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那一天》亦凝

21、心思

　　21．
　　从小莫可闳就是“言出必行”这句话的忠实奉行者。
　　但眼下他尽在研究怎么不失体面的食言——光想到要和大黑熊同桌进餐，就隐隐胃痛。
　　杨路是好心让他和未来同事搞好关系，但没好感就是没好感。
　　除了第一次见面此人就爆杨路性向来打击他，莫可闳与这类人的交往本就不擅长……或者说是本能的惧怕。
　　说白了就是弱小动物面对一掌可以拍死自己的猛兽的惧怕，尤其这猛兽还毫不掩饰的亮出自己的獠牙，于是本能的惧怕自然进化成了厌恶。

　　总而言之，该来的还是会来。寒风料峭的立春时节，Richard大驾光临了。
　　因为去年来时已经开过讲座，这次只是签约，所以整个行程的私人氛围比较浓。
　　Richard此行比较重要的一项，是参观新建的斑马鱼饲养中心。这个中心也算是杨路的“政绩”之一，他和神经中心的大头头一起推动了中心的建立。斑马鱼这个动物模型在研究发育学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正好两个中心都想将发育这块搞起来，于是一拍即合。
　　也不知道杨路用了什么手段，把自己死党顺利拱上了中心主任的位子，这些事莫可闳也懒得关心。
　　一踏进饲养室，只觉一股湿热扑面而来。一层层的架子上整齐的摆着一个个小鱼缸，无数不同基因背景的小鱼自由的游弋在水中，看到人影走过还会跟来跟去。
　　一进屋子，Richard就和负责的技术员交流去了。莫可闳本就是来打酱油，于是便四处走走看看。
　　“咦？”走过一个转角，只见眼前的一墙鱼缸与众不同——水中一朵绿茸茸的人造水草，水草边上是一座小小的房子，和其他鱼缸中成群的鱼儿不同，这种鱼缸中只有两尾小鱼自由的在其中嬉戏。
　　就算大叔如莫可闳，一瞬间也被这可爱的景象直击得心脏发颤。
　　“呵呵，可爱吧？”杨路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笑吟吟的解说道：“这可是专门给鱼□□用的loving room。”
　　难怪偌大的空间才两尾鱼，原来人家是小夫妻度蜜月来着，莫可闳恍然大悟。
　　“这设计真是贴心。”
　　“这装修可是我给它们挑的。”杨路骄傲的说道。手指抚上透明的鱼缸，语气忽然变得温柔，“和相爱的……鱼在一起，哪怕只有一瞬间，我也想给它们一个快乐的回忆。”
　　说完他微笑着看过来，莫可闳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不敢与之对视。
　　脸上……似乎有点烫。

