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那一天》亦凝

22、过年

　　22．
　　Richard走后，莫可闳很快发现了杨路的改变。与其说改变，不如说是回复到最起先的样子。
　　有事没事来实验室蹿个门，中午有空就约着吃饭，周末一起做锻炼。除了没有住在一个地方外，其他任何时间都是有事没事都把莫可闳拴在身边。
　　一开始莫可闳有些犹豫，闹不清杨这番举动是什么意思。
　　前思后想，他找了最没说服力但最能让自己安心的理由——想来杨路是接受他搬出去的事实了，决定好好当回朋友。
　　这么一想，便心安理得的继续和杨路厮混在一起了。哪怕心中一隅在隐隐发出异议，但人已自动遵守本能而动起来。
　　话说回来，有机会和杨路多聚聚，莫可闳心中多少是欢喜的。因此对于杨路的邀约，莫可闳最多争执下谁来付账。

　　进入二月后，一个对于中国人来说很重要的日子到了——春节。
　　可惜身在异乡，除了给亲友打打电话，真是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
　　要是有家庭的可能还会小小庆祝一番，但杨、莫这些单身汉，是真没什么活动了。总之没有活动也要创造活动，一到过年那周的周五，杨路就约了莫可闳吃饭以庆祝新年。
　　为了应新年的景，他们去了一家当地比较有名的中餐馆——对于中国人加起来不满500人的南方小城而言，味道什么的就不要指望了，找气氛是重点。
　　过节又加上周末的晚上，偌大一家店坐得满满当当，门口还有在等位的，幸好他们提前预定了位子。
　　进门发现，店中多半是相熟的同胞。
　　小地方就那么几个人，只要是中国人基本见了都面熟，于是经过每一桌差不多都打了下招呼。
　　点完菜，自然有人来找交际花杨路寒暄——别人来敬过了酒，他自然不能不回敬过去。于是折腾到菜都上全了，还没能坐定下来。原来是想着和莫可闳安静的吃顿饭，解解相思之情，结果搞成这种场面，杨路心里别提多窝火了。
　　“快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嗯嗯！都快饿死了！”
　　看着眼前狼吞虎咽的家伙，莫可闳不由感叹，左右逢源远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松风光的。这家伙看似精明，其实对自己的生活要多马虎就有多马虎。就拿吃饭来说吧，就连阿姨做好的饭菜，有时他都嫌收拾起来太麻烦懒得吃。同住那段时间要不是自己盯着，不知道他会吃多少垃圾食品。
　　分开的这一个月，莫在做饭的时候，总会时不时想起杨路有没有好好吃饭。
　　“你最近在好好吃饭吧？”
　　“啊？吃饭？这不废话嘛，不吃饭能活吗？”
　　这家伙……莫可闳决定不管他了。
　　结果杨路回过神品出了话里的滋味，回头来逗他：“嘿嘿，你是在关心我吗？”
　　“没有，随便问问而已。”
　　“哎哟，就知道你心疼我，不用掩饰啦！”
　　杨路一脸美滋滋的样子，看得莫可闳恨不能打他。
　　有了杨路这么二一下、无耻一下，气氛一下子活络起来。
　　“对了，今天小玲告诉我，你打算招那个叫KJ的学生？”
　　这事莫可闳还没机会告诉杨路，反而是他先提起了，于是高兴的点头，“是啊！去年一共有三个学生来轮转，只有他想留在我实验室。”
　　杨路沉吟了一下，又缓缓的开口：“我还是听小玲说的，似乎这学生挺懒的，是不是？”
　　“这……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吧，可能是美国人天性比较自由松散。再说眼下他还没有自己独立的project，所以不是很起劲，以后慢慢会好的。小玲说得有些……夸张了。”莫可闳辩解得有点心虚。杨路的性格他最清楚不过，要是KJ的行为被他知道了，肯定炸毛反对。
　　“哼！他也在我实验室轮转过，什么德行我还能不知道？还想蒙我，哼！”杨路毫不留情的戳穿他。
　　“这些都是能改的……至少他对我的研究很有热情，还说以后想一直留在学术界。”
　　“他说你就信了？”杨路嘲弄的笑了笑，“去年年底他就来跟我说，留在我那里，对我的研究很有兴趣什么的。只不过，我拒绝了他，他才去找的你。”
　　“咦……”
　　看到莫可闳震惊的表情，杨路心中得意，嘴上更是不饶人，“哼，那时候我就在想，就凭他那种懒劲，能干什么啊？哪个不长眼的才敢收他，结果就是有你这种笨蛋的存在。”
　　莫可闳被他一番话说得很是郁闷，“你看人不要太武断……再说了，之前不是你让我努力找学生么。”
　　“我是让你招优秀上进的学生！”杨路对他的不受教也有点气，“身为导师的责任就是保证学生的成功——但前提是学生自己有成功的潜力。像你这样将时间花在不可救药的人身上，根本是在浪费科学生命。”
　　嘴皮上是绝对斗不过这家伙的，莫可闳默默的不再争执。
　　他不开口，杨路自然没法抓着他吵，于是心里更气了，索性闹起性子不理人。
　　莫可闳在他面前是向来服软惯了的，尤其这事起因还是杨路担心他犯傻吃亏，因此心中有所愧疚。见杨路生气，他努力说了几个笑话想让他消气，偏偏杨路早就被他惯坏了，依旧冷着张脸，令人丧气。
　　一顿饭，因为杨某人的小心眼，从火热热吃到了冷冰冰。
　　结账的时候，莫可闳很识相的去接账单，结果对面的人粗鲁的一把抢过，看也没看就甩出了信用卡。
　　“呃……谢谢你请客。”碰了几次钉子，莫可闳道谢时毫无底气，不禁感叹这家伙真是太难伺候了，幸好如今回家后不用再看他脸色。想到这里，顿时觉得搬家真是件好事。
　　签完单，两人走到门口，就要分开各自取车回家了。
　　莫可闳再次道谢感谢他的款待，心中是一阵轻松，终于能回家了。
　　结果一直没开口的杨路忽然发话了，“饭吃完了，去你家喝杯茶吧。”
　　……咦？

