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末世，已经凉了》白榆云川

4、第 4 章

　　少校说累了，随手解了颗领口扣子，叼着根烟，潇洒转身，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找地儿抽烟去了。
　　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小朋友和新晋保育员言副队长。时间紧迫，言笙和葛易辰押着一帮小战士赶到机场，看着麻烦鬼们上飞机，一溜烟飞走，才紧赶慢赶地返回。
　　林之蒙已经收拾好装备，坐在地上研究手表。可能刚刚教训小战士的时候，把今天说话的指标用完了，林少校吝啬地赏他们几个字：“一个小时。”
　　林之蒙带头钻进安保部，一枪打坏面部识别锁，踹开值班室的门，刺耳的报警器响彻整个屋子。
　　室内空无一人，墙上的监控还在运行，停电之后，军事设施会立即启动备用能源，电脑应当是在断电后重启了，需要密钥。
　　“七仔，开锁。”林队长命令道。
　　一个带着金丝眼镜，梳着背头，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年轻人轻车熟路地将解码器连接上电脑，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跳动着。
　　十九区非军事区监控的保密等级不高，解码没有花什么时间。
　　“调二十六号十八点三十五的监控。”新中历379年9月26号，也就是三天前太平洋基地收到私人求助的时间。
　　三天前的十九区看上去一片祥和，夕阳下的广场上偷偷勾手的小情侣，追打熊孩子的中年妇女，路边叫卖的小贩，学着古惑仔模样巡街的混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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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区确实是人人向往的地方，不仅仅是因为这里有最完备的基础设施，还因为这里的烟火气组成了一个最真实的人间，一个被时代摧残的人们快要忘记的平凡生活。
　　“快进。”林之蒙双手撑在桌上，目光在几十个显示屏中间飞快穿梭。
　　“往回倒，停。”
　　监控视频恢复了正常速度，二十七号下午，也是十八点三十五，刺耳的警报突然响起，居民们没有丝毫慌张，显然已经习惯了被草木皆兵的报警系统隔三岔五拉出来遛的生活，各自扶老携幼，十分配合地顺着消防通道向防空洞赶去。
　　“切军事区监控。”林之蒙敲了敲桌角。
　　“等着，”七仔尝试了几次，沮丧道，“解码器能破解的最高级别就是防空洞，其他军事区监控录像只能带回去破译。”
　　十九区在成为避难所之前，就是一个秘密军事基地，有一套全球最先进的防空系统。灾难后，防空雷达和拦截设备成为了屁用没有的摆设，估计等异生们学会了开战机空投导弹，才能重新启用。
　　不过要是真到那时候了，还守个鸟基地，乖乖让人家咬一口，就当是跨级进化了。
　　初代的基地负责人不舍得如此精良的末世艺术品，可能还梦想着灾难过后用它来称霸全球各地的乞丐窝。
　　可惜在这种破世道，连人都成了一次性用品，实在顾不上展望前沿科技。勉强维护了几年，那点宝贝最后还是被拆得稀碎，精密仪器，核心芯片和关键零件被封存，用得上的部件被运往军工厂。
　　由于当时废品回收厂还没来得及建，其他金属部分被拆掉后，成了临时居民区的房梁和遮雨棚，直到居民区建成，这堆破铜烂铁才被拆掉扔在回收站，基地流浪汉们还时不时到垃圾堆里刮点金沫子换口酒。
　　唯一还在使用的防空设施，就是这个主体部分藏在山体一百米以下的防空洞，基地各区都有大型电梯和消防通道，全体居民躲进防空洞，最多只需要二十分钟。
　　监控画面上，民众席地而坐。三五成群地嗑瓜子，唠嗑，打麻将，一个老太太甚至还把织了一半的毛衣带了过来，一边织着，一边举到眼前欣赏，看样子应该是织给小孙女的。
　　年轻老师们组织孩子们将双手握在胸前，虔诚地唱歌：“你们要进窄门，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到的人也少。”
　　这段歌曲的歌词出自《圣经》，这些年信奉宗教的势头越来越猛，但林之蒙听到这些鬼神之谈就头疼，太平洋基地的宗教头目见了林少校就自觉躲远，唯一敢在他面前念叨的，去年被他一个眼刀刮进了ICU。
　　林之蒙蹙眉按着太阳穴，七仔咽了口唾沫，十分贴心地给画面静了音。
　　忽然，画面好像卡住了，打麻将起争执的牌友掐架的手停在半空，孩子们唱到陶醉的表情凝住了，老太太织毛衣的手也停了下来。言笙弹着七仔的脑瓜子：“行不行啊，怎么卡了。”
　　林之蒙眼睛不离屏幕，没人注意到他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没有卡顿。”林之蒙语气平静地宣布。
　　监控画面继续播放，七仔打开声音，但没有一丝声响，镜头下的人们化石般僵在原地，像是蜡像馆里的细节逼真的作品，一秒，两秒，三秒……
　　监控室也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屏着呼吸，生怕呼出一口气儿，就将这幅画给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