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业医师资格考试[无限]》祭寒

53、太平间改造计划3

　　平心而论，姜悦是一个理智至上主义者，她向来将鬼怪和人类分得很轻。

　　默认考试里可怜的奴隶无法让她放松警惕，丢、丢、丢手绢中，无论是李青竹和柳林的友情，还是柳林本身的悲惨遭遇，又或是另外三个小孩的恶劣行径，都无法让她难过或生气。

　　她时刻提醒自己，鬼怪就是鬼怪，和鬼怪共情，是一个考生不幸的开始。

　　即便不在这里，她也是一个情感极度匮乏的人。她喜欢爸爸妈妈，因为把爸爸妈妈是爸爸妈妈，在人类社会的公序良俗中，父母爱孩子，孩子爱父母，当父母不在了，孩子还要照顾父母的父母，所以她努力承担起照顾老人的责任。

　　发誓带温馨太平间几人出去，一方面是因为团队成员共同努力攒积分，不会轻易被淘汰，而来是因为她是队长，她有这个责任和义务帮助队员，带她们活着离开。

　　但短短两天下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

　　她们在考试中经历的副本时间已经将近十天，危难绝境时的互相帮扶和彼此信任，正以极高的强度和密度冲击她的情感壁垒。

　　她开始……发自内心地感到快乐，不是责任使然，但具体是什么，她又无法用精确的语言形容，她甚至产生了一点点对于队友的倚赖。

　　比如，低血糖晕倒前，她就偷偷想过，如果她们三个在就好了，她们三个在，一定会想办法救自己。她们几个遇到危险的时候也会想自己吗？姜悦无从知道，但她清晰地知道，自己是希望，她们能更加信赖自己的。

　　“你觉得，我是什么？”姜悦问。

　　手机话筒的质量不太好，因此对面的上瘾传回来，听起来断断续续的：“嗯……不管你是什么，在我这里，你都已经是我的朋友了，希望我们能有长久的友谊，也希望你会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

　　姜悦：“……”

　　姜悦失笑：“我们的友谊，竟然产生得这么轻易吗？越是轻易的东西，往往会更廉价更脆弱呢。”

　　回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

　　大约半分钟后，话筒中重新出现声音，这次语调平缓、说话流利，显然声音的主人已经认真准备过这番台词：“我的朋友姜悦，很抱歉我在交易市场后台查了你的信息，没有征求你的同意就自作主张送来这些礼物。虽然这种行为严重侵犯了你的隐私权，并且显得我很没礼貌，但我还是想为自己的行为狡辩一下。”

　　狡辩……

　　看上去不好说话、连产品说明都不好好写的设计师懒懒，竟然是个实诚鬼儿。

　　还记得上次买到的智能保险柜，说明书能给人气出心肌梗塞。

　　【名称：智能保险柜】

　　【介绍：智能保险柜，锁住您的一切财富和秘密，别看它长得平平无奇还是木质材料，但是除了密码，任何人和鬼怪都无法打开它呦，院长也不行呢。】

　　【功能：名字已经写得很明白，不用多做介绍了吧。】

　　【产品参数：能用就行了，管这么多参数干什么。】

　　【设计者：懒懒】

　　橱柜的说明书也是这种画风。

　　就是这样一个性格有些古怪的设计师，竟然能和她真心实意地说这些话。

　　丁咚白术维多利亚几人一开始就和她坦诚相待，是因为她们都是人类，更是一个团体，她们需要从一开始就信任对方，才能在残酷的考试中不被淘汰，但是懒懒它这样诚实，竟然只是为了教她这么一个朋友。

　　姜悦忽而觉得，它有一种脑干缺失的美丽。

　　“可能对你来说，我还是一个长相普通的陌生男鬼，路上迎面撞到，你都不一定能认识我。”这话说得谦虚了，见过它的都知道，懒懒的美貌是独一无二、富有疏离感和攻击力的美，谁要是觉得它长得普通，一定是自己审美有问题，需要浸泡二十四小时的百分之七十五酒精溶液给自个儿眼睛消消毒。

　　说话之人仍在继续：“但是当我看了你的订单后，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成为你的朋友。”

　　“你挑选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同种类型中设计最好、工序最繁琐最高端精密的那一个。”

　　简而言之，一瞅就知道，懒懒设计的餐具中，只有姜悦买的那个系列最贵，质量最好，最受设计者喜欢。

　　“所以我猜想，你一定是懂我的，你懂我真正的热爱，懂我这些设计的价值所在，更加……懂我，懂我本身，我们是同种类型的，不管你是人是鬼，我都决定成为你的朋友，我们的交流一定会碰撞出新的闪耀的火花。”

　　“请你相信我，我是一个有优良品质的设计师，同时也是一个合格的朋友，只要你需要，我一定会帮你。”

　　姜悦：“……”

　　原本只想随便聊两句，获得信任后就坑对方，但是这么真诚耳朵态度下，她真的很难不动摇的。

　　姜悦：“如果我说，懂你的艺术的，根本不是我呢？”

　　姜悦不想冒这个险去试探鬼怪的道德底线，同时她也不希望她和懒懒交了朋友之后，对方发现真相后，磨灭最后一点的纯真。

　　纯真，不管是在人临死世界还是鬼怪世界，都是比钻石还要珍贵的品质。

　　电话那边继续空白，这次空白持续的时间，比上次要更久一点。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姜悦：“这就是最大的关系，我不懂你的设计，我对于厨房没有任何要求，更对厨房没什么理解，我甚至只能通过砍肉的锋利程度，来区分两把菜刀的好坏。”

