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遥远的风》山和屿

9、我喜欢的（9）

　　于异回去的时候，唐理正低着头用脚尖拨弄地上的沙砾，台上主持人刚好提到三班，柳林娜直接站在后台暂时搭建的屋子里准备，走之前拉了于异一把，“明天记得来。”

　　于异点了点头，不经意地应了声，坐回座位，低垂着眼眸，李司偏了偏头，好奇道，“你跟柳林娜什么情况？”

　　他看了李司一眼，大敞着腿背靠椅子，羽绒服领子拉到顶，半张脸掩进去，微抬眼，双眼皮褶皱愈深，声音平静，“回头跟你说。”

　　少年眼底带着点燥郁，手|插|着兜，将头往后仰了仰，看见唐理宽大棉袄的帽子，台上柳林娜穿着小短裙跳着热舞，这个年纪的少女身材曼妙，他却没心情欣赏。

　　坐在那的唐理似是弯腰久了，有点累，呼着白雾靠在椅子上，略微偏头，与他对上视线，女孩单眼皮耷拉着，嘴角不经意向下撇，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半晌。

　　最后是于异先别过头，看向台上，脑海里却一直浮现刚刚唐理微微瞪大眼睛的表情，笑了笑。

　　音乐节会连续开三天，下午时，于异找到陈万请了个明天的假，他搓着手指站在楼梯口，等李司跟陈万聊完，却不想被人碰了瓷。

　　于异看着眼前的大眼萌妹，挠了挠鼻子，她身上有股呛人的香味，逼得他想打喷嚏。

　　“对不起啊于异，我不是故意的。”，大眼萌妹连忙弯腰道歉，于异压根没去看她，低着头跟她一起弯腰，说，“可别折煞我。”

　　“……”

　　路怡懵了一瞬，随即笑道，“真的对不起，其实我是想要你联系方式的，方便给一个吗？”

　　于异半张脸掩在衣领后，羽绒服帽子拉上来盖住蓬松凌乱的头发，他正想着怎么拒绝，这时李司刚好出来，于异忙不送地抬了抬下巴，“我还有事，走了。”

　　也不管人家什么反应，径直勾着李司脖颈往校门口走。

　　李司扭头看了眼愣在原地的路怡，乐了，他瞥于异，才刚刚十八岁，少年就已经长到了187公分，高的离谱，神情淡漠，却又会像个混球一样，男孩子该有的劣根性他也会有，但就是有个度，不该说的都压根儿不提。

　　李司突然想起来前几天看见于异站在围栏旁抽烟，透着青筋的手拢着火，嘴里咬着一根万宝路，他站在旁边看着，觉得于异这人的心啊就像他齿间咬着的那根烟，你不点燃他，只能闻见淡淡的烟草味儿，一旦点燃了，他能呛死你，让你只能看见他带着点痞又有点坏的眼神，敢躲，他就能紧搂着你不放，骨头碰着骨头，谁都抵抗不住。

　　“你这脸是真带劲啊，不亏女生都喜欢。”，李司笑了笑。

　　于异轻笑一声，“该喜欢我的没喜欢我，不该喜欢的全来了。”

　　李司嗅见大瓜的味道，竖耳倾听。

　　“柳林娜是我姐，同父异母的。”，于异双手合十搓手取暖，也不管李司瞪大的双眼，将他那个诡异的想法掐灭，“别想那么恶心的事，我没兴趣背德，她也不可能对我有感觉。”

　　他抬手将快滑落的帽檐拉了一下，说，“我喜欢唐理。”

　　于异翻来覆去想了很久，总觉得自己高一刚开学军训的那七天就喜欢上唐理，这感情是不是太过轻薄了，年少时期的爱情总是快餐式，也有纯情的罗曼蒂克，若是打直球会不会吓到她，少年抽着辛辣的烟提神，站在窗台上，真的在思考这么个问题，晚风微凉，吹起他额角发丝，不知怎的，想起来了那天小姑娘看着他直白又热烈的眼神。

　　他眨了眨眼，捻灭烟，捧着自己的心脏左看右看，看出来了名堂，他真的喜欢唐理。

　　可当他觉得时机成熟的时候，却出了岔子。

　　唐理再也没那样热烈地看过他，有时看向他的眼神也只是单纯，不带一丝杂质。

　　于异和唐理座位成对角线，他趴在桌子上，手握着笔往前伸，眼睛瞥着隔了好几个人的唐理，可一次都没有，他一次都没再看见唐理看自己。

　　于异从小皮相优越，性子恣意又混，很多人喜欢他，夸他长得好看，夸他什么都会，生平第一次忐忑不安地观察一个女孩子有没有一点可能喜欢他。

　　柳林娜就是在这个时候给他出了个瞎眼的主意，可能是因为真的太煎熬了，于异就真的答应了，但唐理依旧没有反应，他怀疑唐理这姑娘没有心。

　　“你怎么不去问问她？”，李司好奇道。

　　于异啊了一声，似是在思考，车解开锁坐上去，偏头，“我怕吓着她，你倒是提醒到我了。”，算一算，他喜欢唐理也有两年多了，于异笑的痞，拧动车把。

　　“走了。”

