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媚双娇》凝沫儿

5、青红皂白

　　明媚的阳光亲吻大地，万物滋润在阳光雨露之中，蓬勃生机。诺大的府邸院中，郁郁葱葱，绿影蔓延，假山错节，更替叠嶂的峰峦，将玉景山庄的威严屡屡显现出来。
　　嫣然面容清淡，笑意连连，沉坐六角旋亭中悠然的看着面前的女子。亭外波光敛敛，碧清湖水泛着涟漪，阳光透洒，光芒四散飞溅，将此情此景融为一体，好不美哉。
　　“嫣然，你棋艺又见长了。”笑意绵绵的芸娘手执一子，犹豫着不知该往何处落下。
　　嫣然巧笑道，“是你谦让了！我不过是碰巧赢了罢了，你的才智可是出了名的。”
　　芸娘将手中的黑子放入盒中，眉目微转，眼光留意宫外的天空，微叹息道：“哎，老了。现在的我早已不如当年那般了。”
　　“怎么会呢？青竹轩的生意不一直都很好吗？你又有何好担心的？”嫣然微笑道。
　　芸娘摇头道：“生意虽好，但人早已没有往日的那般热情。感觉似是老了很多，不似当初那般行事游刃有余。”
　　嫣然轻笑，“你呀，又在胡思乱想了。现在的你过得比很多人要好。你不用露面，便可将偌大的生意自由掌控，这般生活是很多人过不来的。”
　　“是啊！可我总感觉缺了什么？”芸娘无奈道。
　　“芸娘，人要知足才能常乐。你这般颓废，不似你一贯的作风。在我眼里，你一直都很出众。如果当初不是……”嫣然忽觉语意不对，立刻止住。
　　芸娘听罢微微一怔，双眼紧缩，道：“如果当初没有遭此劫难，我还是皇上钦点的玉荣公主，也不至于沦落风尘之地如此这般！”
　　嫣然劝慰道：“旧事莫提了。我不也是如此的颠沛流离吗？世间事变化无常，谁都料不定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自从亲王走了，我这颗心也冰冻了好多年。好在一直有你照应，这些年总算没苦着孩子们。”
　　芸娘温和的笑道：“当初你和亲王竭力帮我脱逃，我得以存活至今。现出这点力也是应该的。何况你也是遭奸人所害落魄于此，我平身最恨不得吃了那些恶人的肉，助你更是一定的。”
　　“亲王一家全逢死难，这罪孽造的可真够深啊！原以为能躲过，殊不知这些人一直都不肯放过我们。算了，不提了。她们……最近可好？留在你那也多日了吧？”
　　芸娘点头道：“很好。两个孩子都聪明的紧，学东西也很快。颜绮这丫头很是精明沉稳，不像冰凌那般浮躁。她习得武艺不错，上次交手还弄伤我的手，很是厉害。都是你教她的吧？”
　　嫣然摇头道：“是楚云。冰凌性子太急，我怕教她习武后会冲动行事一发不可收拾，只让她懂些皮毛防身罢了。绮儿这孩子很听话也很懂事，所以我格外叮嘱楚云多调教些。不过并未打算让她去你那的，你怎么又收她了呢？”
　　芸娘微微一笑，道：“你家的冰凌丫头性格大大咧咧的，让她学舞倒是能培养些女孩子的矜持来。可是要说慧根，还是绮丫头好些。我更希望收了她能把这舞的精髓吃透，从此胜我一筹。”
　　“冰凌学学舞改改那性子也就罢了，你愿调教凌儿我已是很感激了，颜绮这孩子你没有必要将自己的绝技都传授给她。”
　　“这是我自愿的，你不必多说。你让冰凌来我这学，不也是希望她能在我那留的一处安逸之处吗？可是，嫣然，我那如此轻浮之地，你真忍心让冰凌留下来吗？”
　　嫣然不瞒道：“是的。我保不了她们一世，追杀的那拨人马从未停止过杀戮，孩子们不晓得，难道你还不清楚吗？相信太平的日子过不了多久，我现在只想先让凌儿在你那藏住以保安全。绮儿嘛，我想另做打算。”
　　“你让楚云将所有武艺绝学都传给了她，目的不会是为了去报仇吧？”
　　嫣然苦笑道：“芸娘你能不能别那么聪明？知道的太多可不好！”
　　芸娘惋惜道：“你一个堂堂亲王夫人总不会一辈子就这样任人宰割吧？我料想你不会甘心沉默的。只是委屈了颜绮这孩子，不晓得她愿不愿意为你去负担这些？又会不会为此而痛恨于你？”
　　“是时候我会告诉她的，选择的权利由她自己去定。她习武的火候已经够保全她自己了，就算不同意，我也无需为其作过多担忧。”
　　“如果真有想法，你还不如送她去斋师傅那，亲王的师傅会更好的打磨她的。”
　　嫣然眼光忽而一亮，“斋师傅不是早已隐居深山多年了？难道……”
