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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苏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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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过来时已是躺在了禅房中,祁云骁刚想撑坐起身子,全身就跟散了架一般,痛楚从身体的各个角落蜂拥而至,他没受住又倒回到床上。
这时净空从外推门进来,瞧见祁云骁已醒,道了句阿弥陀佛,有几分庆幸的意思,“好在施主无恙,不然就是大大的罪过。”
祁云骁着急撑身要起,净空忙走过去将其扶坐起来,“施主再好好休息休息,你额上的伤我虽然给你包扎过了,但是身体里面的伤我却是无法帮忙的。”
“多谢小师父,只是我要去见见修然法师。”
他做这些不过就是为了让修然法师帮忙,如今该做的事他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修然法师如何说,然后便能救下季听了。
这时净空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是难以言喻,似是想跟祁云骁说些什么,又不太敢说。
但祁云骁满心都在要去找修然法师这件事上,也就没注意到他这怪异的表情。
眼瞧着他穿起鞋子要走,净空纠结再三还是开了口,“施主不用去找修然法师了。”
“为什么?”祁云骁不解急问。
净空不敢看他的脸,行了个礼,避开他的视线,“因为…法师说他知道了,让你即刻下山就行。”
即刻下山……
如遭五雷轰顶,震得身心具崩,祁云骁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难以相信地又问了一遍,“法师说让我即刻下山?”
净空觉得说出这种诛心的话,实在违背佛家本理,在心中默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消除心中的罪孽感觉,方又开了口,“施主没有听错,法师确实让你即刻下山。”
“不可能,我要见见法师。”他站起身,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要往外走。
净空启唇拦住他,“施主不用去了,法师说他不会再见你,还说你们之间的缘已经尽了,没有再见的可能。”
祁云骁手已经抵上了木门,此刻却是怎么也推不下去了,修然已经将话说得这么清楚了,自己就算再去找他还有什么用?
“好,谢谢小师父,我知道了,我马上就会下山。”祁云骁说得无比艰难,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剜心一般。
这几日的付出在此刻尽数化作了飞灰。
见祁云骁心若死灰,净空在同情的时候,也很不能理解修然法师的这些作为。
他跟明净不一样,他是半路出家,自小生在了红尘中,他也最能理解祁云骁的心情。
当初他的父母也是求了又求,才将重病的他送上了山,让山中的人收养,最后确实治好了病。
不过代价就是这一辈子都不能再见到父母。
净空很清楚满腔的希冀在一瞬间坍塌的感觉,此刻不免伤怀,劝说道:“施主看开些,修然法师所做的一切定有其玄机。”
虽是这么说,但其实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这话。
祁云骁点点头,最后默然离开了这座古寺。
回到将军府门口,他站在门前好半会都没能进去。
再没人能救季听了,他禁不住地想要怨怼,想要质问,问问上天为何要这般对他们,为何非要拆散二人。
可最后一想到修然的那番话,他滚涌腹间的怨气就都偃旗息鼓了,都是他自己造的孽,能怪谁呢?
往寄月院去的时候,祁云骁努力调整着脸上的表情,又将衣服上的灰尘拍了拍。
不过额上的纱布却是没办法遮掩的,但想到季听也看不到,一时又苦涩了起来。
还未至寄月院,迎面就跑来个人,急急忙忙的。
祁云骁微蹙了眉,因不想吵到季听,他嘱咐过府中的人都不许发出太大的声音。
不想那人在看见祁云骁后,不仅不知收敛反而还跑得更快了些,很快就到了他的面前,祁云骁开口欲问责。
李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撑着腰抢先一步开口,“侯爷…郎君,郎君他—”
不及听完话,祁云骁已消失在了眼前,冲着寄月院跑去,只转眼间就没影了,李叔猛拍一下大腿,连忙追了上去。
跑动间,祁云骁一颗心跳得厉害。
李叔那么着急,是不是说明季听出了什么事?
脑中的猜想跟昨日那个幻觉重合到了一起,他慢慢消失在薄雾中,还说着该走了这种话,难道其实不是幻觉,而是魂魄托的梦?
