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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可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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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皇宫之乱以林良平的身死而结束。
众人找到苏承运时,他因中毒颇深而昏迷不醒,好在诊救及时,没过几日也就恢复了精神。
再度上朝时,朝堂上的气氛明显低迷了不少。
毕竟不过七日前他们还在这里遭人屠戮,好些人身边空缺着位置,都是在当日被叛军杀死的。
站着这里难免会让他们想起那日如炼狱般的场景,心头惶然。
苏承运脸色不算太好,有种病态的白皙,他轻轻咳嗽两下,而后开始论功行赏。
功劳最大的当属李济带领的京畿驻军,苏承运给他晋升了官阶,又提高了军中每个人的军饷。
李济兴奋领赏,叩谢的时候还因为动作不太熟练,闹了个笑话。
李济之后就是林玉书,驻军是由他带领而来的,可以说没有他去的话,苏承运的命可能就丢在了那里。
但林玉书并不贪功,坦言说明了当日的情况,是祁云骁当机立断做出的决定,他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那日叛乱时,朝官们也都将祁云骁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
要不是有他在,他们这些人可能也无法活到现在,便纷纷点头为祁云骁说话,将他的英勇夸得天花乱坠。
苏承运颔首,“朕知道了,祁将军的忠心朕也看在眼里,朕思虑多日,决定要给他封侯,诸位可有异议?”
朝臣们左右看看,之后一同跪拜下去,高呼道:“陛下圣明。”
在百官的呼声中,苏承运瞧着底下那处的空缺叹出口气。
自宫乱那日已过去整整七天了,祁云骁整日待在将军府中,任谁去也不肯见面。
带着封侯圣旨的内侍到了将军府前,敲过门后,很快就有人来开了府门。
李叔见是宫中的人,问明来意后先将人迎了进来。
总归是皇上的人,他不好像对待其他人那样子,直接谢绝他们的探面请求。
内侍等在正堂里,无端感受到这府里的萧瑟之意,每个人都不敢大声说话,很是谨小慎微的样子。
李叔走到寄月院里,碰上了刚从正屋里出来的小宁,眉头紧锁,愁容惨淡。
他走上去,低声问,“将军怎么样?”
小宁摇摇头,忧心漫上眉眼,“还是那副样子,没什么变化,刚我出来的时候勉强睡着了,李叔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宫里来了人,拿着圣旨,要将军出来接旨。”说着话时,李叔压着声音,生怕一个不小心扰了屋中的人。
小宁叹气,“怕是不行,李叔你也知道,将军自从……”说到这里,她眼周一红,差点垂出泪来,声音也哽咽了些,“郎君如今昏迷不醒,将军日日守在他身边,哪里肯出去接旨呢。”
李叔看一眼紧闭的房门,忧思不已,“算了,既然这样,我还是不去打扰将军了,宫里那边我去说说。”
等人走后,小宁擦了一把眼角的泪,压下心头的酸涩,继续做事去了。
他们交谈时的动静虽然不大,却还是吵到了屋中的人。
祁云骁猛然惊醒,扭头朝床上看去。
那人仍旧阖着双眼,侧脸柔和,胸腔时起时伏,看上去正在安睡,一如从前那般。
眼眶酸涩,心头的哀伤又起,祁云骁捂住唇忍住了差点溢出口的哽咽,下了软榻,收拾好心情后,他在床边的脚踏上坐下。
为床上那人掖好被角,他趴在床边,看着那人的睡颜,忽然就被泪水模糊了双眼。
怕沾湿他的锦被,祁云骁慌忙拂去脸上的眼泪,放轻声音,苦涩道:“知行,能不能睁开眼睛看看我?”
