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神》岑只

3、醒来

　　沐兮颜不禁缓缓抚摸上少年的脸颊，碰到眉角处，竟发现了一道黑色的戾气，沐兮颜神情突变，连忙把他翻过身，扒了衣裳，露出精壮的脊背，原本光洁无暇的脊背瞬间冒出一道道伤疤，且上面都有漫天的戾气，沐兮颜瞳孔一缩
　　“竟是蚀心咒，何人能下此毒咒。”
　　爹爹曾告诉她，蛊毒术法分为五大咒:安神咒，情咒，灭魂咒，消元咒与这蚀心咒，任得其一，都将生不如死。
　　其中这蚀心咒，中咒者将遭骨血分离之痛，若是习武者，则内力全失，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消灭，却无能为力。
　　沐兮颜啧啧了两声“唉，定是有人嫉妒你长得俊美，才想把你置于死地吧，放心吧，本姑娘如此心善，你又是我的第一个病人，定会将你医治妥当的。”
　　沐兮颜回到沐府，已然是深夜，府中除了来来回回巡逻的几个护卫，并无其他人，想是睡下了，沐兮颜回到自己的闺房中，坐在书案边，撑起下巴，不由得叹起气来，阿支见她如此萎靡不振，便询问道“小姐，你怎么了，怎的一回来就垂头丧气的？”
　　沐兮颜抬起脑袋“阿支，你说这世间有没有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法子？”
　　阿支摇了摇头，“这，奴婢也不知，想来这世间无奇不有，这起死回生的办法也应当有吧”
　　沐兮颜灵机一动，对着阿支说道“阿支，帮我把爹爹曾送给我的那几卷蛊毒解法的书帮我拿来”
　　阿支把那几卷书拿了过来，看着自家小姐如此认真，不禁问道“小姐，你要这些书有何用啊？”
　　“我看看这上面有没有记载关于蚀心咒的解法”
　　“蚀心咒，小姐，怎么突然想要看蚀心咒啊”阿支问道。
　　沐兮颜微微紧皱眉头的说“阿支，这书上怎没有五咒的解法？”
　　阿支摇了摇头，“许是这五咒压根就没有破解之法吧。”
　　沐兮颜有点儿失望，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那少年奄奄一息的画面
　　天还未亮，沐兮颜就翻墙出去了，走时，还在桌上留下了一张字条“阿爹阿娘还有三哥，我出去行侠仗义了啦，七月必定回归，勿念。”
　　沐兮颜把那少年带着乘马车去了大漠最北边上的巫族，那是巫蛊术的最起始的来源，或许会有破解咒术之法。
　　路上艰辛难耐，车夫趁着他们休息的时候，早就驾车逃走了。沐兮颜没办法，只能一步一步搀扶着祁池清来到了大漠北边，走到时，早已体力不支昏了过去，被巫族的族人救了去。
　　沐兮颜是在一张铺有动物皮毛的大床上醒来的，看见身边站了两位穿着不同的女子，就知道已然在巫族了。
　　那两位女子见她醒了，为她细细诊断一番
　　其中一人开口道“姑娘您只是有些水土不服，现已经暂无大碍。”
　　沐兮颜开口道谢，并询问道“敢问姑娘，这里可是巫族？”
　　一人点了点头，答道“此处正是巫族，你们在我族城口昏倒了，恰巧被我们巫女遇到，便命我们将你们安置在临园内好生照料着。”
　　沐兮颜点了点头，后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知姑娘可知道与我同行之人在哪里？”
　　“那位公子在另一处别院里，姑娘可随我来看看”
　　沐兮颜起了身，与她走了去，烛祁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瞧着就快要死了一般，半点没有活人的气色
　　沐兮颜眉头一皱“不知可有什么办法救他性命”
　　旁的人回答道“这位公子的毒素已然进入了心脉，恐怕撑不了几日了。”
　　沐兮颜转头看向床榻上的男人，道“听闻巫族的巫女最擅解蛊，可否请巫女救扶一二。”
