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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一章 身份 4.2 ...

  •   宫城西华门
      一队黑衣死士悄然接近城门,他们的身影都巧妙地避开灯光,隐蔽在阴影之中。脚上绑了裹足,力道也是极轻的。一队人马很快的到了城墙下,贴着城墙站定。确定自己的隐蔽之后,他们都从腰间掏出一支软钩,勾上用极粗的麻布在里面包裹了丝绵,然后所有人都开始摇晃手中的绳索,呼呼声低低的在城下响成一片。
      宫墙下和宫墙上的巡逻之间的时间空差大概不超过两刻,他们要在惊动最少人的情况下完成任务,就是要抓紧这两刻。所以只过了一瞬,那些软钩都带着绳索冲上城来,落在地上之后,下面的人迅速收回绳索,直到牢牢地卡住,而着所有的动作中间,只有一声极低的闷响,甚至连巡城士兵的脚步声都盖过了它。几人又拉了几下绳索,确定已经卡牢之后,开始网上攀援。
      几人的速度极快,因为城墙中段和上端始终在光线的照射范围之内,如果身手稍慢,就会被远处的士兵看见,几人飞快的攀上城墙,一翻身落在城墙内侧闪了到了女墙之后,即使被人看见,也会以为只是看见了什么影子。等到检查完一队人马都已经安然无恙的全部站在城墙上,所有人都拿出用烟熏得黝黑的匕首,袖在小臂之后,尽量避免铁器的反光而引起对方的注意。
      巡城的小队还没有到,他们必须要抓紧时间完成处理的工作,于是最靠头的两人如同漆黑的闪电,忽的冲出去,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一边的士兵看到对面的同僚身后忽然多了一条漆黑的身影,惊惧的正要大叫起来,一柄利刃已经划过他的喉咙,他只发出了咯咯两声,血就从他的嘴巴里流出来,和着被捂住而无法喷出的血液渗在那双漆黑的手中的汗巾上。两人迅速的把两具尸体拖到暗处,其他的黑衣人早已跳上箭楼,掏出了怀中的轻弩。
      当杀人者和尸体刚刚消失在箭楼后的阴暗处,一队巡城的羽林军已经走了过来。
      羽林军八人为一队,二十四人为一什,因此此时经过的也只有八人。他们似乎在远处就发现了异样,于是加速小跑了过来,他们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或者说什么,嗖嗖数声翎响,周围一圈的火把全部熄灭,这一段城墙瞬间陷入了黑暗之后,发现不对的羽林军还没来得及叫喊或者拔刀,瞬间又是一片翎响,接着就是数声铠甲落在地上的钝响,虽说并不很大,但是在寂静的夜里也多少有些明显,箭楼上的黑衣人们又射出数只箭羽,箭上都绑了点燃的浸了油的麻布,碰到火灯的瞬间,城墙上又亮了起来。
      城下的士兵听到了声音,抬起头来叫喊:“城上是什么声响?”
      一个黑衣人连忙摘下脸上的黑布,戴上一名羽林军的盔帽探出头去。“没什么,刚才眯了会儿眼睛,不想就睡着了,倒地上了,这会子可清醒了。”
      “别睡觉,叫头儿知道了又骂人呢,过会就到时辰了,回营里睡去。”
      “哎。”
      他收回头,重新拉起面巾。宫城的城墙上一共有十二个烽火点,如果任何一队巡城的士兵没有在规定的时间相差三刻之内报道,那么烽火点就会点起烽火,轮班的四营羽林军就会全部出动,所有的宫门都会浇筑铜汁。也就是说,留给他们的时间,还有最多两刻半。他们在城墙上前行了一小段,又处理了两名守城的士兵,于是到了西侧水门,而这里有一什的士兵镇守。那一什的士兵分站在水门两侧,每侧皆是十二人,水门配有水刺,必要的时候只要将水刺推下河道,那么就无法行船,如果船只要硬闯,那么水刺钢铸的尖头就会划穿船底。黑衣人们在城墙上没人都从怀中掏出一只圆形的蜡丸,用手捏开,里面是一团玄黑的泥团。所有人同一时间动手,将手中的泥团抛了出去,他们力道一般,十几团石子大笑的泥块在空中划出一道相同的弧线,落入河道里,只发出扑的一声。
      两侧的士兵听到了声响,都靠上前来查看,只看到河面一排涟漪,正想抬头查看城上,水面忽然一阵爆炸,几声碰碰的闷响夹杂着巨大的水柱冲出水面,水柱中更射出无数的细针,绝大部分士兵连喊叫的时间也没有就倒了下去,一两个还没有死的发出半声惨叫,就被随之而来的箭羽夺去了姓名。
      城墙内看守机括的士兵听到外间的异动,立刻开始动手摧毁水门的转轮,但是他刚刚提起一边的重斧,一把匕首就插中了他的背心,不远处站着的黑衣人还保持着投掷的姿势。
