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树》lightwatcher

2、第二夜

　　明优的日记——
　　4月20日（穆哲生日前一天）
　　今天放学的时候阿哲还说要过来找我玩，真是吓我一跳。不过还好我够机智，把他劝走了。从新年之后就一直在准备送给他礼物，折腾了这么久都没完成。今天再弄不好，就连阿哲的生日都要错过去了。不行不行，我一定要赶在今天弄完。
　　啊，差一点就要过十二点了。不过我终于把它弄好了！希望阿哲会喜欢（这一句话被划了两道横线）。不对！他一定会喜欢！如果我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到，还怎么去和他说？啊，晚上还没吃饭，好饿，去看看有什么能吃的吧。吃完就可以出门了。

　　4月21日（穆哲生日当天）
　　（这一页的日记有被人撕扯过的痕迹，不过只扯皱了一半，就又被抚平夹回到本子里了。这一页的文字只有日期是清楚的，但字迹明显潦草了不少。日期下似乎是写了些内容，但是全部被横七竖八的笔迹摧毁了。明优划下那些笔迹的时候似乎格外用力，纸页都被一道笔迹划开了一道口子。穆哲捧着本子，费劲了力气才从混乱的直线和曲线里分辨出被掩盖的内容。那些文字已经突破了纸张上原本就具有的横线的束缚，形成横跨了数行的暴怒的大字）
　　我不信
　　凭什么这就是错的？？？
　　我不信
　　（日记本翻过一页，后面又记录下了新的文字，这回的文字就比前面的冷静许多）
　　阿哲过来找我了。可是我能和他说什么呢？
　　对不起。阿哲。对不起。
　　（明优的日记本到此便再没有写下新的文字了）

　　穆哲手里拿着明优的日记，心里快被一个又一个疑惑挤爆了。
　　优优原本为他准备了生日礼物，那礼物是什么？他怎么从未见过？既然他知道他要过生日了，为什么那天他还要和他吵架？优优在20日晚上十二点之后还要出门？他去了哪里？他出门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在20日还满怀期待的文字，在21日就全部崩溃了？优优为什么要和他说对不起？日记为什么记到21日就没有下文了？这一切到底和优优的失踪有什么关系？
　　穆哲心烦意乱。他努力回想着21日那天，他和优优最后一次见面时的事。
　　穆哲那天一直在家等着明优过来找他，可他等到午后，明优不仅没来，连电话也没打一个。穆哲便往明优家里接连打了三通电话，前两次都没人接，第三次才是明优爸爸匆匆忙忙的接起来了，他告诉穆哲，明优正在家里，但是一早上都没出房间了，如果穆哲有事找他的话，不如来他家里。
　　穆哲去优优家的路上就有些赌气，感觉明优是忘了他的生日。明明从小到大，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对明优来说很重要的日子，明优却在他生日的这一天连句祝福的话都没有。而且这家伙明明在家里，甚至连他的电话也不接，竟敢不理他！
　　等穆哲赶到了明优家，按了几次门铃都没有人给他开门。大概明优的爸爸那时候正好出门不在家。穆哲便站在楼下对着明优的窗户喊他的名字。
　　穆哲接连喊了好几声，他清楚的看见了窗户后明优看向他的脸，但是这人就是不理他。就在穆哲快要气到转身就走的时候，明优才纠结了许久之后推开了窗。他对穆哲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阿哲，我今天不想见你。”
　　“为什么？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穆哲看到了明优有些憔悴的脸色，他猜他大概又因为沉迷于手头的事情废寝忘食了。只要明优像往常一样，打着哈欠解释一句他昨天又熬夜了，现在很困很累，穆哲就能忘记自己正在为了什么生气。
　　然而明优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他说：“我不知道。”然后他好像是叹了口气，语气疲倦的说：“你回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明优轻飘飘的话落在耳朵里，让穆哲伤心又难过，他无话可说，赌着气转身就走。
　　穆哲记得自己走出去几十米之后，似乎是听见明优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但那声音太小了，穆哲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他那时虽然放慢了脚步，但并没有回头。他竖着耳朵，集中精力不露痕迹悄悄的去听身后的动静，却再没有听见明优挽留他的声音。
　　那之后，穆哲一直在等着明优自己想起来那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一直在等优优过来找他。可优优再也没有出现过。
　　穆哲非常后悔。他那时候应该看出来的，优优身上有些事情不对，他的表情不对，他的语气不对，连他闭门不见他的行为都不对！他那天应该死缠着明优，问他到底怎么了。可他只顾着自己生闷气。
　　优优的日记里清楚的写着，他记得他的生日，他也精心为他准备了礼物。
　　是他自己误会了优优，是他只顾着自己，忽视了优优。