　　半个小时后，杨路很大牌的坐在莫家的沙发上，吃着莫可闳洗好的水果，喝着他手工冲调的热奶茶，看着连到电视机上的电脑下载的春晚。
　　“哈哈哈！真逗这两人！”
　　莫可闳默默的看着笑得很开怀的他……有时真觉得杨路的笑点非常之与众不同。不过，看到杨路又高兴了起来，他终于安心了。有了春晚做润滑，两人终于又说说笑笑起来。
　　“哈哈哈！”大笑过后，杨路回头问莫，“有什么零食没？”
　　“晚饭吃那么多，你还饿啊？”说归说，莫可闳已经自觉的起身去厨房搜寻零食。
　　等他拿着零食回来，只见杨路一脸的怨容——“哼……还敢提晚饭。还不都是你在那使小性子，气得我胃病都要发了，怎么可能吃饱？”
　　莫可闳立时委屈的瞪他——拜托，到底是谁在使性子啊！这混蛋真是太能颠倒黑白了。
　　“你说什么……”
　　“好了好了，既然你认识到了错误，我也不计较了。快把吃的拿过来吧。”
　　望着一脸宽容大量的杨，莫可闳很想顺手将一盘子油炸花生米给他从头顶倒下去。
　　“站着干嘛？坐下呀！”杨路拍拍身边的座位。
　　莫可闳强自压抑悲愤，委曲求全的坐了下来，心中想着这次真是不能忍了，不好好和这家伙说清楚，以后真是要被欺负死了。
　　酝酿了老半天，他终于抓住一个空档，开口道：“杨路，我们要认真谈一下。”
　　“哦？谈什么？”
　　“就是刚才吃饭时的事情。”
　　“怎么，你想道歉并且发誓不招那笨蛋了？”
　　一瞬间，莫可闳有种气得两眼蒙黑的感觉。
　　“杨、路！”
　　被点名的对象，被迫转过头，认认真真看着身边的人。
　　“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怎么会……”第一次看到莫可闳真的发火，杨路的底气一下泻光光，低眉顺眼了起来。
　　“你自己心里明白。”心中一旦腾起委屈感，立时新仇旧恨一并被勾起，“哪次不是你冲我发脾气？动不动就没个好脸色。我就是太好说话了，只要你一道歉，就傻乎乎的原谅你。所以你就得寸进尺觉得我好欺负是不是！”
　　“我真的没这么想。”杨路总算意识到大事不妙。
　　自打被Richard一语惊醒梦中人后，他就有点得意忘形，总想着和莫可闳磨啊磨的磨出感情来，有朝一日顺水推舟接纳了自己。为了这个目标，他振作起来打算以水滴石穿的精神，重新渗透进莫的生活。于是乎，平时的任性姿态越发的不收敛，不自觉的在试探莫可闳的承受底线。
　　“就算你没这么想，那你也是这么做的！我知道论事业，我远远不如你。你为我考虑那么多，我也很感激——这也是我一直以来容忍你的原因。” 莫可闳越说越多，有些原来没想说的话都一并倒了出来，甚至一些深深埋在心底的感受——“我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请你尊重一点好吗？不要一有什么不同意见，就冷嘲热讽逼着我按你的步调走，这真让人难以接受。我们是朋友，不论什么事情你都把我护在后面，这让我感觉自己很没用。……哪怕我真的很没用。”
　　一口气说完的莫可闳，微微喘着气，就像气球被扎破了，狂喷一阵气后终于瘪掉了。
　　杨路并未接话。
　　一时间，只有电视传出的嘈杂的背景音。杨路拿起遥控器将电视关掉，于是一室安静。
　　良久的沉默后——
　　“对不起。”
　　一句道歉后，又恢复到了安静。
　　过了半晌，杨路默默的起身，拿起的外套和公文包走向玄关。
　　直到握上了门把，他停了下来，重又转过身来。
　　莫可闳还坐在沙发上，没有抬头，看起来有些沮丧。杨路对他太了解了，知道他的沮丧并不全是因为被伤了心，更多的是因为方才冲动下说出的那些话，说不定还在担心自己是不是生气了——唉，这个人啊，怎能不让他心疼？
　　“可闳。”
　　被点到名字的人有点茫然的抬起头来，看到杨路灼灼的目光，心头突的一跳。
　　“对不起，我是真心在道歉。谢谢你一直相信我没有恶意，即便如此我还是要再说一遍——如果伤害了你，我很抱歉。你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想伤害的人——没有之一。你说的没错，我心里一直认定不管做了什么，你都会包容我、原谅我，所以越来越没有顾忌，从没好好想过你的感受。总而言之，我会努力改的。”
　　说完，他果断的拉开门走了出去。
　　留下莫可闳呆坐在原处，脸上越来越烫，一直脸红到了耳根。
　　这、这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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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恨过渡章！
俺完全是靠着脑内两人告白定情的场景，一直撑下来的啊，掀桌~
你们快点给我生儿子去吧！（纯属发泄，这不是生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