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江上寂如歌》寂寞花

1、喜帖

　　江瑟瑟拎着包袱从马上一跃而下，然后任由客栈里的伙计将马牵走，脚步轻盈地往后院走去。
　　院子里负手而立的锦衣男子，听见后头的动静，从容的转过头来，见到来人后露出一抹笑容。只一瞬，他便已来到她面前。
　　“师妹，你不是明日才到么？”程少黎说着，抬袖拭去她鼻尖的汗珠，然后习惯性捏捏她的脸颊。
　　江瑟瑟拍掉他的手，咧嘴笑嘻嘻地看着他，道：“师兄，我有件好消息要告诉你！”
　　“哦？”程少黎挑眉，也不开口问。依照往常的情况，眼前这丫头肯定会迫不及待的自个儿说出来。
　　可是这次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师兄，你猜猜看。”她语气里满是掩不住的雀跃。
　　“唔……”程少黎看着她的神情，想了想，开口道：“是不是你又研制了稀奇古怪的毒药？”
　　江瑟瑟斜瞪他一眼：“师兄，你是不是记错了！我的目标可是将师傅的医术发扬下去！”
　　“难道是……”他忽然顿住，眼神上上下下将自家师妹审视了一遍。然后，有些恶劣的开口，“师妹终于将自己推销出去了？”
　　说完，他等着看她变脸，然后如从前那般对自己拳打脚踢。
　　可是没有。
　　只见江瑟瑟秀气的脸蛋几乎要笑成一朵花，弯弯的眼睛里聚集了晶莹的光亮。她说：“师兄，你终于答对了！我这回就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江瑟瑟在包袱里掏了老半天，终于将那烫金的喜帖递到程少黎面前。
　　程少黎神色古怪的站在原地，愣了有一会儿，才伸手接过。却还是不大相信，打开喜帖仔仔细细端详了一会儿，方道：“师妹，你来真的呀？”
　　江瑟瑟笑眯眯的看着他：“当然，等了这么些年，终于要如愿以偿了。师兄，你不为我高兴么？”
　　他点点头，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目光从江瑟瑟身上转回到手里的喜帖，突然怪叫道：“九月初十？那不是只剩下七天时间？那小子这么心急干什么？”
　　相较于程少黎的反应，江瑟瑟显得有些轻松：“从这里回去最多只要五天的路程，来得及。再者，所有的一切青岚都会处理好的。”
　　听她提起那个名字，他心底忽然产生一种烦躁的情绪，一颗心因这震惊的消息怎么也无法平复。
　　江瑟瑟似乎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然后半眯着眼，问：“师兄，房间在哪里？”
　　程少黎本来伸出的手，忽然顿住，转而指向一旁的某间屋子。
　　江瑟瑟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哪里还注意他的不寻常，三两步就朝屋子走去了。程少黎站在原地，秋日的阳光金灿灿的照在他的身上，明明是个极好的天气，他却怎么也无法拾回先前的好心情。

