苦涩，“她以前就老爱这样。尤其是在发生那样的事之后，她恨不得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她的监视下生活。”

　　“可是刘耀文，我们不可能永远活在黑暗里，对吗？”

　　看着朱志鑫眼里晦涩难懂的情愫，刘耀文这一刻好想伸手去抱一抱这个看上去坚硬无比却又内心敏感的男孩。

　　他抬起头看着两人之间的路灯。他站在光里，看得清周围的一切，他享受被光包围的感觉，也希望朱志鑫能感受到他的感受。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将人一把拉入光圈里。

　　他的手轻轻抱住对方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克制又不暧昧的拥抱。

　　“嗯，你说的很对。”

　　“人，不能总活在自己给自己设定的阴霾里。这样他就永远也看不到周围的光亮。”

　　少年宽厚的肩膀和干净校服上传来的淡淡清香给了朱志鑫无与伦比的勇气与安慰。

　　他闭上眼，享受了这一刻的贪婪和被光拥抱的感觉。

　　他轻叹一口气，轻轻推开了眼前的人。他不愿意将自己害羞的样子展露给任何人，就像他此刻红透了的耳朵，被他轻轻用手捏住。

　　“可以了，刘耀文。”

　　看着朱志鑫那别扭又可爱的样子，刘耀文没忍住低头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朱志鑫莫名皱起了眉头。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很可爱。”

　　没想到刘耀文会这么直接的说出来，这让朱志鑫原本发烫的耳朵更红了。他不想直视对方太过放肆的目光，显得自己好像是他眼里的猎物，有种紧迫感，令他很惶恐。

　　“可爱什么可爱。”

　　朱志鑫小声反驳着，却被刘耀文的下一句话打动到手足无措。

　　“我不知道你的过去，也不知道你究竟经历过什么。但无论是什么，你的目光都应该只朝前看。”

　　“你听说过‘轻舟已过万重山’吗？朱志鑫，以前的泥泞和不堪已经过去了，你有的，是一整片无边的光明与未来。”

　　“当然，还有我。”

　　朱志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当刘耀文说完这些话时他的眼睛有些微微发酸，就连心脏都有些抽疼。

　　再一次送他回到清荷苑，刘耀文站在小区大门口目视着朱志鑫渐渐消失在夜色深处的背影。眼前仿佛还能看见他眼眶湿润微红又无措的倔强模样。

　　是了，这么一个坚强又敏感脆弱的人，他的过去究竟经历了些什么？能让他总是徘徊在人群之外，好像随时都会离去、消失不见一般。

　　如果可以，他很想知道、了解朱志鑫的过去。哪怕那是一段黑暗的、充满着破碎的回忆，他都想替他分担。哪怕只有一点点的悲伤。

　　跨上最后一节台阶，感应灯在头顶亮起。

　　朱志鑫一如往常一般掏出钥匙准备开锁进门。

　　而就在他打开门的一瞬间，一张从门缝里掉落下来的照片赫然出现在了朱志鑫的眼前。

　　照片里，他被一个人摁在昏暗的木质地板上，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表情却又是害怕、愤怒还有反抗。

　　而掐住他脖子的人却没有露脸，只有大半个身子跪伏在他腿间，露出那令人恶心的器官。

　　朱志鑫瞪大了眼睛，下一秒，只听楼道里传来一声震天响的关门声，久久回荡在清荷苑里，像是恶鬼，静静凝望着朱志鑫仓皇而逃的背影。

　　朱志鑫抓着手里的照片，蹲在马桶边将胃里的一切吐了个干净。

　　他的心脏因为胃酸反流而变得异常难受，在一声声的狂跳中，他的意识变得模糊，整个人止不住的开始往外冒冷汗。

　　视线也变得越来越不清晰，耳边像是有恶魔在低吟：“你这个该死的同性恋……该死的同性恋……真叫人恶心……”

　　“让我看看……看看你的身体……你是第一次吧？好想立刻看到你被/人/上时的表情……一定特别的骚……”

　　“朱志鑫……你看看你，真/淫/荡……真让人觉得恶心……”

　　“我要让你记住，我裴野是第一个上你的男人。朱志鑫，一起下地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