　　晚饭在一家法式美国餐厅，除了客人加上杨莫二人外，Eric也奉陪在座。在莫可闳看来，这家餐厅唯一的优点就是价格够贵——能让公款吃喝的人很有满足感。
　　因为明天就要签约，所以开饭前杨路就戏称这是“最后的晚餐”——签约完成鱼儿就上钩了，至于饵食嘛，自然就没有了。
　　吃完饭，应客人的强烈要求，四人移师到了酒吧。
　　一想到有Eric在，发过毒誓的莫可闳立刻找借口走人，结果架不住众人的威逼利诱，还是含泪一同前往了。
　　“来来来，欢迎Dr. Spiegel来Richmond！”杨路是发自心底的高兴，豪迈的举起生啤杯祝酒。在痛饮了大半杯后，他的神色转为严肃：“为了我们学校的声誉考虑，拜托你以后不要再对已婚良家妇女出手了好不好？我可不希望像Dr. Woods那样急白了头发。”
　　“喂！又不是我故意的！那次明明是那女人自己倒贴上来，我怎么知道她老公会那么难缠，而且公私不分。”大黑熊愤慨的双拳往桌上一砸，啤酒杯们原地跳了一下。
　　……不用听杨路说明，莫可闳就能猜想到大劲经过。再一看，Eric摆出一副兴致勃勃听八卦的样子，莫可闳就觉得脑子发胀。
　　很快，虽然目标范围不同，但本质相同的两人迅速的“交流”起来。
　　“哦呵呵，这算什么，我上次带一个小twink回家春风一度，结果当时的男友突然来我家，撞了个正着。结果啊，经过我的安抚开导，三个人一起玩了起来。”
　　“哼，我有一次去泡吧，碰上两个一起来的辣妹，聊得太开心了，两个我都很中意，她们两个互不相让，一直互不相让到了床上，哇哈哈！”
　　两人一得意忘形，声量立刻不可控制的飚高，加上劲爆的谈话内容，邻桌的人不断的拿眼睛偷瞟这里。
　　两个当事人压根没注意到，杨路是注意到了也无所谓，就剩下莫可闳一人如坐针毡。
　　真、真、真是太不像话了！就知道和这些家伙出来玩，肯定是这种局面！莫可闳心里大骂这两个混蛋毫无节操，真是一秒钟都没法和他们坐在一起！
　　“我要回家了。”他铁青着脸色站起来。还没走开步子，撑在桌面上的左手就被紧紧握住，挣都挣不脱。
　　回头一看，是Richard拉住了他，只见对方露出痞痞的笑容，“抱歉抱歉，刚才是我们过分了，我保证不再说让你不愉快的话题。”
　　对方姿态放这么低，莫可闳一时倒也不能发作。
　　结果他没发作，杨路先发作了，“你拉着他的手干嘛？快放开！”
　　说着就去扯那刺眼的两只手，Richard立刻识相的放手，举起双手摆在脑袋边示意自己什么都没干。
　　于是，杨路伸出的手就那么握在莫可闳手上——不放了……
　　现场静默了三秒钟。
　　然后Eric笑得趴倒在桌上，Richard夸张的吹起口哨，至于杨路，则被狠狠甩开了狼爪，还被瞪了一眼。莫可闳拂袖而去，留下还来不及辩解的可怜人。
　　杨路很委屈，刚才完全是本能——看到心上人被某只狼爪搭上，立刻头脑一热。
　　说来说去，都怪Richard这色狼。于是决定回家就把他喝醉在酒吧裸舞的背影照贴上Facebook，并且tag出来！
　　“老大，你的反射神经也太迅捷了吧？简直是光速！”酷如Richard都笑得捶桌了。
　　Eric也插一脚，“这不活生生一出勇者斗恶龙救公主的戏码！哎呀，那我算什么角色？难道是勇者骑着的那匹马？可恶！”
　　“真是……老子名声再狼籍，还没狼籍到连个四十岁的中年大叔都要啃的地步吧？像他那种人，一把年纪还像个处女般害羞，真不知道你看上了什么。还是你就好纯情这口？”
　　自己丢脸在先，吃瘪任人损的杨路，在对方损到莫可闳身上时，立时炸毛：“不准你侮辱他！”
　　“好了好了，一个纯情处女还不够，连你也要变痴情少女吗？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呜……”杨路有气没力的趴在桌上，被心上人嫌弃还是很受打击的。
　　“所以说，现在他已经知道了你的心思，然后又拒绝了你？”
　　听到出乎意料的问题，杨路一骨碌从桌上爬了起来，“你怎么看出来的？”
　　Richard冷笑，“要是他不知道，那刚才别扭个什么劲？”
　　对哦。
　　“至于被拒嘛……”说着不怀好意的笑了，“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吗？”
　　“靠！”
　　杨路又瘫了下来，为了安慰失意的他，Richard多买了一轮酒。
　　看着他的倒霉样子，Richard不由嗤笑出声，“你也算是情场老手了，哪次不是你把别人玩得团团转。怎么一旦认真谈起恋爱，就傻成这样了？”
　　“我傻还需要你说？”杨路苦笑着自嘲，“从身为一个Gay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有句真理要牢记在心：不能爱上直男。等到真的遇上那个人的时候，什么原则、真理都是狗屁！”
　　Eric点头附和，“没错，我知道的所有和直男扯上关系的，最后都没好下场。就算一时掰弯了，最后对方还是会直回去。没前途的，你快点放弃吧！”
　　杨路呜咽着又摇摇欲坠了。
　　Richard哀叹一声，“我说你傻，不是指爱上不该爱的人。你家公主的心思都那么明显了，你都看不出来，这才叫傻！”
　　“咦？”
　　“这么说吧，要是今天有个你压根不喜欢也不可能喜欢上的人说喜欢你，你会怎么做？”
　　“拒绝呗。”
　　“要是他以各种理由约你出去吃饭的话怎么办？”
　　“他请客的话就去。”
　　“……”
　　“开玩笑而已，当然是拒绝一切邀请，让他彻底死心。”
　　“要是对方主动握住你的手，你会怎么办？”
　　“不着痕迹的分开，男人嘛，被摸摸又不会少块肉。”
　　……话说到这个地步，杨路要是再不明白，那么真的可以去撞墙了。
　　满腔愁绪忽然化作欢欣鼓舞，“啊！难道说可闳其实是喜欢我的？只是不好意思承认？哦！上帝啊！让我如何承受这狂喜！”
　　Richard镇静的浇一瓢冷水，“你想太多了。”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
　　“说你傻就是傻。他不拒绝你的邀请、对你亲昵的肢体接触又反应，就说明他内心对未来和你的关系存在迷惘，不管嘴上怎么说，心里犹豫挣扎得厉害。说得悲观点就是：他不讨厌你的感情。说得乐观点就是：他有可能接受你的感情。”
　　“真、真的？”杨路都快喜极而泣了。
　　“我没猜错的话，他现在肯定心里乱到不行，今天一晚上脑子里想的都会是你握着他手的情形。”Richard笃定的说道，“这种一辈子才谈过一次恋爱的家伙，心思猜都猜得到。”
　　“只要他心里有我，那么一切皆有可能！”杨路的郁卒一扫而光，“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绝对不会放弃。”
　　望着他坚定乐观的目光，Richard不由笑了，而且笑得很柔和，“有时候我真是羡慕你。”
　　“将来有得让你更羡慕！”
　　“希望吧。”说着他举起酒杯，和杨路的酒杯在半空中碰撞了一下，“祝你心想事成！化不可能为可能！”
　　“谢谢！”
　　Eric忽然举手：“我要说话、我要说话！”
　　“说！”杨路斜睨着他。
　　“我觉得你再努力，最后还是会失恋的。”
　　杨路直接将他脑袋按进了啤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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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更新，是因为我在练习淡定。
好吧，真相是最近文思枯竭……
过渡章写得好暴躁，混蛋>_<
嗯，下章不会这么拖了——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