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之主之愚者的周目旅行【克左】》刃羽

44、番外三·关于再不复现的故乡

　　在世界稳定之后，克莱恩本不该再创造任何新的生命，任何稍有改动的行为都可能引发“重启”的风险，带来无法预知的灾难。然而，有一个特殊的存在却无法通过正常的方式降生到这个世界——那就是罗塞尔·古斯塔夫，准确来说，是源自旧日都市的黄涛。
　　与阿纳托利和阿曼妮西斯的诞生方式截然不同，黄涛并非通过传统的生命诞生过程诞生于这个世界，而是诞生于一个独特且充满意义的地方——根据周明瑞的记忆构建的旧日都市。在经历了第四纪元之后，克莱恩的意识愈加饱满，祂已经不再是那个仅仅掌控着时间与空间的存在，而是能够借由对过去经历的感知，在旧日都市中让曾经接触过的人们浮现出来。黄涛便是在这座充满历史碎片与记忆重叠的城市中度过了短暂的一生，而后，克莱恩将他投放到罗塞尔·古斯塔夫的身份上。
　　此时，罗塞尔站在甲板的围栏旁，倚着栏杆，随意地与身旁的克莱恩交谈，语气轻松且略带玩味：“你说，我的过去像不像一场梦？”他微微一笑，目光投向远方，“有时候我甚至怀疑，那些模糊不清的记忆，是否有人故意灌输给我。”在他看来，自己对过去的认知仿佛是一场错乱的拼图，尽管其中有些碎片似乎属于自己，但更多的部分，却像是某种外力的产物。
　　克莱恩轻描淡写地回应道：“想当凯撒大帝的人可不会这么说。”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而理性，仿佛早已看透了罗塞尔的试探与反问。
　　“周明瑞，你真没趣。”罗塞尔嘴角轻勾，露出一丝不以为然的笑意，似乎在克莱恩的回应中并未找到太多乐趣。接着，克莱恩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似乎在权衡是否应答更深层次的问题。最终，他开口道：“我没有彻底清除你过去的记忆。”
　　“恻隐之心嘛。受过义务教育的人还是太温良了。”罗塞尔笑着摇头，对克莱恩摊开手示意，似乎并不在意这个回答。“来罐啤酒吧。”他轻松地说着，话语中夹杂着一丝调侃与不以为意。
　　紧接着，一罐啤酒轻巧地落入罗塞尔的手中，他举起啤酒罐，朝克莱恩示意一声，便拉开拉环，毫不犹豫地将啤酒一饮而尽，随即满意地打了个饱嗝，似乎在尽情享受这一刻的轻松与惬意。片刻后，他环顾四周，转向克莱恩问道：“海外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克莱恩回答。
　　罗塞尔闻言没再追问，便自顾自开口：“你说那地方怎么会这么好呢？要什么有什么。”
　　“因为那里是我的故乡。”
　　答非所问。但罗塞尔没在意克莱恩的答非所问，他沿着这个回答继续说：“它也是我的‘故乡’，我却对它没个实感。周明瑞，你这不行啊。”
　　话音未落，他便随手将啤酒罐扔到一旁，顿时，一缕灰雾悄无声息地出现，迅速吞噬了那空罐。
　　“我想看你的日记本。”
　　罗塞尔僵了一瞬，随后若无其事地拍拍自己的外套，对克莱恩说：“没带出来。”

　　这一次，罗塞尔出海并无其他目的，只是为了兑现与克莱恩之间的约定。他没有带任何随行人员，所有事宜都交由留在因蒂斯的信得过之人来处理，确保王国的日常管理无虞。他深知，若是克莱恩有意为之，自己这个小小的序列三，恐怕无法左右任何事情，甚至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
　　在这个真神不再行走于地上的纪元，克莱恩作为诡秘之主也从未对罗塞尔以外的人公开自己的身份。祂确实有时会隐秘地跟随在罗塞尔身边，但消失的时候更多。罗塞尔注意到克莱恩的每次消失后再出现时，身影就会浅淡几分。到这一次出海，克莱恩的身影已经几近半透明。

　　“到了。”
　　船在一片死寂之地靠了岸。
　　罗塞尔跟随着克莱恩穿过空寂无人的巨人王庭遗址，来到了一片被黑夜笼罩的大陆。在他翻越了一堵残破的围墙后，喧闹的人声忽地钻进了他的耳中。
　　他微微睁大了眼。
　　那是一条他熟悉的小巷。窄窄的巷口被两排老旧的石板铺成，阳光透过斑驳的楼顶洒下，照亮了青石板上零星的落叶。骑着自行车的年轻人正急匆匆地从巷口经过，车铃清脆地响了几声，打破了巷子里的寂静。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T恤，肩上背着个旧书包，脚下踩着的是一辆车把有些歪的老旧自行车。风吹起他的头发，他低头加速，随风飘扬的车铃声和脚步声渐渐远去。
　　而不远处，推着小车的中年妇女正慢慢从另一头的街角转过来。她的摊位不大，几只铁锅上冒着热气，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锅里是刚刚煮好的豆浆和油条，香脆的油条被她娴熟地放入碗中，再淋上热腾腾的豆浆。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却是温和的，身上那条沾了些许面粉的围裙也透露出她为生计忙碌的辛劳。
　　就在旁边，一位老太太站在地摊前，皱着眉头和摊主讨价还价。她穿着一件花布衫，头发已经花白，用一条小发夹别在耳后。摊子上摆着一些二手的日用小物，虽然已经有些旧，但在她眼里，每一件都似乎蕴藏着某种独特的价值。老太太一边用手指捏着那件褪色的毛衣，一边仔细打量着摊主，用带着些许口音的话语砍价。
　　……
　　模糊记忆中的一切都骤然变得清晰起来，“故乡”二字忽地在黄涛心里有了分量。
　　周明瑞带着他穿行其中，两人品尝过油条豆浆，又走过石板路，坐在桥边的凉亭里看江水缓缓流淌。桌上摆着周明瑞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小电风扇，打开后发出“嗡嗡”的声响。
　　“要是这里是真实的就好了。”黄涛说。
　　“它为什么不能是真实的？”周明瑞问，他黑白分明的眼中盛满不解。
　　“这你就不懂了。”黄涛对周明瑞伸出一个手指，摇了摇，“哥们你前世是做程序员的吧，这么写程序不怕被老板开了？”
　　“确实是程序员。”
　　周明瑞正经的回答让黄涛这个玩笑有点开不下去。
　　不过黄涛的脸皮确实非常人能比。
　　“那不就得了。哪有电视剧里八九十年代的青年搭配零零年的煎饼摊，再来个一零年才能见到的小电风扇的？”黄涛说，“你设计程序的时候仔细一点啊。”
　　克莱恩沉默。