　　穆哲那晚对家里人接着撒了谎，在优优家住了第二晚。

　　他在傍晚休息了一会儿，十二点钟之后就不敢再睡了。他说不清前一天凌晨时出现的影子一样的优优是什么，但他期盼着他能再一次出现，能再一次指引着他找到更多的线索。
　　穆哲不敢开灯，他怕光亮会阻碍优优回到他的房间。所以只能借着窗外路灯微弱的光芒盯着优优的房间。他坐在优优的床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低头看一眼手表，确认时间。时间越是逼近凌晨三点，他越是紧张，几乎每隔几十秒就要看一眼手表。
　　时间正好过了三点钟的时候，穆哲的眼睛几乎陷进表盘里了，他一边看着房间里，一边瞄着表盘，手表的秒针不断逼近12的位置，让他紧张的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穆哲又一次垂下眼睛看手表，再抬起头的时候，优优果然又出现了！
　　穆哲这次没有忘记自己在做什么，大声的喊：“优优！”
　　可那个优优完全没有听到他讲话的声音，也没有注意到他这个人。他只是专注的坐在桌前，手中动作着什么。穆哲一丝一毫也不敢错过优优手上的动作，他注意到他左手似乎是托着某样东西，右手则是在对着左手拿着的东西进行类似于勾画雕刻或者调整零件的动作。
　　穆哲小心翼翼的靠近优优，他在走到他身边时甚至摒住了呼吸。他试着伸出手去碰优优的肩膀，可当他的手指落下时，根本就没有触到任何东西！
　　优优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看的那么专注，和穆哲平日里见到的优优简直一模一样。可他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这次的优优也没有停留太久，在穆哲的手指碰过他之后没多久，优优就消失了。
　　穆哲忍着心里的难过，回想着刚才的优优试图告诉他什么。前一晚，优优看向了枕头，让穆哲找到了他的日记。这一次，重要的一定是优优手里的东西。
　　优优的书桌上只有一些纸张本册，并不像需要被优优一只手托在手里摆弄的。穆哲感觉他熟悉优优那样的动作，最先想到的就是优优的“机库”，也是他的百宝柜。
　　优优所有喜欢的东西除了摆在自己房间的书柜上，就是摆在客厅的那个大玻璃柜里。但他的书架从前两年开始，就因为堆了太多书籍杂志什么的，没有剩下什么地方。他那些比较占地方的航模便都摆在了客厅。
　　穆哲在优优的机库寻找，那里面所有的东西他都见过，也都听优优那个话痨讲过每一件东西的来历，还有他为什么喜欢那些东西。穆哲起初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寻找什么，那些东西都完好无损，也不像是能藏匿纸条之类的线索的。但当他把优优的航模都看了个遍之后，穆哲突然意识到他和优优一起去买的飞机不见了。
　　优优在航模爱好者杂志上见过那架可以遥控的飞机之后，就心心念念的喜欢上了它。然而他们所在的小镇没有能卖这种航模的店。那架飞机还是穆哲在去年的寒假，刚一放假的时候，特地陪优优去了趟大城市里买的。
　　那还是穆哲头一次离开他们这个小镇，他领着优优穿梭在城市的车水马龙里，假装自己游刃有余，无所畏惧，实际上却心里慌得不行。
　　等到明优终于买到他心心念念的东西之后，小孩子一样的抱着包装盒露出一脸的满足和开心。穆哲看着那样的优优，感觉自己这一趟城市历险也值了。
　　那架飞机既然对优优那么重要，它现在又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