　　“真正有这个实力的，是我的好朋友，她天生就是生于厨房的，她比我懂得更多。”

　　姜悦沉下语气，让自己听起来更加严肃：“现在，告诉我，懒懒先生，真相如此，你还愿意然给做你的朋友吗？”

　　她看见丁咚的手部示意：“我帮你问了我那位沉迷厨房的朋友，她很乐意和你做朋友。”

　　“不要！”

　　相比于前两次的沉默，否认来得异常迅速。

　　“我只想和你做朋友。”

　　“理由呢？”姜悦毫不留情地将一切剖开，“你已经知道我不是那个能够欣赏你的艺术的人，为什么还要坚持呢？”

　　“你不懂的话，我可以教你的。”声音局促，想必声音的主人也同样局促。

　　“不用了，我对这个事情不感兴趣。”姜悦叹气，“你送的这些礼物运不进太平间，请你把它带回去吧。”

　　“礼物已经送出去了，哪里还有归还的道理，你等一会儿，我会给你安排好的。”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是个人类。”如果是鬼怪的房间，不存在运不进去这种说法，姜悦的话侧面证明了，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她有体温，有生命，有喜好和憎恶，会放纵，但更懂得节制。

　　但这些都是鬼怪没有的。

　　它们不会经历自然的生老病死，没有温暖的体温和跳动的脉搏，不懂得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被欲望驱使着残骸人类，鲜少克制。

　　它们大部分是欲望和恶念的化身。

　　如果配送外卖的鬼怪进入人类生活的地方，对人类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

　　“是我考虑不周，你不喜欢我、不想和我做朋友是应该的，我全部都接受。”

　　懒懒的固执在交朋友这件事上，不亚于它对厨具设计的狂热：“我的朋友姜悦，我已经为你联系了装修公司，它们一分钟后到。再见，我们还会再见的。”

　　懒懒率先挂断手机，整个人蜷成虾米状，窝在沙发里，不一会儿就合上眼睛，呼吸开始变得清浅，心率开始平缓。

　　不知它梦见了什么，嘴角扬起一个奶油一样甜的笑容：“为什么嘛，可是我好想和她做朋友。”

　　温馨太平间，几人正瞠目结舌。

　　“我的天啊，这是真的吗？”丁咚悄悄伸出胳膊，攥住白术上臂外侧松软的拜拜肉揉捏：“白术姐姐，我这样捏你，你疼吗？”

　　“我只是有些许感觉，要说疼，的确是谈不上的。”白术一本正经地回答。

　　丁咚：“看来我不是在做梦了！”

　　白术：“……”

　　白术：就不该接她那一茬，又被这小猫咪耍了。

　　姜悦和维多利亚则更直接一点，她们直接走了进去。

　　厨房的一切都是崭新的，橱柜组是富有春天气息的牛油果绿，墙壁贴了墙纸，角落里蹲着一个双开门冰箱，各种型号的刀具和锅一应俱全，就连不粘锅的手柄，颜色都和厨房的整体氛围相得益彰。

　　一走进厨房，立马有浓郁又内敛的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将整个人包围，整个装修简洁大方，有一种极简主义风格，但是又比严格意义上的极简主义多一层生活的气息。

　　“这个厨房，不错。”姜悦做出评价。

　　丁咚：“哼哼，那你还不和懒懒做朋友。”

　　“它描述出来的人是你，不是我。”姜悦态度坦然，“交朋友最主要的就是要真诚。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和他没有共同语言，注定就不会成为朋友。”

　　丁咚：“可是，它好可怜啊。”

　　维多利亚：“如果姜悦为了可怜他，而选择委屈自己，那姜悦才更可怜，”

　　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是无条件信任姜悦的。

　　懒懒开不开心，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她只在乎如果姜悦为了懒懒选择和他做朋友，她会不会开心？

　　答案是否定的。

　　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之间尚且勾心斗角，别说人鬼殊途，容易发生分歧和冲突，也更容易擦枪走火，产生生命危险。

　　姜悦心知丁咚的心思。

　　坐到料理台附近的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慢悠悠地饮用。

　　“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和懒懒做朋友。”

　　“他……和你很像，你们多加聊天，它说不定会从失落中走出来。”

　　丁咚：“嗯嗯，那我这就去加，人间小天使丁咚一定会为它排忧解难。”

　　虽然在处理懒懒的事情上，两人发生了分期，但她们都不是矫情爱多想的人，只尊重思维差异，不追究个人。

　　“我们吃火锅吧！”

　　丁咚是厨房老手，吃火锅这件事又对厨师没什么要求，于是她身为本次火锅冲锋战的总指挥，将每个人都分到了适合自己的岗位。

　　维多利亚常年体温偏高，适合给蔬菜洗一洗。

　　白术心细如尘，负责盯紧维多利亚这边的操作。

　　姜悦总是身体偏凉，因此她负责接一个插板，从厨房一直延申到太平间最中间，摆放一张懒懒赠送的轻便折叠型餐桌，将火锅底料扔进去，在一旁等着火锅底料在水中融化，之后用漏勺把辣锅里的花椒都挑出来。

　　而丁咚，她有丰富的做饭经验，除了担任本次的总指挥，还负责准备好调味料，随时调整火锅口味，争取在火锅结束前，找到适合她们几个的一个辣味区间。

　　拎起筷子夹出第一片生菜时，晚间广播正好响起。

　　依旧是《致爱丽丝》的前调，轻快又诡异。

　　姜悦：“下次考试完买个电视吧。”

　　丁咚：“同意。”

　　白术：“同意。”

　　维多利亚：“同……意。”

　　辣得双颊通红，眼泪不住下流。