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倾尽天下》凝霜锁碧烟

6、生查子

　　朔风凌冽，百草萧疏。淋漓乡梦，幽幽渺歌。
　　白烜告老还乡，白炎接任了父亲的职位，次日，便去了朔方上任。
　　晟岚念及朋友一场，本是想来相送的，却被他婉言拒绝了。他不想看到成为良娣的蒹葭。
　　听人说，太子和楚良娣感情极好，夫唱妇随，琴瑟合鸣，如胶似漆，恩爱的好似蜜里调油。闲暇的时候，晟岚弄箫，蒹葭抱起烧槽琵琶相和，倒真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白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听完这些话的。

　　默默地牵马，和服将邹梁宇一同离开京城，策马疾行，直奔边塞。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满地萧疏凄迷的白草，暗暗的青灰色，与江南那茂密而青葱的芦苇迥然不同，可不知为什么，白炎总是想起她的一颦一笑。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
　　白炎身着铁衣，在如霜的月光下，更透出森森的寒意。信步绕着大营走着，忽而就听见一阵飘渺而柔婉的歌声。
　　“谁？”白炎警惕地叫了一声。
　　马蹄声清脆，歌声更近了。借着月光，便看见一名女子策马，踏雪而来。猩红的昭君套裹着窈窕的身躯，样貌模糊，白炎却觉得异常熟悉。
　　“渺歌？”白炎近前两步，便见了那女子一脸愁容。“你不好好呆在帝都，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秦叔可是同意了？”
　　秦渺歌下马，牵着缰绳，款款向白炎走来，晦明莫辩，仿佛就像不真实的梦。
　　她的样貌也很美，柳眉杏目，神采飞扬，天生就有一种高贵优雅的气质。
　　“白炎，带我走好不好？”秦渺歌愁眉紧锁。
　　白炎不明就里，“进帐吧，喝口热茶再慢慢讲。”

　　秦渺歌，是临宓长公主与当朝礼部尚书之女，德貌言工，都是帝都大小闺秀的典范。不仅如此，她还自小饱读诗书，胸有城府，又多才多艺，深受帝后的喜欢，是早就拟定的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我不想当太子妃。”秦渺歌脱去昭君套，露出里面的绯色精致广袖流裙，真是落落大方。
　　白炎一愣，还是捧上了热茶，“说什么傻话？你是不是怕太子有了……楚良娣就会冷落你？”
　　他也不知道自己希不希望秦渺歌被冷落。毕竟是从小青梅竹马的玩伴，这般想也委实太过无情。只是晟岚如果宠着渺歌，那么蒹葭怎么办？她只是小家碧玉，没有渺歌这般显赫的家世，在那个尔虞我诈的后宫里，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晟岚的宠爱和保护。
　　秦渺歌倒是不知道白炎一瞬间天马行空的念想，只是皱眉道：“我不想进宫，我只想和我的……心上人一起……平平淡淡的就好……”大家闺秀说出这般话，也不知是鼓了多大的勇气。秦渺歌的面颊上罩上一层氤氲的绯色。
　　“心上人？”白炎侧目，“你也太胡闹了！就这般冒冒失失地跑出来，也不怕家里人担心？还好是撞到我这里来了，看你人生地不熟的，怎么找你的心上人。”
　　“白大哥，”秦渺歌略带了哭音，“我，我喜欢的人……是你！”
　　白炎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看时，却见她将头低下，看不见神情，青丝向两边散落，露出一截雪白的玉颈。
　　秦渺歌是很少开玩笑的，即使在玩伴面前。
　　白炎深吸一口气，脑子里全乱了。
　　“白大哥，你带我走，好不好？”秦渺歌有些像哀求地说道。
　　“不行，”白炎斩钉截铁的道，看渺歌神色，语气又软下来，“你这么做，岂不是为门楣抹黑吗？再说了，晟岚是我的……好兄弟，对不起兄弟的事，我不能做……”
　　说了半晌，白炎不过是想守住江山，能够让她生活在繁荣稳定中。
　　“兄弟，兄弟！你这个榆木脑子里，就只有兄弟！”秦渺歌自小受到完美的淑女教育，一举一动都有自小养成的分寸，却从没有如现在一般的生气，泪水也滚行而下，“为了你的兄弟，你就愿意把我往火坑里推！”
　　“渺歌……”白炎皱眉，“承蒙错爱，白炎承受不来。回去吧，父母之命，不要违抗。进宫，光耀门楣，富贵荣华；抗旨，连累全族，风餐露宿，亡命天涯……渺歌，你是晓得轻重的……”
　　秦渺歌止了哭声，抬起头来，面上泪痕犹在，梨花带雨，好生惹人怜爱，半晌才道：“好，白炎，我，听你一句劝。”
　　“这就对了，”白炎松一口气，向帐外大声道：“梁宇！”
　　应声跑进来一名剑眉星目的男子，应当是白炎的副将。“将军有事请吩咐。”
　　“速去收拾一个帐子，安排秦小姐歇息，明日一早，派一队人马，护送秦小姐回帝都。”
　　“末将遵命。”复而转向秦渺歌，“秦小姐请随我来。”
　　秦渺歌幽幽地望了白炎一眼，便头也不回地出了帐子。
　　白炎的叹息轻不可闻，这到底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