屋中仍旧寂静,没人回应,祁云骁捂住脸,转眼间泪水已浸湿了整个手掌。
日升日落,又过去了好几日,请进来的郎中一个又一个,均是摇了摇头。
说是身体里的毒素冲撞了心脉,导致心脉受损,如今能活着已是万幸,想要苏醒过来只能看他的意志如何。
祁云骁听不下去他们口中这些没用的废话,发了好大的脾气,将这些人都赶了出去。
之后独自守在季听的身边,絮絮跟他说着话,期盼着他有朝一日能够醒过来。
小宁看在眼里,眼睛也哭红了好几次,跟同样担忧的李叔说:“如果谢郎君还在的话,说不准他能有法子治好郎君。”
李叔忙示意她噤声,瞟一眼屋中没什么动静,才说:“你不是也知道那件事的吗?出了那样子的事,将军只是将他赶出府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要不是有着自幼长大的情分在,说不准他早就死了。”
“我知道的,但眼下实在没人能救郎君,我也想不到别的法子了,这世上难道就真的没有能够救郎君的人了吗?”
转机就出现在他们叹息完的几个时辰后。
将军府的府门再度被人敲响,这次格外急促,咚咚咚的声音响彻街巷,伴随着大声的喊叫,“静川,快开门!我找到法子了!”
李叔忙不迭地开了门,外面是一脸焦急的林昱。
见门开了,他二话不说就往里闯,也不顾李叔的阻拦。
按着之前的印象,他飞快地跑到了寄月院的门口,推开朱红色的大门,来到院子中,冲着正屋喊道:“静川,我知道谁能救他!”
李叔带着一众仆从落后他一步到达,气喘吁吁之间恰好听到他的这一句话,本是要抓住他的众人不约而同顿住。
此时正值黄昏,天边燃着火红色的晚霞,三两片落叶打着旋飘落至院中的灵山大玉海中,惊扰了其中的游鱼。
林昱撑腰喘着气,额上全是汗珠,他过来的极为匆忙,到将军府都是跑着来的,就是为了将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给祁云骁。
他紧盯着正屋的房门,与李叔他们一起等待着里面那人的反应。
“吱呀”一声,门扉霍然打开,门内的人跌跌撞撞地走出来。
由于太过急切迈过门槛时险些摔倒,他快步走到林昱的面前,涩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这么长时间来,所有人都在跟他说着不可能,没有希望了,他始终不愿意相信。
但看着季听紧闭双眼的模样,难免会在不自觉中沉溺于绝望。
甚至有的时候祁云骁也在想,要是季听一辈子都醒不过来,那自己要不要干脆直接随他一起去了,于下一世再相遇。
现在有人告诉他有法子了,他下意识觉得那是用来哄他的,不是很真切的感觉。
见他这般谨慎的问,林昱心酸地点点头,“是真的。”
眼前人双目布满了血丝,头发胡乱披在肩上,脸颊有所凹陷。
只不过几日的时间,却已经快不成人形了,若今日他没来,再过几日恐怕就真的要跟着那人一起去了。
“谁,谁能救他?”祁云骁激动地抓住林昱的肩膀,灰扑的瞳眸显现出不一样的生机。
“锦州城外有座济灵山,那上面有间寺庙,里面有位叫做修然的高僧,他常年云游四海,并不在寺中长留,听闻他已得道,窥得人间生死轮转之玄机,他每十年会回一次济灵山,只接见一位有缘人,为其解决眼下最迫切的事情。”
“十年前那个被修然帮助的有缘人,本身已是患了重病,不久于人世之兆,但得到他相助后,已然身体大好,与常人无异,存活至今。”
“明日就是他再度回山的时刻,静川你把握住这次机会,若是心诚就可以成为他的有缘人。”
马车徐徐停下,一人挑起车帘下了马车,祁云骁立在车前望一眼那高耸入云的济灵山。
山顶隐在云雾中渺渺忽忽,绵延不见尽头的山阶上有无数迫切的人双手合十,一阶一阶走得虔诚,只为了求一个可能。
林昱的话音仿佛还在耳畔,“但这也只是传闻,究竟能不能真的救好季听,我也不知道,仅仅只是有个可能。”
祁云骁让仆从尽数等在原地,自己就跟其他普通的人一样,双手合十踏上石阶,为了心爱之人寻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
而直到现在他的回答也跟那时回答林昱的一样。
“哪怕只是有个可能,我也要去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