　　沐兮颜也不知为何要如此执着救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之人，许是那是她第一次救人，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罢了。
　　看着沐兮颜一脸的认真，女婢叹了口气，说道“请随我来吧。”
　　沐兮颜思量了下，随后向后退了一步，微微鞠躬行礼“有劳姑娘了。”
　　那女婢把她带到一处风格奢靡的别院内，随后向前走去，到了前面的宫殿门口处，她敲了敲房门，毕恭毕敬的喊道“巫女，有客来访。”
　　随后打开了房门，冲着沐兮颜比了个“请”的手势后就退了去。
　　沐兮颜独自走进了宫殿内，风格依旧如院内般的豪华奢靡，但却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沐兮颜惯不喜欢这些沉重的味道，抬手轻掩住了鼻子。
　　还未走上几步，突然就听见了细微的咳嗽声“何人？”
　　沐兮颜闻声下意识的向桌榻那里望去，传闻说这巫女是个垂垂老矣的老妪，不过眼前这个妩媚十足，风情多姿，长得如天仙般的年轻女子又是谁？
　　好吧，传闻不可信。
　　沐兮颜赶忙行礼“在下是夏国人，不知巫女在此，请恕在下无礼。”
　　“何事？”巫女起了身子，端坐在桌榻旁。
　　沐兮颜抬头看向了巫女，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我家阿兄不知中了什么毒，竟一卧不起，小女家境贫寒，只有小女与阿兄相依为命，实在没办法了，听闻巫族有法子救我阿兄，特来拜访。”说罢，沐兮颜还不忘抬起袖子抹了两把硬挤出来的眼泪。
　　“哦，是这样吗？”巫女戏谑地看着她“小姑娘，我素来不喜欢撒谎的。”
　　巫女指尖捏着一盏茶“你回去吧，我无药可救。”
　　沐兮颜见谎话被戳破，尴尬的笑了笑“不愧是巫女，我的这些小伎俩果然逃不过您的法眼，我乃夏国沐将军之女，沐兮颜，我一挚友中了蚀心咒，特来像您求此解法。”
　　“你是那沐万江的女儿?”
　　闻言，沐兮颜瞪大眼睛看向面前妖艳的可人儿，不禁问道“巫女认识家父?”
　　巫女笑道，指着自己的肩膀说道“认识，熟的很呐，这里，就曾让你父亲沐万江射过了一箭。”
　　此时的沐兮颜内心是崩溃的，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里想着该怎样带着祁池清跑出去逃命。
　　妖艳女子看着眼前的人如此紧张的模样，不由得嗤笑了两声“怎么，怕我杀了你？”
　　沐兮颜深吸一口气，直直的跪下抱住人家大腿:“求求您别杀我，我那时候还没出生，我是无辜的啊，您要是想撒气去找我爹，都是他犯的错啊...”
　　远在京城的沐万江连打三个喷嚏:“最近天冷吗？”
　　巫女彻底喜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小女娃倒是有意思的很，可比你爹那个榆木脑袋有趣的紧。”
　　沐兮颜看着她，道“您还杀我吗？”
　　巫女收起了那副懒散的样子，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我可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你父亲的账，不用你个小姑娘来还，听闻沐家最得意的便是那巫蛊术，我还从未见过……”转眼间，她的眸子看向她“若你想救你那情郎，就拿你这身术法来换吧。”
　　沐兮颜瞪大了双眼“你竟想要我沐家的巫蛊术。”
　　巫女看着她“不错，我也不强迫你，给与不给，由你抉择。”
　　——
　　临园内