　　而在后来，黄涛失去关于“故乡”的大部分记忆后，黑皇帝罗塞尔恍惚意识到——那一日祂见到的场景，便是再不复现的“故乡”的全部了。
　　已死的文明随着最后一个还惦记着它的“最初”的陨落，彻底消逝于此世间。
　　可偏偏，罗塞尔这时候却难以自控地怀念起“故乡”来。
　　也许周明瑞说得对。
　　回不去却放不下的地方，都叫“故乡”。

作者有话说

　　《愚者的周目旅行》第一次更新的时间在2021年9月16日，并于2025年1月25日完结。其中，有一次更新的时间跨度长达将近一年。我是从《诡秘之主》这本书完结后不久开始构思这篇文的，没想到写完的时候《诡秘之主》的续作《宿命之环》都已经完结了。听闻《宿命之环》写得很差，但因为不想它影响我的写作思路，我并没有去看。
这篇文最初的灵感来源于我21年时看的一部番剧，名字叫《少女的终末旅行》。那部番剧讲述了两名少女在已经死亡的世界里生存的温暖故事。那时我突发奇想，如果《诡秘之主》的世界毁灭了，那么意外成为“最初”的克莱恩会在重启后的世界做什么呢？
顺着这个想法往下推，就可以得到克莱恩·莫雷蒂如果成为“最初”，就算保留记忆，也很可能不能算原来的那个人了。但由于人本身就是受周围环境影响不断变化的存在，也不能完全否认克莱恩·莫雷蒂是“最初”这个事实。这就引发了一个奇妙思考，那就是“忒修斯之船”这个经典哲学讨论。忒修斯之船悖论指的是：如果忒修斯的船上的木头被逐渐替换，直到所有的木头都不是原来的木头，那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同理，如果重塑□□和情感，拥有过去克莱恩·莫雷蒂记忆的“最初”还能是克莱恩吗？
我原本想在结局选择其中一个答案，但最终，我觉得这个问题应该交给克莱恩自己判断。于是在正文中，并没有直接描写克莱恩在这个问题上思考后得出的答案。
唯有一点是确定的，无论是克莱恩·莫雷蒂本人，还是得到记忆的“克莱恩·莫雷蒂”，都不能眼睁睁看着世界毁灭，更无法容忍自己是妄图操控历史，谋害人类的罪魁祸首。所以在克莱恩莫·雷蒂的执念来到这个世界后，因为执念重建过去文明的同时，也注定了结局的悲剧。
而在我写的另一本诡秘长篇同人《纪元之旅》中，因为我想要一个快乐圆满的结局，所以我安排了克莱恩在同一世界线的历史中穿梭，也就是无论他过去做了什么，至少祂还有机会在未来弥补。在这本书中，过去和现在都已经是既定的悲剧，以悲剧为基底构建的未来也不可能逃开悲剧的基调，唯有将这块早已无声息的腐朽血肉剜去，未来才能够真正自由地向着希望的方向生长。
除此之外，我想在这里交代一些尾声里没有提到的角色后续。支持奥黛丽的那个真神是伯特利，第四纪元时期见过克莱恩点评政策的祂能够从奥黛丽的决策中看见克莱恩的影子，遂站到了奥黛丽这边。“最初”的死亡让亚当不再有顾忌，祂选择了晋升旧日，而在亚当拿走“唯一性”后，变成天使的风白智三人，也终于得到了一定的自我。于是结局后真神阵营的大致划分是这样的——亚当独一阵营，阿曼妮西斯和莉莉丝同一阵营，伯特利与罗塞尔是同一阵营。仔细想想也挺有意思，亚当是坚定拒绝“最初”的操控的，阿曼妮西斯和莉莉丝对待克莱恩的态度相对中立，而伯特利与罗塞尔则是绝对支持克莱恩的人。至于阿蒙，祂不在乎任何阵营。
关于一直没有出现的外神，我想说其实祂们依然存在。只是因为克莱恩的压制，所以不敢也不能觊觎地球。在克莱恩“死亡”后，祂的一部分依然注视着宇宙，以最基本的逻辑运行，掌控那些源质，并将它们用于构建地球的防御系统。所以那些外神是绝对不敢入侵地球的。
最后的最后，感谢阅读本书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