　　芸娘自然微笑道：“当年的亲王不也是找到隐居的斋师傅习得一身好本领。放心，这些我自然帮你搞定。你只要想清楚，我便会安排好的。”
　　嫣然略显疲惫的垂下眼眸，轻声叹道：“只希望，绮儿她能有如此意愿吧！”

　　＊＊＊
　　青竹轩。
　　月光如流水般倾泻，掀起这不平静的夜的柔美。
　　颜绮立在廊间，静静地望着天空唯一的皓月。
　　忽然肩上多了一件薄薄的绒线外衣，回头一看，冰凌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怎么，这么开心的看着我作何？”颜绮笑道。
　　冰凌继续笑而不语，只是伸手挽过姐姐的臂弯，俏皮的歪着脑袋。
　　“肯定是遇上什么开心事了吧？你的表情可泄露了你的心事哦！”颜绮亲昵地刮了下她的鼻子。
　　冰凌点点头，“姐，我没想到芸娘会把你留下来，能和你一起真好！”
　　“你以为我乐意啊？她口口声声说了是母亲的决定，我这脚哪还敢往家门迈啊！”颜绮没好气的道。
　　冰凌笑呵呵道：“留在这里没什么不好啊？你看芸娘教的舞多棒。”
　　“你学这好，平日里都没个女孩子样，现在好了，琴棋书画都让你摸遍，也算凑合是个大家闺秀了。”颜绮乐道。
　　冰凌撅起嘴，表示不赞同，道：“姐姐，你这说的什么呀？我有那么糟糕吗？”
　　颜绮轻柔一笑，“你呀！反正现在不错就行了。要不是你拖累我，我这习武的粗骨头哪用受这罪陪你一起练什么舞！”
　　“哈哈……”放肆的笑声立刻传至很远。
　　忽的飘来一声抱怨声——“青竹轩的这谁啊？如此不知收敛，这么放肆的笑！！”
　　细细听，似是男人的声音。颜绮有些吃惊，自己所在之处并不是轩楼外围喧哗之地，此处为何又有男人的声音。与冰凌相视一对，彼此都看见了对方脸上的诧异。
　　“姐姐……”冰凌颇有些担心的看着颜绮。
　　颜绮做出不做声的手势，只是静静地用眼去搜寻声源的主人。一片黑蒙蒙的视线里找不到任何可以聚焦的点。
　　“别找了，就在屋里坐着呢。二位？”如冠玉般俊俏容颜上一幅桃花眼眯起来很是好看。
　　颜绮猛然回头，却发现灯火通明的屋内不知什么时候竟坐着两位大男人，她看向冰凌，从她脸上找到更为震惊的莫名。
　　双手握紧，颜绮提防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只是片刻，她就后悔了。
　　熟悉的那一幕在脑海中重新上演。
　　旁边不语的那人，飘逸的银发温顺的垂在身后，双眸的温柔似水般静静流淌，看向颜绮的表情永远都似春风般温暖的笑着。
　　“没想到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桃花眼弯曲的弧度更大了。“是啊，师兄，我看咱们和她还挺有缘的哦！”
　　冰凌被这莫名的话语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姐姐，他们……你认识？”
　　摇头，想想不对，又点头。冰凌仍没明白颜绮的意思。
　　“没想到你还有个妹妹。和你倒是不太一样。”桃花眼那厚薄适中的红唇轻佻地说道。
　　颜绮瞪了对方一眼，“谁让你们进来的？给我出去！”
　　桃花眼看了旁边人一眼，只是笑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二位不知？怎么有赶客出去的理？看样子还没被调教好！今个爷可以好好教教你！”
　　颜绮咬紧嘴唇，刚要发怒，就听“啪”的一声，刚刚待在身旁的冰凌冲到那人面前狠狠地甩手就是一巴掌。
　　颜绮睁大眼睛，被这突兀的局面一时没晃过神来。
　　桃花眼捂着红肿的脸颊，也没弄不明白这是怎么一种情况。身旁的师兄看他一副狼狈模样呵呵乐着。
　　等双方都清醒过来时，颜绮立马拉住妹妹护在其面前。
　　“逸默，这掌挨得滋味如何？可否告知？”景羽翰调侃的问道。
　　萧逸默一拍桌角，冲着冰凌怒气十足地走近。颜绮伸手拦住，冷冰冰地说道：“恕我们从不待客，还请这位爷出去！”
　　“她打了我，还让我出去？”萧逸默火大的吼道。
　　颜绮无谓的说道：“这是我们的房间，如果你走错了还请出去，不要让我叫人轰你！”
　　“我看有谁会轰我！今天我不教训教训她，看她以后还敢在这里如此张狂！”
　　迅速凌厉的掌势迎面扑来，颜绮闪躲不及，愣是给推了开来。冰凌也随即后退了好几步。