　　沐兮颜看着眼前的人，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尤其是那张唇，唇瓣粉嫩薄弱，隐隐透出女人才出现的漂亮之色。
　　“阴柔，实在阴柔，怎么长得如此好看啊！”沐兮颜小声嘟囔着
　　她正看得出神，身后就出现了一道身影
　　“你这情郎当真好看。”
　　沐兮颜受到了惊吓，连转过身去，看见是巫女，连连站起身行礼“那个，巫女好。”
　　听小姑娘说话，怎么听感觉怎么别扭。
　　巫女摆摆手“我们巫族没那么多规矩，你便随他们一样叫我紫琼吧”
　　沐兮颜有些好奇这个“他们”是谁，但她现下不敢多问，只能有些别扭的喊道“紫琼好。”
　　紫琼“……”
　　“想好了？”紫琼问道
　　沐兮颜抿了抿嘴唇，说道“真的不能用其它东西换吗？”
　　“比如银子什么的。”沐兮颜说话弱弱的，其实她身上没有一分钱，只是想试验试验。
　　“来人，送客。”巫女稍稍挥手，便有三个蒙纱的女子过来。
　　沐兮颜赶紧拉住巫女的手“换换换，我换还不成吗？”
　　反正她爹经常说她身强体壮的，万一巫蛊术与她相息相生，剥夺不了呢？她安慰自己这样想着。
　　后来她就随着巫女来到了一处隐藏极深的美景圣地，四周都是桃树，桃树之下，是一片冒着白汽的泉池，花瓣飘飘洒洒的落下
　　沐兮颜看得正入迷，巫女的声音打断了她“这里就是花溪池。”
　　沐兮颜看着桃树中间的池子，池子里冒着寒气，有些许看不清，只知那池子定是刺骨寒凉。
　　随即看向巫女，勾人的眼神竟透露着温柔之情，许是在想着什么，很久都没有愣过神来。
　　她坐在池子旁的碎石上“花溪池是洗涤万物心灵至纯至净。”她抬眼看她“莫说人了，神仙去了，出来时心里定是毫无杂念，纯净无比，只是这过程钻心的痛。”沐兮颜瞪大眼睛，有些惧怕。
　　“不过这池子有疗养的功效，还能减轻些苦痛。”
　　沐兮颜敛去了神情，她知晓巫女口中的意思“那现在就开始吧。”
　　下去之前，紫琼喂了她一颗药丸“免得疼死在我的地方，还玷污了我的池子。”
　　沐兮颜苦笑一声。
　　随即，沐兮颜缓慢的走进池子中，冰冷的池水瞬间席卷而来，她只感觉到身上的皮肉仿佛都被剥去了一般，全身灼热，汗水潸潸流下，她握住衣摆，不住的打颤。
　　巫女在旁打坐，待到沐兮颜准备好后，闭上了眼睛，手上比划着阿什利的法术，嘴里念念有词着，沐兮颜感觉到体内的灵力正在慢慢消散。
　　她自幼以来就承接着巫蛊术，倘若强硬舍去，轻则武功全废，重则丢掉性命，沐兮颜承受不住这种苦痛，竟直直晕了过去。
　　——
　　醒来后，沐兮颜看着眼前的环境，坐起身来有些迷糊的问道“转换成功了吗？”
　　巫女看着眼前的人，不禁有些发笑“你这小身板，竟一点苦都吃不得，不知何人在你身体里种下了守情种，现下已生了根，若强硬渡去，必死无疑。”
　　哦耶，她猜对了。
　　沐兮颜有点儿委屈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去“那，你还救他吗？”
　　巫女故作开玩笑道“当然不救了，巫蛊术都还没给我，我为何要救他？”
　　沐兮颜眼泪汪汪的，似乎马上都要落下一般，她拿出在家撒娇的那一套“阿姐……”
　　巫女摆摆手“算了，我便做一次善人吧。”
　　沐兮颜听闻，直接扑倒了她身上“你真好，就是我亲生的阿姐。”
　　巫女莞尔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巫女换上了一脸严肃的神情“不过，那情咒竟像生根了似的，怎么也拔不下来。”
　　沐兮颜抬头望去，有些错愕的说道“情咒......”
　　巫女站起身来，俯下身来，看着沐兮颜的眼睛道“不过小女娃，你也别太高兴”巫女沉下眸子，嗓音低哑“人人都说这蚀心咒最为阴险恶毒，但情咒又何尝不是呢，我解了半辈子药，唯这情咒，却是无解的。”
　　沐兮颜压根不想她在这儿啰嗦“不知那公子.....”