　　几日的疲惫使得江瑟瑟沾床即睡，然踏入院子后的愉悦却一直没有褪去，即便是睡着了，嘴角也还挂着笑。
　　让屋内的某个人心情愈发不好了……

　　翌日清晨，江瑟瑟从睡梦中睁开眼，正巧看见坐在床边的男子收回自己的手。
　　她揉了揉睡眼，有些可怜兮兮的开口：“师兄，我好饿……”
　　程少黎睨她一眼，闲闲得笑道：“饿几天有什么关系，瞧瞧你那一身肉，小心到时候穿不下喜服，丢我们的脸。”
　　江瑟瑟笑答：“反正青岚不嫌弃就好了。”
　　程少黎听闻她的回答，站起身，丢下句：“下楼来吃饭。”然后就推门离开了。
　　留下江瑟瑟一人坐在床榻上，看着房门的方向缓缓勾出一抹了然的笑。
　　真是不枉她风尘仆仆亲自来送喜帖。
　　楼下，程少黎坐在靠里的桌子旁，见江瑟瑟来了后，吩咐道：“快吃吧。”
　　江瑟瑟也不客气，狼吞虎咽的没有半点姑娘家的矜持，嘴里还不忘拍马屁：“还是师兄对我最好，以后若有上刀山下油锅的活，师妹我保证随叫随到！”
　　程少黎习惯性的将她的话无视掉，抬起手里的折扇敲了下她的脑袋，说：“吃慢点，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虐待你。”
　　江瑟瑟还来不及反驳，他下一句又道：“反正桌上这些都是为你一人叫的。”
　　江瑟瑟顿时眉开眼笑，速度倒是放缓了。
　　“师兄，你会来吧？”她一边吃一边询问。
　　认识这么久，两人的默契还是有的。他自然知道她问的是哪件事，只是没来由又觉得烦。于是他状似不解的问：“去哪里？”
　　他话音刚落，江瑟瑟突然就把手中的碗往桌上那么一放，碗与桌面碰触的声音有些大，幸得早上这时候客栈人比较少，不太引人注意。
　　江瑟瑟看着眼前面容无异的男子，很认真地陈述道：“师兄，你在生气。”
　　不等他答话，她又继续道：“那一年，我们约定好若我与那人有结果了第一个通知你。和青岚的婚事，我第一时间便赶来告诉你，你还有什么可生气的呢？”说着，她索性放下手里的筷子，眸光微黯地凝视着他，“师兄，你到底在不高兴什么？”
　　程少黎语塞。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气什么……
　　他细细凝望着对面的女子，突然发觉，时光这么的快，记忆里那个动不动就黏在他身上的小女孩，早已一点点敛成面前惹了轻愁的女子。唯有那发式一直不曾变过。
　　可是终究，他还是搞不懂自己心底突如其来的情绪。正如，有些时候，他觉得这个小师妹令人捉摸不透。
　　他叹了口气，慢慢道：“师妹，我没有生气。而且我很开心你终于和青岚在一起了。只是我上次回家了一趟……”
　　余下的话，他不说，她也清楚。
　　那个人，只有那个人才会牵动他的情绪。
　　江瑟瑟没有说话，低垂着眼眸坐在位子上，长长的眼睫在眼睛下留下月牙形的影子。
　　程少黎敏感的发现从昨天见面开始一直开心的小师妹，此刻整个人显得有些寡欢。
　　“师妹……”他刚准备说些什么。
　　对面的江瑟瑟已经抬起一张笑脸，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师兄，这么说来，你初十那天，会来喽？”
　　程少黎点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江瑟瑟已经重新拿起碗筷，有滋有味的吃了起来。
　　程少黎有些好笑的看着她吃，心想着刚才那一瞬间肯定是错觉，这丫头还是这副样子，半点都没变。可是心底却又有些失落，说不清缘由的失落……
　　待对面的人儿将桌上的东西一扫而光，程少黎方开口询问：“还要不要？”
　　江瑟瑟喟叹着，然后摇摇头，说：“师兄，我差不多要走了。”
　　程少黎下意识皱眉：“这么着急作甚么？不是说最多也就五天路程，明日再走也来得及。”
　　“哎呀，师兄你这孤家寡人怎会明白这种心情。”她笑眯眯的看着他，道：“这种时候，当然要保证不出一丝一毫的差错啦。我也想着早些回去，好好当个美丽的新娘子呀……”
　　挽留的话语终于哽在喉咙里，他再找不到立场。
　　“你在客栈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程少黎交待完直直朝门外走去。
　　约莫一刻钟后，他拎着一堆东西回来。
　　“这些东西带在路上吃。”他说。
　　江瑟瑟摸着手里还有些烫的食物，感动得扑进他怀里：“师兄，这世上，这世上，属你对我最好了……”
　　程少黎本想推开她，又想到这是最后一次这般亲密，于是手落在她的后背。这次别后，再相见，她将是他人妇。
　　临行前，程少黎又叮嘱了她许多事项，这才放任她策马离开。
　　只是，一颗心沉沉的，提不起一点力气。那个绯红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他的眸光深处。

作者有话说

　　实在忍不住鸟~，于是开新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