      另一名士兵刚要过去抢那柄斧头,黑衣人已经欺身到他近前,手臂中忽然突出一根钢针,从他的下巴穿了进去。他只来的及看了一眼夺走自己姓名的人的眼睛,就吐出一口血倒了下去。
      黑衣人左右看了一下,确定这间封闭的机括室内只有这两名士兵,于是动手开始转动转轮。
      屋外,水门在机括的带动下开始吱嘎着打开。先前的爆炸声和士兵的惨叫早已惊动了附近的羽林军,他们一面派人前来查看,一面派人赶往烽火点。而黑衣人们早已潜入水中,待门开的能够通过,便泅水出了宫城。因此一队羽林军赶到后只看到了满地的尸体和仍然在打开的水门,而水门外已经可以看见一艘大船正在极快的靠近。他们于是立刻转头赶往机括室,正在转动转轮的黑衣人听到声响,于是又从怀中掏出一颗蜡丸,捏开来在腰侧的打火石上一擦,就从楼梯上丢了下去。一声暴响后,响起一片惨叫,他更加快了手上的速度,过了大概半刻,他终于将手中的转轮转到了头,咔的一声轻响,他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种极大地解脱,一柄钢刀此时已经劈开了他左肩的肩头,他猛地用力,血如注流,但是也夹住了钢刀,持刀人一愣,身后几名士兵急忙扑上来,想要去抓水轮。黑衣人的眼中寒芒爆起,又带着一丝大解脱的笑意,那持刀人心下一寒,隐约听到一阵嗤嗤的低响。
      碰的一声巨响之后,机括室里的转轮的残骸上挂着一只断开来的残臂,上面一根钢针上还带着血迹,一滴一滴的滴落在青色的城砖上。
      烽火已经被点起来了。赶到水门的军队忽然间畏惧起来,但是他么还没来得及畏惧太久,就已经仰面倒了下去。身上插着密麻的箭羽。
      几艘大船沿着河道快速的推进着,船两面都站了密集的弓箭手,只要有任何兵士靠近,一轮仿佛铁枪一般的齐射就夺走所有敢于靠近这条张开着黑色锋甲的巨龙的人的生命。
      “殿下,先锋队损失一人,目前最前面的船只已经到达西苑边界,即将进入明镜池。”
      “厚恤其家人,头船弓手后撤,起木城楼,前排上弓手,其余船只登岸!”
      “是!”
      “记得,你们进了明华宫,你们的脑袋就是和我的脑袋绑在一起了,无人可退一步!成则封王封侯,败则尸骨无存!”门口的人抬头看了一眼青铜铸造的大门,上面反复的花纹忽然间看起来像是魔鬼的嘴脸,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又连忙大声吼道:“小人代全体将士向陛下保证,无人退一步!”
      听着外间人机灵的改口,他讥讽的笑了一声。
      陛下么?这称呼难道只能你赵家叫?
      “寡人向全体将士保证!战死者家人即得奉养,我柴家一日是这片土地之主,其家人一日奉养不绝!战胜不死者,寡人与他们共享天下!”十几个传令官一个一个传出话去,一时河上响起一片金石之声夹杂的欢呼。
      洛萨家数百年年营建的明华宫,在这震天的呼喊声中颤抖,一如一名百岁老迈的老人,在毒蛇终于从土中探出头后张开的血盆大口和闪着寒光的毒牙面前,他能做的只有颤抖。

      同一时刻东华门
      城楼上两人远远的眺望着不远处的烽火,稍远的地方一排军人默默地站立着,眼中闪着急切的光看着这边。片刻之后,一只焰火升到空中,炸出一片红中带金的火花。
      两人中一身文士打扮的男人转过身对着身边一身羽林军将领铠甲的男人抱了抱拳。“刚才那一只烟花的意思,想必在下不说,将军也该知道了。”
      “大公的军队已经全部列阵完毕了是么。”两人对视了一眼,一人淡笑,一人森冷。“不过胜负未定,你就来游说于我,不怕我一刀杀了你上告皇家么?”
      “将军是聪明人,即使不接受我的开价,也不会拿我的性命开玩笑,就像您说的,现在也只不过是胜负未分罢了。若是胜了,再杀我也不迟。若是输了,我就是将军和大公之间的那条线,想来将军不会做自断后路的人。”
      他闻言笑笑,抚摸着腰间的刀柄,听着远处逐渐大起来的喊杀声,眼中一片迷茫。
      “将军还没有下决心么?”
      “决心这种东西,岂是说下就下的?”
      “赵家数百年不破的城墙只在数刻之间便被攻破,大公十五条船上共有一千四百人,其中有三百名重装骑兵,宫城之内不过四营羽林天军,将军手下掌有两营此时尚未入战场,小人请问将军,何物能挡我主的前路?”
      见面前的人仍然只是眯着眼睛沉思,他又上前了一步,站在那人身前,直视着他的眼睛。
      “将军虽然是皇室分家,但说到底不过一介臣子,究竟又受了多少皇室恩惠?站在这城墙上为赵家守城是守,难道为柴家守城就不是守了么?更何况,若是将军及时倒戈,祝我主一臂之力,将军将来的位置,岂会是在这城墙上?”