　　景羽翰见萧逸默怒气十足，急忙上前阻拦，道：“逸默，不可在此撒野。你别忘了这里好歹是芸娘的闺阁，我们没招呼就进来本就是不对的。”
　　萧逸默剑眉挑起，怒道：“这丫头也不知哪来的，二话不说就给我一巴掌，你说我能坐得住吗？”
　　景羽翰继续拦道：“你在此动武，若她们是芸娘的客人，那岂不是让芸娘难堪吗？”
　　“我……”萧逸默一时说不上话。
　　景羽翰皱了皱眉头，“你来此地本就不该，现在还得罪芸娘，你看师傅回头怎么收拾你吧！”
　　萧逸默被景羽翰一番话说得只好收手作罢。
　　这时，门被推开。芸娘一袭白纱笑意浅浅的走了进来。看见景羽翰和萧逸默的时候，她表情迟疑了会，疑惑地问道：“你们怎么在这？”
　　景羽翰忙接话道：“逸默见这里灯亮着，以为你在便就进来了。哪知是二位姑娘，多有得罪。还请芸娘别见怪！”
　　芸娘微笑道：“算了，既然见了面也算有缘。羽翰，你和逸默准备何时回去？”
　　景羽翰回道：“明后日就回去。师傅也盼着我们早日归山。”
　　“嗯，好。你们能来看我，我很高兴，替我跟斋公问候一声。过些日子可能我会登门再访的。”芸娘道。
　　“我会告诉师傅的。芸娘，这些时日真是打扰了！”
　　芸娘客气地说道：“羽翰，不要跟我客气了，我们认识也不是一两天。对了，逸默怎么一直闷闷的，有何不开心的事吗？”
　　萧逸默抬眼恶狠狠瞪了冰凌一眼，刚想张口说些什么。景羽翰立即一把拉住他往问外退去，说道：“芸娘，如果没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好。”芸娘点点头，萧逸默便直直被景羽翰拽出了屋。
　　入夜。冰凉如水。
　　屋外，有风吹过，从树上落下的片片叶儿随着风的方向飞舞。
　　屋内，一袭白纱随着进屋的风儿裙裾轻轻摇摆。
　　“颜绮、冰凌，芸娘想问你们一件事？”芸娘柔声道。
　　颜绮忙问道：“芸娘，有话你请直说。”
　　“就是啊，芸娘你有什么问题就说吧。我一定会好好回答你的。”冰凌也忙着说道。
　　芸娘纤眉尽然舒展，柔美的笑容似出水芙蓉般清新靓丽，“如果要将你们二姐妹分隔一段时日不再相见，你们会怎样想？”
　　冰凌急忙问道：“好好的，为什么要分开我们啊？”
　　芸娘笑道：“我说了只是如果。你急什么呀？”
　　冰凌摇头道：“从小我就和姐姐一起，我是不会和姐姐分开的。姐姐去哪，我就去哪！”
　　芸娘侧目看向颜绮，等待她的回答。
　　颜绮心里咯噔一下，隐隐约约似乎觉得芸娘的话似是有什么意图，她平淡地道：“妹妹从小就就跟我一起的，我们都习惯了这样。”
　　芸娘听了她的话，绽放出山花般最具生命力的笑容：“你很宠你的妹妹啊！”
　　冰凌忙道：“芸娘，姐姐对我可好了。是真的！所以谁都不可以把我们分开的。”
　　芸娘笑盈盈地道：“谁要把你们分开了？能看到你们姐妹俩关系如此融洽，我想你们的母亲会很高兴。只是，颜绮，你疼妹妹，这很好！但不可以太宠哦，宠坏了她可就不好了。”
　　颜绮看着她，“没办法，谁叫她是我妹妹呢！再说了有芸娘您在，妹妹也会很乖的。”
　　芸娘道：“呵呵，冰凌这性子就是太急了，学什么都是。这些时日你一直陪你妹妹一起习舞，彼此可以相互指导，也帮助其进步了不少。要知道，学舞可不能偷懒，有你在她身边，冰凌这爱偷懒的小毛病也改了不少。”
　　冰凌一听撅起嘴道：“芸娘，我什么时候偷懒了嘛！瞎说！”
　　芸娘指着她的鼻子微嗔道：“颜绮不在的那段时日，你说说你自己，琴棋书画学的时候哪次不给我偷懒了？”
　　“哦，原来你要姐姐留下来只是为了监督我的啊？”冰凌没好气的说道。
　　颜绮忙打圆场，“冰凌这毛病我是知道的。好在芸娘用心教妹妹，还不至于太差劲了。”
　　“喂，姐姐，你说我有那么差劲吗？”冰凌直嚷嚷道。
　　“哎呀，你这性子，怎么回事？明明就有的问题指出来就好了嘛，还学会狡辩了。”
　　“我哪有啊……”
　　“还说！”
　　……
　　芸娘不语，只是静静地笑着。
　　风，静静的吹着。
　　颜绮无奈地看着顽皮的妹妹，她心里隐隐的不安又强烈了许多。
　　这样彼此守护的时光不知是不是已经到了尽头？芸娘的话里是不是隐射着什么？
　　这夜，风又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