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遥远的风》山和屿

6、我喜欢的（6）

　　晨曦破晓，日光透过树枝缝隙照进屋内，唐理扯着被子闷头盖住自己，手里的手机因她松手“啪嗒”摔到了地上，耳朵里传进微弱得一声闷响，她眯着眼，趴在床边看。

　　手机静静地躺在地上。

　　唐理趴在床边闭着眼睛，手伸出去捞手机，睁开眼一看。

　　好么，裂了好大一条缝。

　　她坐起来摁亮手机，看到了于异昨天晚上发的表情包，愣了一瞬，嘴角微微抿起，将手机塞回枕头底下。

　　唐理赶到学校的时候，人已经快来齐了，于异还没有到，温嘉凛拉着她看隔壁班早操，忽地肩膀被人拍了拍。

　　她扭头去看。

　　陈莎莎抱臂微抬着下巴瞥她，她长得高，腿直又长，标准的甜美系美女，身材却是魔鬼身材，以至于刚一开学，就被大家评为班花。

　　陈莎莎看向唐理，喂了一声。

　　“你跟于异什么关系啊？”

　　唐理还没开口，温嘉凛就挡在她面前，手护着她，“你干嘛？”

　　陈莎莎扭头看了眼教学楼的方向，又说，“我只是想问问，她跟于异什么关系。”

　　她顿了一下，挑眉，“于异可是有很多人喜欢的，如果她跟于异在一起了，总得看清自己的定位。”

　　温嘉凛气愤地看着陈莎莎，像只张牙舞爪的小豹子，唐理安抚地拍了拍她背，探出头，笑着，本来看上去平平无奇，普普通通的女生，突然笑起来如临风四月，陈莎莎这才发现，她有一颗虎牙，单眼皮半挑起来，像挑衅对手的狮。

　　李司也走过来，拉了一下陈莎莎，本想护着点唐理，却没想唐理这姑娘挺猛，她看着陈莎莎，轻笑，“我和于异的事儿，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旁边李司这手拉也不是收也不是。

　　倏然，唐理余光中瞥见一抹身影，下意识地偏头去看，与跑着赶过来的于异对上眼神，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向于异，她回过神，舔了舔嘴角，拉着温嘉凛去另一边。

　　于异看了看唐理娇小的背影，忽地心里有丝冲动，想要拉住她的手腕让她停下，陈莎莎走上前挡住于异视线，她笑着问，“于异，你到底跟不跟我谈恋爱？”

　　于异看向她，嗤笑，“以后离我远点。”

　　……

　　夜晚放学，温嘉凛才找到机会，她拉住唐理，“理理，后天周末我们去哪呀，于异说我们定。”

　　不远处李司和于异正在收拾东西，唐理倚靠着栏杆，看天边如火一般燃烧的晚霞，目光不经意间看向于异，她眨了眨眼，“你定吧嘉凛，我都可以。”

　　温嘉凛点点头，凑近唐理，不怀好意地笑，“理理，你是不是……喜欢于异？”

　　唐理吓了一跳，她慌忙摆手，“我没有。”

　　温嘉凛看着唐理，这几天跟她相处，她发现唐理平时冷冷淡淡的还有点呆，偏偏遇见于异会红了脸不退让。

　　她瞥了眼走过来的于异，本想说些什么，只好收声。

　　李司走过来冲两个姑娘吹口哨，“诶，后天想好去哪没？”

　　嘉凛拿出手机给他们看，“去滑冰吧，你们看，新开的。”，李司和于异点头同意，她看向唐理。

　　“好啊。”，唐理压着腿点头。

　　四人踩着傍晚夕阳走出校门，于异瞥了眼身旁少女，微微歪头轻声开口，“你怎么回去？”

　　唐理啊了一声，低着头没去看于异，她指了指公交车站，“我坐车。”

　　李司走在他们两个旁边，感觉氛围怪怪的，自己好像有点多余，他看见前面有卖小蛋糕的，连忙开口，“我去买两份，唐理你等着啊。”

　　唐理刚想出声拒绝，李司已经跑远了，她无奈地松下肩，偷偷瞄了眼于异，少年似乎正在研究围栏上的枝叶，身形抽条地长，前段时间见面才刚刚平视，如今就要抬头看他。

　　他侧着脸，学校的绿钢网缠上围墙，不远处晚霞从昏黄变成了淡紫色，操场大灯开着，背着光，长睫纤长，喉结上下滚动。

　　唐理收回视线，头垂得更低了，突然一只微凉的手抚上脖颈，她一下子愣住。

　　于异笑了几声，“别低头了，再低就趴地上了。”

　　唐理眨了眨眼，她喉咙像卡住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好在李司买完小蛋糕回来救了她一次，她慌忙接过，往嘴里塞，却被烫到。