　　巫女缓过神来，笑道“你那小情郎，吃了我独创的解药，不出半日，就能苏醒。”
　　沐兮颜脸色红了起来，本想着解释那不是她的情郎，但看着她这一脸确信的样子，也就不太想解释了，想着由她去吧。
　　临园内
　　沐兮颜看着床上躺着的男人，觉着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是一条命，而挽回那条命的人，是她自己，即使她失去了功法，也觉得值得，想到这里，沐兮颜戳了戳祁池清的脸颊“小兄弟，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快点儿醒来，好来报答我。”
　　等到沐兮颜回到房间内，她坐在书案旁，拿着笔，正琢磨着如何向家里写家书，突然看见屋外挂着一排排的大红灯笼，放下了笔，出门看了看“诶，姑娘，你们这是干吗呢？”沐兮颜叫住一个挂灯笼的婢女问道。
　　“我们正在为花神节做准备，姑娘有所不知，三月初就是花神节了，那是我巫族寻佳偶的节日，到时良人在花神树下一同挂上同心结，寓意着长长久久，白头偕老呢。”
　　沐兮颜向来喜欢凑热闹，也不由得想要观叹一番。
　　等到沐兮颜回到屋内，她看着桌案上的宣纸，叹了口气。算了，回去必然要挨一顿板子，写不写吧，无所谓了。这样想着，沐兮颜就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睡着了。
　　翌日
　　天色早已晴朗许久，沐兮颜自有懒散赖床的习惯，她是被敲门的声音吵醒的
　　“谁呀？”沐兮颜迷迷糊糊的说道。
　　沐兮颜揉着眼皮打开房门，一个婢女对她说道“姑娘，偏殿的公子醒了，您要去看看吗？”
　　沐兮颜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她“醒啦，好，我这就去。”
　　等到沐兮颜梳洗完毕后，抬脚走向偏殿，奇怪的是，床上空无一人，沐兮颜刚想出去叫人，就发现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他环住全身，微微颤抖。
　　沐兮颜换换蹲下身，轻轻的拍了拍他“别怕，现在你很安全。”
　　青年慢慢抬头，俊美的容颜，那双狐狸眼此刻泪眼婆娑，让人看着好不心疼。
　　他哽咽道“你是谁？我又是谁？”声音出奇的清凉温柔。
　　不知是不是沐兮颜的错觉，她好像有一瞬间看见他的左眼睛变成了红色。
　　不过一刹那，她以为定是自己看错了。
　　少女目光与他齐平，带着些狡黠“我救了你，你自然就是我的人啊。”
　　青年与她对视，眼泪早已被风吹干，他咬紧嘴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好，我会娶你的。”
　　沐兮颜显然是没有料到他会这样说，微愣了一瞬，随即脸色爆红，赶紧向后退了几步，摆着手，说道“不不不，我开玩笑的，不必当真，不必当真。”
　　青年蹙眉，似是不解，可你刚刚明明说，我是你的人。”
　　沐兮颜连忙解释道“那只是开玩笑的……”
　　可男人仍拧着眉，似乎很迷惑。
　　沐兮颜总感觉眼前的人有些奇怪。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微微一声叹息，沐兮颜向后看去，是紫琼。
　　她身穿一身绛紫色轻纱，手上摇着一把羽扇，顶着那张妖艳的容颜，显得分外妖娆
　　“你这小情郎啊，内丹尽碎，如今能捡回一条命来已经是好的了，我将他内丹修复，却还是缺了一块儿，导致他现在心智不全，毫无记忆。”
　　紫琼瞥了一眼坐在床沿边的少年，继而开口“我前几日测他灵脉，灵脉萦乱，只能探出一丝丝的魂息，倒像是……”
　　她微微摇头，怎么可能。
　　“像什么”沐兮颜第一次瞧见巫女这副认真的模样，不禁追问道。
　　紫琼回过神来，又恢复了平时那副懒散模样“没什么，你这小情郎，说不定是个厉害的狠角儿呢，以后你怕是被他给吃定了”他揶揄
　　沐兮颜脸色瞬间红了透彻“你，你别胡说，他真的不是我的，我的郎君……”
　　巫紫琼出了声，摇着扇子就走了。
　　沐兮颜松了口气，转身又回头看他，他保持着呆愣的模样，沐兮颜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随即蹲下身，看着他俊美白皙的脸庞，开口“如此白白嫩嫩，不若以后你就叫小白吧。”
　　少年嘴里嗫嚅着“小白……”
　　“怎么样？喜欢吗？”
　　对上少女那干净纯粹的笑容，他也学着扯出一丝笑回答道“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