      两人都是一阵沉吟,西苑的方向忽然冒起冲天的火光和巨响,城墙上的人都是一震,脸上露出畏惧的神色。
      “那就是先生说过的柴家的秘密兵器么?”他扭过头来看身边那个文弱的男人,他总觉得,只要稍大的风就能把这个男人吹走,但此刻他却连直视他眼睛的勇气也没有。那是两团燃烧的火球,被希望与欲望点燃的火球。“是。”
      “大公准备了很多年啊,呵呵,皇室数次狠逼,大公居然都忍下去了,当时我就知道,所谋者大啊。”
      “不是很多年,是两千年。”将军发出一声嗤笑,他也忍不住跟着笑了两声。
      “若大公胜了 ,皇帝当如何。”
      “大公欲效隆武帝旧事。”
      周围又一次沉默下来,远处的士兵望着两人,一面心焦的看着远处的战场。谁都知道,不管如何,如果只是这样等着,不论将来哪一派赢了,自己这一只队伍,都不会有好下场。他们只需要自己的将军做一个决断,不论胜败,至少还有一搏。他们希望至少自己死前,自己的刀上能挂着别人的鲜血。
      但是他只是背对着那些焦灼的目光,双眼盯着自己的手掌,来回的抚摸着腰间长刀的刀柄。他忽地握住刀柄,刷的一声拔出来,光洁的刀身反射着火光,所有人都只觉得眼前一闪,几个站在最前面的军官立刻跪了下去,大呼:“将军不可啊!”
      长刀从空中劈斩下来,但那男人不闪不避,虽然脸色猛地苍白,眼中却还噙着笑意,那柄刀在碰到那人肩膀的一刹那,猛地一篇,削在男人的一缕鬓发上,那束头发飞腾而起,被刀风吹得飘舞四散。那柄刀紧贴着他的脸停了下来,所有人都愣住了,只是惊恐的看着长刀两端的两人。
      “将军下定决心了么?”他也不躲,只是贴着刀锋沉静的站着,仿佛那人手中的不过是一缕白绸。
      “呵呵,末将无心为皇家陪葬,只盼大公能履行诺言,厚待皇族。”
      “欲临天下之人,言出必果。”
      一声啸响,刀锋猛地回撤,刷的一声插回鞘中,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文弱的男人,对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先生神采,末将也是十分敬仰,不敢请教先生大名,改日定设宴请先生同饮。”
      “赵将军谬赞了,小人柳钰,不过是大公座下一个普通的谋士罢了。”两人对视一笑,赵旭转过身去,走到将士们身边,淡淡的开口:“我选了一条路,你们可以跟我走,也可以不跟我走。但是不论哪条路,都有可能封王封侯,也都可能东市凌迟。我只问你们,愿不愿意跟我走。”
      几名将领立刻跪了下去,后面的士兵们也赶忙跟着跪下。
      “愿随将军马后!”
      “好!”他一击掌,从腰间又拔出刀,高高对天举起。“我以我赵氏的血脉之名起誓!我的祖先开启的王朝,即使死去,也要他的子孙,用他自己的刀来埋葬!我们可以不是这片大地的主人,但是我们的血脉永远会流淌在这片土地上!苍天厚土为证!我赵旭终身守护我们的血脉和姓氏!”说完,他举起刀砍在自己的左手小指上,那根手指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在震天的砍杀声中也清晰的让所有人浑身一震。“愿意跟着我的!去拿你们的刀!去牵你们的马!不愿意跟的,打开城门,放他们走!”
      所有人站起身,震天的欢呼响彻城墙,柳钰远远地看着这个男人高大的身影,忽然泛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身手摸了摸被切开的鬓发整齐的断口,转过身去对着火光冲天的战场,仰起头看了一眼漫天的星辰。
      “星辰啊,请保佑我的主公,请赐予他他的时代吧。”
      在他身下,城门洞开,没有一个人往外走,赵旭骑在自己的枣红马身上,看着面前这群高举手中兵器震天欢呼的年轻人们,忽然感到一阵恐惧。
      他忽然想起那个人死前对自己说的那段话。
      那些人心里是燃烧的火,他们手里握着刀,身下骑着战马,他们是要用刀去杀人的,要让血溅在自己的脸上和嘴里,那些腥臭对他们来说是最纯美的甘露。因为他们心里的火始终在烧,不是烧死别人,就是烧死自己。
      所以战场是他们的天堂,刀剑入肉的顿挫让他们兴奋,敌人甚至战友的惨叫对他们来说是天籁,他们的眼睛都是血红的,他们会把刀砍在战马的马股上,只要它更快的冲锋,更高的跳跃。他们的枪是恶鬼的牙,他们的刀是修罗的爪。那是凡人的地狱。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城墙上的男人,那人也刚好低下头来看着他,那是相隔数十米的一次对视,一瞬间他好像从地狱里看到了天堂,他对着那人举起刀,高声呼喝。
      柳钰笑着行礼,大声喊道:“祝将军得胜归来!”
      赵旭也是也笑,大喊回去:“我会活着回来的!你还欠我一顿酒!”
      说完他一拉战马,转过头,对着火光冲天的宫城,振马狂奔。
      “儿郎们!冲啊!”
      那是一股赤金的潮水,像是要扑灭那冲天的火焰,汹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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