　　耳畔响起轻笑，少年人清澈朗朗的声音，梧桐树肆意生长的树枝，影子低垂，笼罩住三人，校园喇叭放着一首莫文蔚的电台情歌。

　　年少心动的人站在旁边和自己吹着手里滚烫的小蛋糕，不远处有一棵不认识的树开了花，在这夏点缀抹艳色。

　　组成了唐理十六岁的夏天。

　　军训结束当天，要一起拍班级合照。

　　唐理站在红毯台阶上，温嘉凛站在队伍另一边，而于异站在了她身后，少女短发被风吹起，露出白皙脖颈，于异愣了一下，抬手，悄悄帮唐理扯好帽边。

　　她站在那里，笑着看镜头。

　　定格的照片上，耷拉着眼皮，姿态懒散的少年没看镜头，眼睛瞥着身前的少女，手臂抬起来看不出是在干什么，而少女笑的开朗，露出那一颗虎牙。

　　多美好。

　　次日，唐理站在公交车站牌旁边等车，昨天刚建的四人小群里李司和温嘉凛正聊的火热，唐理慢条斯理地打字。

　　不是梨是理:都起来了吗？

　　伽罗:于异还没吧？

　　伽罗:没见他吭声

　　司:我去打个电话问问

　　不是梨是理:【ok.jpg】

　　唐理收起手机，上了刚到的81路公交车，她家距离滑冰场不是很远，就几站，早上没怎么吃东西，胃里却感觉有东西在翻涌，她闭着眼，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降温。

　　到了地方，唐理慌忙下车，蹲在草丛边吐，吐出来的也只是酸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闯入视线，指尖捏着一张纸巾。

　　她看也没看，径直拿过纸巾擦嘴，直到耳熟的声音响起，“要不要喝点水漱口？”

　　于异收回手插兜，另一只手里还握着一瓶矿泉水，他低头看着唐理，少女仰起头看他，小脸咳得通红，嘴上泛着水光，眼角是呕吐时逼出来的生理性眼泪，却惊讶地看着他。

　　像是没想到他会在这儿。

　　“给。”，于异将水递给她。

　　唐理愣了一下，接过水漱口，站起身。

　　“谢谢啊。”，声音略微沙哑。

　　于异抬手用钥匙锁了车，瞥她，指了指不远处滑冰场门口，“李司和温嘉凛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走吧。”

　　“好。”

　　……

　　唐理弯腰穿着冰刃，听嘉凛在她耳边碎碎念，手里系着鞋带，轻声，“我就是接了他一瓶水而已……”

　　温嘉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换成别人都开始找话题了，你就光说了句谢谢？”

　　她拍了拍唐理肩膀，“理理，一会儿你多制造点机会，机会多了，他自然而然就心动了。”

　　唐理不可置否，当她站在冰场上时，还是有些怯懦，她不是很喜欢这种掌控不了自己身体的运动，忽地，腰间被人支着，她偏头，对上少年清冷的眼，唐理这才发觉，于异的双眼皮上，有一颗诱人的痣。

　　“抱歉。”，她忽闪着眼睫，扶上护栏，腰肢离开少年的手。

　　于异手停在那里，似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看了她一眼，又凑近。

　　他学着唐理扶栏杆，偏头看向她笑，“你好像很害怕我？”

　　唐理下意识摇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扶着护栏离他更远了些。

　　于异没再去问，脚踩冰刃滑出去，唐理看着他，雪白的冰场映着人脸发白，落在于异身上就像光，少年宽松的裤子塞进鞋子里，显出劲瘦的腿，白色短袖灌风，他滑出去一段，又侧身看向唐理。

　　他们站在嘈杂的人群里，遥遥相望。

　　唐理微睁大眼睛，想要看清于异的神情，他却已经扭过身往前滑去，她指尖扣着护栏，愈发用力，指关节开始泛白，她盯着自己短小并不是很纤细的手指，想起方才少年那双骨节分明的手。

　　手指很长，指骨和青筋撑起的线条轮廓性感，有淡青色的血管脉络。

　　温嘉凛瞥见她，滑过来。

　　“理理，你慢慢地迈出脚试试。”，嘉凛扶着她，温柔地指点。

　　唐理点了点头，鼓起勇气迈出脚，站稳，又试着滑出去一段，她有些惊喜地看向嘉凛，接收到她鼓励的目光，大着胆子往前缓慢地滑，慢慢的，慢慢的，她滑的越来越轻松，已经可以想停就停了。

　　温嘉凛滑到她身边，悄悄地说，“理理，于异在被人要联系方式呢。”

　　唐理啊了一声，停顿，抬起头寻找于异，终于在不远处人群里看见少年白色衣角，她往前滑了一段，看清少年面前站着的甜美少女，她笑着扯于异衣服，不知道在说什么，于异微低着头，嘴角带笑，手揉了揉后颈。

　　少年站在那，如一棵青松，那双清冷的桃花眼带笑，是要命的悸动，唐理回过神滑远。

　　她又回头瞥了眼于异笑着的样子，心脏酸涩，跳得厉害，她转身，抬手抚上|胸|口，像秋雨下了一整晚的潮涨，灰了天。

　　温嘉凛疑惑地看她，“你怎么不去啊？”

　　唐理笑了笑，“我去干什么，坏人桃花呀？”

　　温嘉凛撇嘴，跟着她滑到另一边坐下休息，李司倒是没事，他一屁股坐在温嘉凛旁边，探头看唐理。

　　“唐理？你没事吗？”

　　唐理回神，摇头，“没事。”

　　李司点点头看向不远处的于异，乐了，他偏头，“于异这脸，真招人稀罕。”

　　唐理看了他一眼。

　　点头。

　　是啊，于异，你这张脸，真招人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