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天下—焰舞九天》东宫华殇

11、相思明月楼（下）

　　深吸一口气，赢羽陵声音已平复正常，沉吟一下开口，“传说禹治水三年无果，皆因凶神相柳之所抵，厥为泽溪。最后得伏羲上神赠‘离恨’‘相思’两柄神剑，三仞三沮斩相柳，后以为众帝之台。这当真的上古十大神器之一的‘相思’？”

　　“没错，就是‘禹斩相柳’所用的‘相思’，你拿这剑，莫说凡人无法近身，就是神仙也断不了。”

　　“如此贵重之物，我不能要。”赢羽陵想把剑还给红莲。

　　“贵重呀，那你以身相许我好了，我特地回天上取来的，不许不收。”红莲连剑一起握住他的手，玩笑的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

　　“你老是不正经，戏弄于我。”赢羽陵知道自己争不过他，也着实喜欢这把剑，更何况即为知音，过于推诿反显侨情。

　　知他已是收了此剑，红莲荡开笑容，浅浅酒窝眼媚生丝，“我又何时戏弄过你。”红莲见他情窘，转而道，“羽陵可想看那离恨剑。” 赢羽陵抬眼望向他，眸中闪出锐光，一副好奇的神情。

　　“‘离恨’也在？”

　　“既有‘相思’，‘离恨’当然也在我这里了。”

　　“那却为何不见你拿出来？”

　　红莲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明瞳带着几许神秘，看了赢羽陵一会，“这上古神器自斩凶神之后，一直收于鞘中，万载未再见人间雨露，不知可否借羽陵琴音将其上的剑魂唤醒呢？”

　　赢羽陵偏过头来，轻捻着胸前鬓发，想了一想，起身于案塌旁托出一方瑶琴，琴身素净，只有一些浅细的花纹环绕底座之上。

　　“府内简陋，一无长物，不知我这素琴，可否匹配得了那上古神兵呢。”

　　“如果‘清角’都属陋室素琴，那这世间也在无堪配之物了，羽陵可是考我不成。”红莲放下手中瓷杯，轻拨那瑶琴，指尖只是在那弦上一荡，那清音登时如涌泉般流泻出来，绕梁而上，久久不绝。红莲兴致大起，“不如我们就去莲池对剑赏琴如何？”

　　不容分说，揽过那琴，对了门外喊道，“蒙毅，快去给我和你家殿下备点小菜去，把私藏的倾君拿一坛来！”

　　赢羽陵眉梢一皱，这人也真不见外，才不过数日工夫，怎么把自己的侍卫变成他家的仆人了呢？刚想出声拦阻，却听那边蒙毅已经应道，“方公子稍侯，蒙毅这就去备来。”不由得，又是一阵气结，罢了，早知这样，真不该让蒙毅跟着他学。

　　青苍疏影，明辉摇曳，一方小小的琴案倒映池中。几尾粉红的游鱼好奇的探出水面，又倏的甩尾遁去，搅动绿水涟漪，揉碎一池逶迤，水波溶溶，渐渐拼拢出白衣少年的剪影。

　　炉鼎生香，绛赤成烟，赢羽陵坐在水榭中央，涵静太清，周身散发出淡淡的银辉。白罗衣之粲雪兮，珥金冠之华琚，娥佩轻裾垂流苏，雪肤花面凝冷香。

　　夜殇韬光，风篁成韵，而红莲今夜一身玄锦箭袖衫袍，织就绛色云纹起花缎绦，彩丝攒花结系着腰间玉环，火红长穗垂过膝下。面若玉雕精致，色如春晓之花，眼波凝注赢羽陵，里面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

　　这一刻，天地静默无声，微风悄悄拂过，墨色的鬓发轻扬......视线错开，温润如玉的公子低眉信手。噌，赢羽陵玉指于弦心轻轻一划，碎玉之音骤然迸出！仿如战马踏踏，风雷云涌，弦声分明，带出指间的铿锵之力！

　　随着‘清角’弦动，红莲手中银光荡漾，‘离恨’剑芒散现，身转娇如群帝骖龙翔，绞缠繁复，白玉延颈，长发黑亮如夜锦，舞动之间风流秀曼。琴声高昂处，弦弦催动人心，似金戈铁骑，银瓶破水，珠玑滚落，袅袅不绝。赢羽陵纤细的手指舞蹈般跳动，琴音中的红莲爧如羿射九日落，灼若芙蕖出绿波，锋走惊鸿，银光挥过又如散雪无痕。