　　唐理第二天才知道于异请了假，她看着台上的表演有些心不在焉，温嘉凛捣了捣她，“听说于异和柳林娜一起请假回家了。”

　　她愣了一下，笑笑，“挺好。”

　　温嘉凛恨铁不成钢，撩了一下头发，“我觉得就于异那人肯定会分手，你得主动啊理理。”

　　唐理点点头，耳朵像蒙了一层膜，模模糊糊的，音乐声都穿不透，只剩下一句“于异和柳林娜一起回家了。”绕在脑海里。

　　她有些恼羞成怒，眨了眨眼挥去这莫名的伤感。

　　此刻于家，于异坐在餐桌前低头拨弄手机，桌子上的亲戚带着伪善的面具，问候他最近学业，他有些不耐，蹙了蹙眉。

　　于家寒屈指敲敲于异面前的高脚杯，示意他说说话，于异自嘲地笑了笑，柳林娜坐在他旁边想要给他解围，被他按住。

　　“行，那我就说一下，最近在考试，还是那个烂名次，也不成才，没有威胁到你们任何人，放一万个心吧。”，于异手放着，微撩眼看向餐桌上的所有人，拿起手机起身。

　　“后面应该没我的事了，先走一步。”，丝毫不管于家寒在后面破口大骂，说他没良心。

　　出了门，于异骑上车，刚刚于家寒摔碎的高脚杯碎片有一小块嵌入他裸露的手臂，伤口破裂流出鲜红血液，他看了半晌不管不顾地撸下来将外套穿好，骑车回家。

　　一到家就睡的昏天暗地，再起来时天已经黑了半边，晚霞缀着，像一幅画。

　　于异捋了一下凌乱的头发，看看时间，也快要放学了，他拉下刚刚睡觉时卷起来的衣角掩住劲瘦的腰肢，捞过外套走出门。

　　……

　　唐理从校门口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就看见了于异，少年站在他摩托车的旁边，身姿挺拔孤立，夜色撩人，一只看不清的大手拨动心弦。

　　于异也看见了唐理，他走过去，“走，送你回家。”

　　唐理却还记得于异和柳林娜的事情，往后退了几步，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坐公交就可以。”

　　于异舔了舔牙根，低头凑近她，“上车，我跟你解释我和柳林娜。”

　　唐理看着少年夜色中闪亮的双眸，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直到冬日晚风吹的她脸发僵才反应过来，她大着胆子将手里于异的衣角拽得更紧，少年今天穿着短款皮衣外套，应该是加绒的，也不见他喊冷。

　　于异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笑，“柳林娜是我姐，同父异母的，我瞎眼了听她的主意假装情侣气你，都是假的。”

　　正好红灯，他拉过唐理的手放在腰间，让她搂住。

　　声音淡淡。

　　“我喜欢你。”

　　唐理有点没反应过来，眼睫颤了颤，“你说什么？”

　　于异舔了舔嘴，心想，还真是有点吓着她了。

　　他又极其认真地扭过头看向唐理，说，“我说，我于异，喜欢你唐理，听明白了？”

　　唐理眨了眨眼，于异以为她要说什么，却听见一句，“绿灯了于异。”

　　“……”

　　于异咬紧牙根硬撑，忍住不骂脏话，拧动车把。

　　唐理在晚风吹拂下，把脑子给吹清醒了点，于异这句话无疑像炸弹，快把她炸疯了，她笑了笑眼圈红的要命，搂紧于异腰间放着的手臂，脸紧贴着他宽阔的背脊。

　　少女吸了吸鼻子，嗅见一股淡淡的辛辣烟味。

　　于异漫不经心的声音传过来，“别靠太近，刚吸了根烟，该熏着你了。”

　　唐理扯了扯嘴角，说，“那你戒烟啊。”

　　这话刚说出来她就后悔了，于异这人一向不喜欢别人管他，连忙找补，“我闹着玩的。”

　　却没想于异笑了声，点点头，一身痞气，“成啊，听你的，戒烟。”

　　唐理乐了，嗯了声。

　　到了家门口，于异没让她下来，只是问，“信我没？”

　　唐理点了点头，乖的要命。

　　于异啧了声偏过头，手捂在她眼睛前，片刻，微凉的触感，唐理眼睫颤了颤，搔得于异手掌心痒。

　　他没做什么，慌忙松开手，让唐理回家，少女走到半道，转身看他。

　　“于异，你真的喜欢我？”

　　于异点了点头停车下来，走到唐理面前，昏暗的灯光立起一小片阴影处，他掩在那里，低头看唐理。

　　“我喜欢你很久了。”，于异说着，伸手抱住唐理，头埋进少女脖颈处。

　　女孩身体上自带的清香充斥他鼻腔，忍不住蹭了一下，带来一片颤栗。

　　于异这人的气息强势性地包裹住她，她抬手，回抱。

　　少年似是轻笑了声，松开手，“再不放开我怕我不做人了。”

　　“回吧。”，于异摆摆手。

　　唐理看了他一眼，不舍，最后还是点头，“再见。”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