种种思虑过脑,步子迈得越来越大,害怕的情绪一浪一浪拍至心尖。
这辈子他都没这么恐惧过,怕一进院子看到的就是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推开朱红大门,映入眼帘的是刚从屋中出来的小宁,眼眶通红着,正捂着唇低声哭泣,浑身颤悠,已是快要哭晕过去的样子。
心口一紧,祁云骁停住了身子,他不敢再进去了,实在过于害怕迎接那一幕。
他转过身就要跑出去,将将迈过门槛时,有人轻声唤住了他。
“静川。”
一瞬恍如隔世,他以为他再也听不到这个声音了,身体无比僵硬,嗓子干涩得紧,像是不知道要怎么掌控自己的身体,他艰难地回过了身子。
那人浅笑着立在门前,发丝铺散在身后,披一件青色外袍,病容明显,但却是有血有肉的,会笑会动的。
祁云骁一步步走动,起初还是不敢相信,走得缓慢,后来步子愈来愈快,几步就冲到季听的面前,抱住了那朝思暮想的人。
正适时,李叔也跑到了寄月院门口,瞧着院内的状况,呆愣愣的补上了后半句话,“郎君他醒了……”
但很显然已经没什么用了,小宁抹着眼泪将李叔推出去,“不要打扰他们了。”说完还将院门也给合上了。
院中再没了人,思念按耐不住地漫散开来。
祁云骁难掩心中大起大落的情绪,埋首在季听的颈项中,嗅着那份熟悉的馨香,眼泪无法抑制地流了出来,“知行,我好想你。”
季听回抱住他,抚过他的背脊,话有哽咽,“我也很想你。”
回到屋中,祁云骁虽不再哭了,却还是不肯放开季听,将他揽坐在怀中,不让他离开自己半步。
季听从小宁那里听来了这几日的事情,自然也知道自己昏迷的事情让他有多害怕,便纵着他的各种举动,“我明日想去看看阿弱。”
他知道祁云骁将阿弱厚葬了,所以他想去祭拜一下,为了阿弱的情谊。
祁云骁当然不会拒绝,现在他最想的就是季听能够陪在他的身边,“好,明日我陪你一起去。”
这件事说完,另外的好些事都不知该从何说起,季听先挑了眼下他最关心的事情,“你的额头是怎么回事,受伤了吗?”
他从小宁那里得知的消息并不详尽,只知道谢青桉被赶出了府,祁云骁当上了侯爷,还有就是一直在寻找能够救他的法子。
抚过那纱布,季听的眼中透出担忧,祁云骁由着他摸,并没有告诉他事实,“小伤,不小心撞的。”
怕他总注意这个,祁云骁提起另外一件事来,“你刚醒,我去给你叫个大夫来看看吧。”
季听确实没信他的话,但也不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宫变之前他们折腾来折腾去的,才出了那许多的事,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让祁云骁糊弄过去。
“究竟是怎么弄出来的伤,你不说,我便不会看大夫。”
“知行…”祁云骁不想让他担心,所以不愿意跟他讲寺庙的事情。
但季听的态度很坚决,没有办法,祁云骁含糊着说:“去山上寻法师的时候撞的。”
一听这话,季听立马想到那时他问小宁,祁云骁去做什么了的时候,她那支支吾吾的样子。
他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你去求那个叫修然法师的人了,对不对?”
他在天道苑得到的消息很多,此等奇闻异志也听了不少,自然知道这个“修然法师”的名号。
但他向来不信佛,更觉得这种能够起死回生的事情都是无稽之谈。
却不曾想竟真有傻子会信这种事情,上赶着去被骗,看他额上那厚厚的纱布也知道定是做了什么不太容易的事情。
祁云骁有些惊讶他会知道,“你怎么知道?”
季听不依不饶,“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他让你做了什么?”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祁云骁就将这事的前因后果全部告诉给了季听,接着就看他的脸色越来越差,略带病色的脸上都起了带有薄怒的绯红。
手指抵住他额头处的伤口,季听使劲戳了下,“你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从前多聪明的人,现在竟然会听信那人满口的瞎话。”
额头被按得生疼,祁云骁反而乐得更加开怀,抱紧了人让他使劲按,“但是你醒了,说明他没有骗我,做这一切也都是有意义的。”
疼痛更在提醒他眼前这些都是在真实发生着的,不是他的幻觉。
这一刻祁云骁终于放下了心,可以确定季听是真的醒了,不是什么不切实际的梦境。
眼瞧着他傻得心甘情愿的模样,季听也不好再苛责什么,松开手隔着纱布揉了揉,“疼不疼?”
祁云骁紧紧地追着他看,像是没见过季听一般,呆呆地摇头,“不疼。”
这下子轮到季听乐了,“做什么总是盯着我?”说着话,他也去看祁云骁,后者不躲不闪,就直愣愣地跟季听相对而视。
“只是太久没见到你了,很想你。”
话说得诚恳又真挚,听得季听一滞,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可是我骗了你,故意给你下蛊,刻意接近你,还瞒了你许多事,而且我心肠恶毒,性格也不好—”
忽然一双大手直接捂住了他的嘴,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
祁云骁:“阿弱都告诉我了,我知道你心不坏,做这些也都是为了我,我很开心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见过了,我还救了你,幸好是我,不是别人。”
季听沉默住,他以为是祁云骁自己查到的,却不想是阿弱告诉给他的,只为了解开二人之间的误会。
想到阿弱为自己默默做了这么多事情,季听就格外心酸难言,情绪也肉眼可见地低沉了下去。
见他垂着眼睫,祁云骁就知道对于阿弱的死,他还是无法释怀。
但却也不愿意见他伤心伤身,便故作头疼,“知行,我的头好疼,你帮我看看是不是出血了。”
闻言季听果然抛却了心中藏着的事,去细细检查祁云骁的脑袋。
待到他离开的时候,季听已经躺在床上睡熟了。
祁云骁其实是不想走的,但他更不想打扰季听休息。
在屋中的那一会,他们说了很多事情,大部分都关于从前,将那些事情都坦诚地讲了出来,毫无保留。
走出寄月院,祁云骁不住地回头望,好似不见到那张脸就总觉得不安心。
这时李叔捧着封信匆匆朝他走过来,很快到了他眼前。
“侯爷,这是刚才门口有个僧人递进来的信,说是要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