　　樽前华舞染倾城，玉镜冰姿照琴台。

　　‘清角’音转悠扬回荡中，细碎的弹拨，轻拂慢捻又如碧玉溪，清水泉，环山饶石中流泻出细水潺潺，雾中飞花之美。

　　惬滺之中，云影翻开，翠竹枝头都放出寒浸浸的珠光剑气，‘离恨’凌厉的剑光绽开如梨花散落，疾时虚空落泉千仞直，劲扫浮云白练飞，柔若红罗女绣芙蓉花，枝蔓抖擞彩蝶动。

　　水榭端方抚琴的赢羽陵，青丝黑发飞流如瀑，翠黛朱砂，凤眼抬眸悱恻意态，波光流转夺人呼吸。荷塘凌波飞舞的红莲，俊挺身姿铅华弗御，桃花美目秋水湛湛，微微上翘出万种风情，顾盼之间牵魄缠魂，回眸一笑胜星华，玉环红穗舞天纱。如此玉色，这般芳华，究竟是月中仙，还是花中魅……

　　琴音剑舞，人成双，心成画，花不足以拟其色，蕊差堪状其容。青竹泽芝，景似真，亦如幻，品不配以显其姿，傲胜清濯其贵。

　　销魂暗有离愁生，三生修道缘唯君。

　　清音漫淡转薄而歇，舞转银芒逐影而杳，玄衣袂飞，红莲轻落水榭，风吹拂了锦衫，火红流苏轻摆，素夜下，缓移步，近佳人，唇半启，

　　“丹桂玉树离恨天，何处相思明月楼 。”将手中‘离恨’递于赢羽陵。白皙的手指触过绽着银光的剑锋，停留在剑身那古朴的字纹上，一分黯涩情感拨动赢羽陵心底的弦。他失神自语，“幽冥两处人不还，一种相思，终成离恨……”没察觉往昔清澈的声音沾染了几许忧茫，琴案边放着的相思剑却有低低的鸣音响起。

　　赢羽陵敛回心神，拿过‘相思’轻轻抽出，贴近‘离恨’，红光银芒，相映融辉，那玲珑鸣音竟使双剑共振而颤。

　　红莲认真言道，“羽陵，‘离恨’‘相思’万载相伴，神器通灵，这两柄剑就算分开也能相互感应。只要剑在，彼此就会永远相连。”罥烟眉似蹙非蹙，抬手理过赢羽陵鬓边几缕夜风拂乱的发丝，注视着那漆黑的凤眼，“羽陵，‘相思’剑鸣，你可是在担心我会一去不返？”握住赢羽陵微微抖动的纤细的手，柔媚了声线，“祥和到冷漠的天庭，怎及你一曲萧音如诉，你愿我相伴左右，我定当不负君望。”

　　想起那夜初见赤莲，自己所言之话，被他此时当面点明，赢羽陵贝齿就唇，鼻翼轻颤，垂睫不语。

　　芬芳快意，月悬偏东，依恋不舍，月钩正中。清幽的银夜，似是秋霜晕染了珠霞的风华，夜莺在朦胧的竹林啼唱着宛转的乐章。

　　两手相握，思绪如麻，红莲见眼前之人红云妩媚染颊，娇艳了朱砂，雪衣罗纱静如处子，那萦绕于鼻间的香气，让他心如鹿撞，微微用劲，将人拉入怀中，下巴支靠伊人颈间，唇瓣轻轻碰触耳畔。

　　暧昧……一瞬间荡漾而开，赢羽陵心脏骤促，胸口起伏泄露慌乱，瞳仁蒙上一层潋滟水雾，不加思索，本能一掌推出。

　　扣住他挥出推拒的手，红莲也不知自己为何这样，但是刚刚赢羽陵摸着‘离恨’字纹时言语间的暗伤，让他心底隐有抽痛，他不知道怎样形容这样的感觉，只想紧紧抱着他，温暖他，拭去这少年眉宇间所有的忧虑……也许，这个就是人间所说的怜惜吧……也许，自己万年等待的就是他吧……

　　加重了臂力，更紧的把人拥着怀中，“羽陵，别，别动……”在他耳边细语喃喃。

　　这个男子抬眉举手间那霸道的温柔，耀眼的能使寒冰破水的春花笑颜，一点点驱散着自己心底寂寞。软语淡香撩人，半月牵绊，赢羽陵也是沉溺难拔，垂下那推拒的手，倚靠在他怀中，明眸半闭，魅动心魂。

　　东珠璃照人影合一，沉鱼塘底，云遮羞月，夜静静流淌，动的是情人离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