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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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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卷着轻微花香从祁允硝眼睫处掠过,一抹红色身影出现在她身侧。
看清来人祁允硝立马俯身行礼,却被她拉住。
“母后?”
绯红锦缎衣袖下伸出一只手来,抚上祁允硝的手背,轻拍道:“太后如此是庇护你们祁家,庇护祁允砚那个丫头。如今你久居宫中如何再如从前那般贴心照拂,四公子年纪轻轻便任居礼部侍郎,可他毕竟是男子。虽说太后插手了六小姐婚配,可终归还是要淮安侯点头的。”
皇后说到此处便没有再往下说了,留了祁允硝在原地,独自领着侍女们走了。
祁允硝明白皇后实在宽慰自己不必担心,俯身向皇后行了礼便差人给护国寺中传信。
此时身在护国寺中的祁允砚也明白了,此事由太后提起,皇后与太子妃又能如何干涉?
“反正我不走!”
……
马车上祁允砚幽怨地盯着面前闭目养神的某人,气不打一处来,刚想趁其不备给他一肘子,却对上祁哲宣含着笑意的双眸。
见偷袭不成反被揶揄的祁允砚更生气了!
“这可是太后下旨,你可别对我发脾气啊。”
“好啊,那等我去太后宫里谢恩的时候拔光她的栀子花!当年她君子兰都发黄的跟那铜镜似的,还正赶上还是宫中花师不在,要不是我,太后那几盆君子兰早就一命呜呼了!”
“等一下。”
还在闭着眼听祁允砚抱怨的祁哲宣睁了眼,等着她说下一句。
“那元琅是不是也会去?”
元琅是元太傅之女,从小身体不好,个头也比同龄人小很多,因此京中贵女嫌她瘦弱的像颗豆芽菜这才不带她一起。
可祁允砚第一次送她礼物时,便送了一株豆芽菜……
古铜板砖堆砌的矮墙边上倒着几根歪歪斜斜废弃的竹棍。不远处的巷子深处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和几声犬吠。
只见跑在最前面的孩童手中紧紧握着什么,她跑的飞快,穿梭在大街小巷中。身后三三两两的高大少年已经体力不支落在原地,仅一个少年和三条狗不死心的追着。
身后渐渐没了脚步声,孩童也扶着矮墙停下来,慢慢舒缓体内的气流。还不等她喘息几口,耳边又响起稀稀落落的脚步。
那脚步极轻,似乎是怕惊到巷子深处矮墙边的人。奈何这铺路的石砖早已被人来人往摩得光亮,让路上行走的响声更大。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孩童右手一个踉跄摸到墙上的缺口。她咬了咬牙,剥开那些七倒八歪的竹棍,从洞中钻了进去。
足部刚蹿进去,墙那边便响起少年混混气势汹汹地责骂。
“人呢!”
“大哥……我真的看到她进来了啊!谁知道那兔崽子蹦跶哪去了!”
“奶奶的!继续追啊!都愣着干嘛啊?看什么看?我脸上有兔崽子啊?”
似是三条狗嗅着气味不愿离去,可惜那前面没注意,拽着狗大声斥责。
说完他便“啐”了一声,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趴在洞边听墙角的孩童听到他们的脚步声真的消失了,才敢松口气。谁承想她身后何时站着一个人,轻拍了一下她的肩。
这一拍,差点没让她刚聚在一起的气都散了去。
“你是谁啊?”
“你是谁呀?”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我是元琅。”
那女孩似乎也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不过还是乖乖介绍自己。
“抱歉,吓到你了。你为何会出现在我家院子里?你是从狗洞中钻进来的?”
“你家?”
“嗯,你还没说你是谁呢?”
“我叫祁允砚。”
祁允砚说着揉着双腿站起身,不介意地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脑中搜索着叫“元琅”名字相关的记忆。
待她站定后,她才得空仔仔细细端详眼前比自己还矮半头的少女。
少女一袭深蓝色纱衣,长长的墨发未做任何发髻,就那么随意倾泻在肩头。腰上挂着祁允砚认不出是何质地的白玉坠子,清透白皙地让人感觉光都能穿透它。
祁允砚记起来元琅了,好像听说身体不好,都没怎么去过学堂呢。
“你既是太傅之女,为何住在这幽深的巷尾呢?”
元琅垂眸似是想掩盖眼中的什么,随即抬头笑道:“我身体不好,母亲让我在此处养病呢,这里安静。”
看祁允砚浑身泥土,元琅道:“我给你找件衣服吧?”
“哦,也好,多谢你。”
元琅微微一笑,点头示意祁允砚跟上自己。
随着元琅穿过青苔小路,祁允砚也将这硕大的院子收进眼中。
院中婢女并不多,祁允砚走了一会也就才看见一位。满院子倒是长了不少华盖距树,将这院中遮盖的分明不像白昼。
祁允砚倒是没开口问,万一人家就喜欢这样的呢?
她跟在元琅身后,很快停在一间卧房前。元琅示意祁允砚进屋,随后她走到屏风后打开衣柜让祁允砚自己选。
“抱歉祁小姐,母亲说我在此处养病不需太多衣物,所以祁小姐若是不嫌弃便穿这件如何?这件我只穿过一次便洗的干干净净再没穿过……”
“为何穿了一次再没穿过?”
似是没料到祁允砚如此直白,倒是叫元琅一时间没答得上话。
祁允砚还以为是自己提了元琅的伤心事,忙开口道:“多谢姑娘的衣服,不过我现在觉得穿这身回去也并大碍。”
说完祁允砚便将那白纱放回元琅手中,自己转身出了门。
元琅也不再多说,将衣服放回柜中也出了门。见祁允砚只是坐在台阶上并没离开,反而松了口气。
“祁小姐在看什么?”
“哦?”还没反应过来“祁小姐”是在叫自己,祁允砚笑着摇摇头道,“你就叫我名字就可以了。我在看你院中的椿树呢,开的真好。”
“祁小……允砚…好眼光。”元琅有些不自然,“是父亲说椿树寓意好,健康长寿。所以母亲便在这院中栽了许多。”
“嗯,春天的时候春椿芽还能食呢,明年春天你可以试试。”
还不等元琅应下,却见祁允砚改了脸色,颇有些严肃道:“俗话说‘房前不种树,屋后不种花’,你这满院子的椿树将整间屋子罩在阴影下,对你的病情怕是也无益吧?”
元琅院子就好比围墙,而院中又栽了如此多的巨木。四方围墙中有木,如此便是“困”字了。
祁允砚虽知晓元琅是太傅之女,难免不知别人家中情况如何。如此看来,她这母亲应不是个好相处的。
“这个送给你!”祁允砚从胸口衣襟小心翼翼捧出手帕包裹着的圆团。
元琅接过一看,刹那间脸都绿的。奈何祁允砚丝毫没注意到,反而兴致勃勃地和元琅说着它的来历:“我跟你说,这颗豆芽菜是我在……诶?你怎么哭了啊?”
祁允砚不哄还好,一哄元琅便哭的更大声了。
此时一位身穿布衣的嬷嬷快步走来,看到一旁灰头土脸的祁允砚还以为她是哪来的小偷。拿起手中的铲子便要扔过去,要不是被元琅拦住,祁允砚怕是今天脑袋瓜要挂彩了。
“小姐?你拦着我做什么?小姐不必害怕,有老奴在定不会让这小贼伤小姐分毫!”
“嬷嬷,她不是贼,她是我新交的朋友祁允砚。”元琅又拿出豆芽菜苗给嬷嬷看,“这是她适才送我的礼物,因是株……豆芽菜,所以我没忍住就……”
嬷嬷看了看元琅手中的豆芽菜,又看了看元琅通红的眼眶,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祁允砚,叹了口气对祁允砚行礼:“恕老奴年岁大了将小姐认成飞贼。”
“无事,无事。”祁允砚走过去问元琅,“为什么你看见豆芽菜要哭啊?”
“小姐有所不知。我家小姐从小身子就弱,这个头也比别家小姐……”
嬷嬷还没说完便被元琅截住,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珠,这才道:“我有个‘豆芽菜’的外号,故而方才看到,还以为你是故意拿出来的。抱歉允砚,你将喜爱之物赠与我,我却不懂你的心意。实在抱歉。”
“原来是这样……是我有错在先。不过你放心,你不用怕她们如何说你,你就做你自己便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祁允砚的朋友了,谁欺负你我肯定第一个不答应!你可愿意?”
“我,我愿意的。”
似乎怕祁允砚反悔,元琅还将腰中的坠子摘下来塞到她怀里,随后便跑回屋中,只留下一句:“那这个送给你,不许反悔!”
“这也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嬷嬷见祁允砚还要推脱,道:“小姐收下吧。这是我们先夫人留给我家小姐的,是一对。说是以后留给小姐……喜爱之人的。我家小姐既然将它给了你,就说明她是喜欢小姐的,是愿意和小姐做朋友的,所以小姐还是收下吧。”
嬷嬷怕眼前十岁孩童误会“喜爱”何意,便故意将意思往“喜欢和你成为朋友”的含义上引。
从那之后,祁允砚得空了就来看她。时常还给她带着自己嫁接的新款花卉解闷。
想到此处,祁允砚竟在安静的马车中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